孤山后一荒落庄园,一盏微弱地油灯在寒风中摇曳。
三叉木架烤着野兔,香料渗入兔肉吱吱地响。
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目光从没移动过兔肉。
“玉枝……”灯光昏暗的草堆旁,有一点女人再柔声呼唤。
那个小女孩根本没有理会,嘴里咿咿呀呀叫唤着,显然不想离开篝火堆,兔肉才是她的最爱。
在小女孩的身旁,一个胖子笑出了声:“铁夫人,你的女儿很有个性嘛!”
草堆旁的女人涩然一笑:“跟他爹一个模样。”
那胖子拿出匕首,割下一只兔腿,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接过,立刻狼吐虎咽。
草堆旁的女人又气又笑:“慢点吃,别噎着。”
那胖子又割下肥美的兔肉,亲手送给草堆旁的女人。
“铁夫人,你也吃点。”
这女人便是薄冰荷,她毫无食欲,眼神一直看着那扇破烂的大门。她十分期待的想从那个地方看出点什么,终究还是没有看出什么来。
“唉……师哥去了多时,怎么还不回来。”薄冰荷咬着兔肉,在嘴里慢慢嚼着。
这胖子正是常宝山,刚才在荒野雪地恶斗久了,身疲力乏,他一边咀嚼兔肉,一边喝着烈酒。
三个人低头吃着,谁也不再说话。原本冷寂的庄园,又多添了一丝寒冷。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马蹄声,而且越来越近,似乎不止一个人。
常宝山神经绷紧,走近大门,透过门缝往外偷瞄,然而他的嘴脸露出一丝笑容。
常宝山打开大门,外面闪进一个高大的身影。
薄冰荷见状,喜道:“师哥,你回来了。”
进来这人就是宁凤眠。
他双臂一震,粗布大袍上的雪花纷纷坠落,跟着顺手取走常宝山腰间的酒葫芦,然后一饮而尽,显得十分豪迈。
薄冰荷立刻迎了过去,急切地问道:“师哥,你见着我相……铁九训没有。”
宁凤眠凝视着薄冰荷,瞳孔突然变大,继而身子微微一晃,站立不住,栽到在地。
“师哥,你怎么了。”
薄冰荷想去搀扶宁凤眠,却被常宝山叫住:“铁夫人,不可。”
宁凤眠翻身而坐,暗运内力,调息经脉,不一会儿头顶溢发一团黑气。
薄冰荷花容失色,道:“师哥,你……你……可是在练天怒十式?”
常宝山顿惊:“什么是天怒十式?”
薄冰荷冷笑一声,道:“不过是天山幻化门的至高武学罢了。”
“幻化门?难道是与缥缈门齐名的宗派?”常宝山感到简直不可思议,“我与宁兄相识多年,竟不知他师出幻化门。”
薄冰荷道:“幻化门与缥缈门明争暗斗,代代不休,人才凋零,旁人怎能知晓。”
薄冰荷忽然露出怨毒的眼神,轻轻取下头髻上的金钗,用力扎入宁凤眠的肩膀。
宁凤眠反手一掌,震得薄冰荷口吐鲜血。
常宝山顿时目瞪口呆,帮谁都不合适。
“铁夫人,你现在知道了。”宁凤眠闭目养神,口中缓缓说道。
薄冰荷抚摸着胸膛,声泪齐下:“我早该知道了。”
宁凤眠止不住地冷笑:“哼哼,既然你已知道,心中可还对我怨恨。”
薄冰荷恶狠狠道:“恨,怎能不恨。当初师父将你逐出师门,你我寒夜相拥,我苦苦追问原因,你死活不肯说。我当时就该猜到你偷学天怒十式,才激怒师父,但我心里爱你至深,始终不愿相信。如今真相大白,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宁凤眠微微睁眼,会心笑道:“师父传我衣钵,天怒十式该不该学,我心中此刻也是疑惑。本门严规,学天怒十式者,必逐出师门五十载方可再入本门。我那时想,以我的天赋学会天怒十式只需二十年足矣。待我重回幻化门,便要与你共守此生。”
薄冰荷又惊又奇道:“那你……你……学会了么。”
宁凤眠摇首道:“第九式我练了十年,仍然无法参透其中的奥妙。”
薄冰荷苦笑道:“师父曾说天灵若有黑气散发,这天怒十式是练不得的。”
宁凤眠凝视于薄冰荷憎恨的眼眸,深情道:“练不练得,都变成如今这个局面了。你还不是没等到我重回幻化门,嫁给了铁公子。而且……”他看了铁玉枝一眼,闭眼忍住泪水,强颜欢笑道:“而且还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薄冰荷凄然笑说:“你一去十几年音信全无,难道要我等你一辈子。”
宁凤眠深深呼吸,心中纵有无比悔恨,事情已经发生,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薄冰荷掩面而泣,口中尽是埋怨宁凤眠的话语。
常宝山自觉是个多余的人,便悄然退出去。
看着纷飞的雪花,常宝山亦是思绪万千。
他何尝不是一个情薄之人,心中的苦楚又能与谁诉说。
就在常宝山摸去眼角泪水的一瞬间,薄冰荷夺门而出。
雪地上留下了薄冰荷迫不及待的脚印,也留下她无法释怀的怨恨。
常宝山回首看见宁凤眠流下一颗悔恨的泪水,一种悲伤的神情似曾相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宁兄……铁夫人她……”常宝山喉咙一哽,话无再说。
宁凤眠带着祈求地口吻说:“我师妹就拜托你了。”
“我懂……”常宝山轻微点头,拂袖而去。
铁玉枝是个幼弱孩童,难以理解薄冰荷的心情与行为,她只是一味地哭泣,而这是不对的,哭声很容易引来敌人。
宁凤眠尚未突破天怒第九式,一旦萧可怖偷袭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哭什么哭,住嘴。”宁凤眠很不情愿地喝斥铁玉枝。
铁玉枝自幼娇生惯养,哪有人对她大呼小叫过。被宁凤眠这么一喝斥,居然呆住了。
夜是沉寂的,雪是无情的。
无情的夜,有情的人。
这注定是一场难忘的记忆。
乌鸦在雪夜里哀啼,像是对朋友的一种警告。
一支冰冷的利剑静悄悄地顶住了铁玉枝的后背,它来得是那样安静,又那样神秘,让人毫无防备。
“别动,否则一剑捅死你。”利剑的主人冰冷地说道。
铁玉枝年纪虽然小,但是脑子可不傻。身子微丝不动,眼睛可是盯着宁凤眠。
宁凤眠口吻不悦:“朋友,胁迫一个年幼孩童,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利剑的主人冷哼一声,道:“我穆青卓杀人无数,君子二字受之有愧啊。”
宁凤眠微微动容,道:“原来黑道第一杀手穆青卓,难怪洒家察觉不到你的踪迹。”
穆青卓笑道:“宁大侠一剑平京华,威名远扬,穆某心中倾慕已久。今偶遇宁大侠,怎能不讨教一二呢。”
宁凤眠冷笑:“偶遇?哼,恐怕阁下是奉命追杀吧。”
穆青卓抬手一掌,直下铁玉枝肩膀。不知怎地,铁玉枝脸色发白,四肢蜷缩并瑟瑟发抖。
宁凤眠侧耳倾听,蓦然道:“阁下用的是五郎阴毒手?”
穆青卓道:“不错,正是五郎阴毒手。”
宁凤眠缓缓起身,怒目相对,道:“只可惜你的五郎阴毒手还欠点火候。”
穆青卓收剑入鞘,双手微微上举,说道:“手上见真功夫,看招。”
说完,穆青卓呼呼两掌拍了过去。
宁凤眠只求速战速决,身子如风驰电掣般移动,奋力一击,正中穆青卓左胸。
穆青卓处变不惊,身子往后一缩,卸去宁凤眠一半的掌力。但他两手也不空闲,各伸一指,戳向宁凤眠的两侧臂膀。
二人初次交手,难免有所顾忌。彼此中招,立即后退。
穆青卓哈哈大笑:“宁凤眠也不过如此嘛……”还没说完,穆青卓只觉胃里翻江倒海,一时没忍住,一口黑血喷飞出来,然后两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穆青卓赶紧盘膝而坐,运动真气,疏通伤处经脉,心惊不已:“平身恶战百余场,也无此刻凶险。”
宁凤眠凝聚内力于一掌,试探性地走向穆青卓。若是穆青卓动弹不得,宁凤眠这一掌非劈死穆青卓不可。
穆青卓心知形势对自己不利,却轻轻一笑。
宁凤眠此刻方知自己这中了招。
原来宁凤眠一运内力,便觉有一股冰冷地寒气在各个经脉蹿动。
宁凤眠不敢轻举妄动,也是盘膝而坐。他要用自身的内力逼出阴毒,但试过几次,只能压制阴毒而已。
这时穆青卓说话了:“穆某相信,以宁大侠现在的功力,尚不能逼出阴毒吧。”
宁凤眠道:“勉强压制而已。若是逼出阴毒,得花上些时间。”
穆青卓道:“穆某奉劝宁大侠一句,强行逼出阴毒,可致经脉受损,这笔买卖做不得的。”
宁凤眠笑了,道:“总比坐在这里等死强。”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一落,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正是萧可怖与骆镇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