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是不劳皇兄费心了。”刘浅一个大男人，哪里看得出苜蕖的小心思，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硬生生是给回绝了。

气氛瞬间尴尬，冷到极致。

苜蕖低着的头更不愿抬起，耳朵上的桃红也渐渐褪去。

柳姁看出她的难过，埋怨地看了刘濬一眼，刘濬耸耸肩，眼神挑向刘浅。刘浅只顾着吃，半点没意识到气氛不对。他不敢将刘濬亲赐的鱼尾扔掉，可又实在吃不下去，苦思冥想后，竟将鱼尾夹到苜蕖碗中。

苜蕖一惊，这才缓缓抬起头，眼中明明有泪，却都给生生憋回心里，可是鼻尖依旧才留着些许红晕，强颜欢笑地举起酒杯。

“今夜除夕，苜蕖祝愿皇上和娘娘百年好合，年年岁岁如同今日！”她将酒水一饮而尽。

之前并未有人见过她喝酒。

众人见状，顺势将想此事翻篇过去，纷纷举杯同饮。

刘浅紧跟着也要说祝词，酒杯刚刚斟满，下意识看了一眼苜蕖，手停在了半空。

只见苜蕖若无其事地夹起鱼尾，一口一口吃起来，如同吃平常食物一般。鱼尾坚硬她咬起来十分费力，可还是尽最大的努力往下咽。

刘浅夺下她手中食物，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苜蕖这才看清自己刚才填到嘴里的是什么，哑然失笑，故作云淡风轻地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怎么今日的鱼怎么煮的这样硬，哈哈哈。”她干笑几声。

“这还未守岁至深夜，你倒先困了。”只有刘浅一人没看到苜蕖眼角有泪。

柳姁怕苜蕖撑不住失了分寸，急忙转移话题:“你的祝词是什么？”

刘浅笑着说完，众人再举杯。

柳姁从觥筹缝隙里偷看苜蕖，见她还好，才放下心。这时，刘濬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眼神示意:若这是你想的，我可随你心意给二人赐婚。

柳姁浅笑着摇摇头。

这是感情，不是说有就有的，说散就散的。硬生生塞给你一个你不爱的人，那只会是两个人的悲剧。

爱，是世间最难捉摸的不可抗力。它最顽强，能抵御时间的消磨，百年后仍可穿云碎石;同时它也脆弱得不堪一击，只要一个人抽离，就能顷刻溃不成军。你一直都知道它会来，但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却不能左右。

初一刚过，柳姁再次提出要回济世堂的想法。

刘浅等着看好戏，谁知刘濬竟然点头答应下来。

散在尘世间，所有人都是平凡的沙砾。

柳姁和刘濬如同寻常夫妻，手牵手地行走在人群之间。没人认识，也没人注意。

东朝民风淳朴，街道上人们遇见，不管是否认识，都会互相问候一句。见此光景，柳姁不自觉地想起以前在济世堂过除夕的样子。也是这样的问候，可再也问不到那时的人了。伤感间幡然想起，不知不觉，转眼已经离开那里两年了。

她暗叹着时光荏苒，脚步已经停到了济世堂前。

“这……”面前的济世堂给她欣喜的心头浇了盆冷水。柳姁看着眼前大门紧闭的医馆，惊讶上前，手扶在门上，发现上面已经积了一层斑驳泥泞，屋檐上的灯笼，也被风雨侵蚀地残破不已，敲门许久，里面依旧不听人声上前，更不见人影。

这一看就知道这里已经有些时日无人居住了。

柳姁慌了神，心急如焚地询问刘濬。她突然想到了更糟糕的事，柳元章年事已高，难道……心底恐慌顿生。

她看着刘濬的双眼，隐隐泛出泪光，颤抖着质问道:“怎么回事？爷爷他……”

刘濬微微一笑，兵不回答。

“大人，夫人，马车准备好了。”她刚打算再追问，鳞的声音就在她身后响起。

柳姁诧异回头。

“柳大夫和福贵在别苑等你。”刘濬将茫然的柳姁抱上马车。

二度回宫，不知是祸是福。

还在年里，宫中竟然这般冷寂。在桐园的半年中，她有点习惯和喜欢上了那种轻松却不聒噪的热闹。现在回来看到宫中的样子，反差极大令柳姁措手不及，她忍不住想打退堂鼓，返回桐园去。刘濬冲她摇摇头，极尽温柔搂住她。

“你若再离开，我又该少了半条命。”刘濬的语气中带着一丝魅惑的撒娇，与以往不同。

柳姁忍俊不禁，“嗤嗤”发笑:许是浅教的，这么大的人还如同个孩子一般。

迈进别苑大门，已经时近中午。

“恭迎皇上，娘娘回宫！”女乔带一众宫人跪下。

柳姁眼尖，一下便认出跪在最后的柳元章和福贵。

“爷爷，福贵哥哥！”她兴冲冲跑过去，连忙扶起二人。

柳元章更见衰老，起身时略显笨拙，然而脸上的慈祥丝毫未变，看过之后让人心生暖意。他抓着柳姁的手，不舍得放开——这个小孙女，他是日思夜想。

福贵再次拱手作揖。柳姁看向他，不免心生忧虑:福贵脸色偏白，嘴唇也不过稍有抹淡红，像是刻意涂过胭脂提色一般，性格不似当年爽朗，只剩下了冷静。她的心思被福贵一眼看破，就在她刚要开口询问身体时，福贵咳了几声。

原来是染上风寒。柳姁想当然。

“爷爷是大夫，怎么不好好给哥哥开几服药吃？”相比福贵，柳元章的衰老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不太在意。

柳元章嘿嘿一笑，搪塞一句:“已经吃过药了。娘娘刚回来，累吗？饿了吧？”

说话时，柳元章时不时抬眼观察刘濬表情，看他露出满意神色，心里暗自长舒一口气。再看福贵怔怔出神，额头直冒冷汗。他拿胳膊撞了撞福贵，“皇上和娘娘已经回宫，午膳还不快去端出来！”

福贵面无表情点头答应，朝着柳姁挤出一个笑，看也没看刘濬，带着众人离开。

柳姁看着福贵，直觉告诉她:福贵有心事。可是柳元章似乎不愿提这件事，柳姁也没多心，还暗暗奇怪难道一个小小风寒就能至一个大男人如此？

柳姁像是意识到不对，眼睛向四处寻着。柳元章和刘濬四目一汇，他们不傻，很容易就猜到柳姁的意图。柳元章点头，明白了该如何做。

“为何不见清扬？”就是这个问题。柳姁看着刘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