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生辰宴一直持续到月上柳梢头,又恰好今日是十五,是月圆之夜。
“我愿成真了!”裕和公主趁皇帝被大臣们缠着不得空时,在柳姁耳旁兴奋地轻喊。
“公主……”不提还好,一说这事柳姁自然而然就想到刘濬的那个吻,脸上瞬时升起一片红霞,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还不好意思呀。”公主偷笑。
“是灯笼的光映得……”柳姁胡乱找了借口,话还没说完,连脖子都红了,羞得想钻到地缝里。
清扬站在一旁,顶着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不满地看着柳姁,只是惧于公主,她不敢多言。
“在说什么?”刘濬终于摆脱了众位大臣,转身瞧见柳姁的面红耳赤,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但就是喜欢看柳姁这幅样子,故作不知地不停追问。
“我们……”公主嬉笑道。
“没……”柳姁也同时开了口,她太慌张,差点没了规矩,好在清扬在身后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提醒她让公主先说。
清扬的小动作没逃过裕和的眼睛。尽管清扬是出于好意,但却无意中破坏了裕和的兴致。她冷下脸来。
“无关人等退去马车边等着!”
府门前只剩下四人。
柳姁顾不上清扬的不情愿,还沉浸在自己的羞涩和紧张中,双手在身后偷偷相互捏着,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任何人。
突然,一只手将自己的两只手被迫分开,右手被刘濬夺取紧紧握住。他的手骨骼明显,不似她的那样软,却比她的温暖、有力。
“朕先走了。”只要在其他人面前,刘濬就会换上高高在上的自称。车辇已经到眼前,柳姁试着抽动一下手,刘濬不放反握得更紧。不由分说,将她抱上车辇。柳姁余光中似乎看到公主在拱手恭喜,脸又红了。
寒暄得太久,白月都移到了中央,马车行进时,摇摇晃晃,柳姁渐渐泛起困意,连连打呵欠。刘濬没有多言,掀起披风将她裹进来,柳姁睡意全无,但是推又推不开。君王的衣服,日日都需用香。柳姁轻轻吸了几下,这个味道甚是熟悉,她记得母亲身上也是这样的檀香,也是一样的暖。想着想着,睡意再次侵袭。
“娘亲……”她梦中痴语一声。
刘濬听后,目光明显黯淡,他也闭上眼睛,将脸贴在她头上,护她更紧。
柳姁难得睡得如此安稳,时不时还会轻笑。
她笑一声,刘濬也跟着笑一声;她笑两声,刘濬也跟着笑两声。这仿佛成了世间最美好的事。
突然,马车猛地一停,惯性带着人往前倾,刘濬下意识抱住柳姁。就在这时,一根羽箭穿破马车侧面,朝着还未完全清醒的柳姁射去。说时迟,那时快!刘濬迅速将柳姁拉至身后,羽箭不偏不倚插入刘濬左胸。
往事似乎又回到眼前。
柳姁如同被浇了盆冷水,一个激灵。之后惊慌失措地看着怀中的刘濬,手忙脚乱,又是去堵伤口,又是四处找能用的物品。鲜血从指缝中汩汩流出,浸透大半金丝龙袍,染红了柳姁大片裙衫。
事情还没完,柳姁刚想到呼救,可话还未出口,马车便在眼前四分五裂。柳姁来不及惊叫,整个身体护在刘濬身上。
尽管周围侍卫不下百人,无奈那十几个行凶者个个身体灵活,武功高强。鳞再出色,也只能牵制住两三个人。
战事一触即发!刀光剑影,晃得人眼睛生疼。就在乱作一团时,不知何处窜出一人,手持长剑,剑尖直指柳姁左背。
柳姁能感到后背传来的凉意,却无能为力,无助地闭上眼睛等死。
银光一闪,剑锋走偏,擦身而过。一阵风,夹杂着咆哮从柳姁耳边掠过。她努力抬起头睁开眼睛:“郤愔!”
郤愔将二人护在身后,拼命抵抗,对方出其不意,一掌击中郤愔腹部,他只是吃痛皱眉,并未过多反应,依旧奋力抵抗。
更多的侍卫陆陆续续自公主府赶到,行凶者见势不妙,意犹未尽地纷纷撤走。
“皇上!”鳞顾不上仪容礼节,奔至车前。
刘濬伤口颇深,气息微弱,见歹人全部离开,才放心地看了眼柳姁,笑着晕过去。
“传太医!速回公主府!”鳞先尽力去止血,可血流只见小,不见停!这时公主车驾赶到,他迅速将皇帝送上车驾,返回公主府。
柳姁吓得只剩半个魂儿,所有人都跟去,唯独她还呆傻地立在原地。郤愔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不停轻抚她的头,小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柳姁渐渐冷静下来,身上仍在瑟瑟发抖她先是不停抽泣,随后嘤嘤哭起来。
哭过一会儿,她像是想起什么,急忙从郤愔怀中出来,要往公主府去。
郤愔却没有放手。
柳姁疯了般挣扎着。
“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执意不要吗?”郤愔就是不放,看到柳姁这般失去理智的样子,他心里宛如刀绞。
柳姁回头,却不知该说什么、怎么说。她能怎么说?刘濬是君王,堂堂一国之君,为救她竟置自己性命于不顾。 如今他伤势如何?甚至连是否活着,都未可知。
突然,她恍然大悟,原本泪流满面的脸,瞬间阴下来,冷冷问道:“今晚之事莫不是你的安排?”
郤愔先是一愣,随即仰面大笑,他慢慢松开手:自己拼死相救,竟换来一番质问!在她眼中自己原是这般荒唐和草菅人命之人。依旧笑着目送柳姁渐行渐远,郤愔热气上涌,一股鲜血破口而出。刚才那一掌,着实不轻。只是柳姁当时心思全在刘濬,哪里还看得见他。
柳姁到公主府时,已是汗流浃背,房间外跪了一地的人,她气喘吁吁地要冲进房去,却被裕和拦住。裕和拉住她后,不由分说先赏了她一个耳光。柳姁立即跪下,不敢言语。
“皇兄若有恙,你也不得安生!”裕和已经知道皇兄重伤是为救柳姁,早已泣不成声,两眼已经肿得十分明显。驸马抱着妻子,任她哭湿衣肩,还出言细声安慰,满是担心看着屋里。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皇帝遇刺之事不时便传进宫中,亓太后闻讯速速赶来,同行的还有皇后阴氏,昭仪亓氏。
“濬儿!”亓太后看似心急如焚,却穿戴整齐,仪容端正。皇后阴氏和昭仪亓氏却是未加丝毫粉饰,看得出是未顾得上其他,心系皇帝安危。
“皇帝如何?”太医刚一出门,亓太后便堵上去。
“皇上虽伤在左胸,却未击中要害,算是有惊无险。”
众人脸色皆见好转。
“但是,皇上失血过多,还在昏睡,能否化险为夷还是未知。”
众人的心又提回嗓子眼儿。
“你必用尽全力去医!确保皇兄性命无忧,否则,孤诛你九族!”裕和大呵,太医惶恐跪下,连连答“是”。
柳姁听了这番话,瘫跪到门旁,不住摇头,不相信事情会变成这样。公主早已将她忘之脑后。她只感觉寒气渗进双膝顷刻间吞噬全身,一开始还有些许痛感,现在冰得已无知觉。清扬偷偷拿来垫子,想给她垫在膝下,谁知刚扶她起身一半,被亓太后无意中看到。
“跪下!谁人允她起身!”柳姁双腿麻木无力,尽管清扬尽力搀扶,她还是重重跪回地上。清扬也跟着跪下。
前因后果,路上已有人与太后说明,现在柳姁可谓成了众矢之的。
“孤听闻,你亲养五毒,行为怪异。皇帝遭难,定是你这不祥之人害得!”亓太后越说越恼怒,碍于身份,不好上前如何,心里恨不得将柳姁活活撕了。
“母后息怒。今日之事,真相还未查明,当务之急是先等陛下醒来。”皇后阴氏出言调解,却被亓太后没好气地一把推开。好在有婢女搀扶,才未摔跤。
阴氏咳了几声。
亓昭仪十分厌恶地瞟了一眼阴氏,换了副心痛万分的模样,“姑姑,您先消消气。陛下并非常人,他可是天子,老天自会庇佑,定会无恙的。”说着,上前搀住亓太后,宽慰道。
“来人!”亓太后还觉不解恨,“速速将她关入小厨房,此等不祥之人,孤一刻也不想看到!”亓太后厌恶地看着柳姁,如同在看一只流浪狗。
柳姁任由侍卫摆布,半拖半拽带她离开。
“谁人也不许给她吃食!”亓氏补了句。
“求太后开恩,姁儿并非不祥之人,求太后开恩……”清扬拉扯着亓太后裙角。
“一同带走!”昭仪亓氏察言观色,见亓太后厌烦,先行下令。
鳞看着柳姁离开,眉头深深锁着。
小厨房本就处在阴处,夜里更是阴冷非常。柳姁现在缓过神来,才察觉到膝盖刺痛非常,如何按揉都不见好。清扬将手搓热,敷到她膝上。
“姁儿,可有感觉好些?”清扬不停重复,最后甚至将柳姁膝盖裹到怀中。
“他以命护我,我当以命偿还。如今他生死未卜,我这点小伤小痛算得什么。”柳姁反倒释然,任它几分疼痛,她只当应该。
外面月光明亮皎洁,被窗纸滤过后却只剩惨白。柳姁呆望着月光,不再言语。一主一仆不知要在这待到几时,若苍天不怜,这里便是二人此生尽头。
一日去,柳姁、清扬滴水未进。
眼看第二日将去,也没见有人给柳、清二人送任何东西。清扬口干舌燥,却想再做挣扎:“来人呐!来人呐!”
“何事?”一位中年嬷嬷只说两字,便已有十分的不耐烦。
“皇上是否醒来!”柳姁抢先一步问。
“托您之福,皇上仍处险境。”嬷嬷字里行间尽是挖苦。柳姁瘫坐回地上,眼底满满担忧着急。
“这位姑姑,我们姑娘口渴难耐,能否向姑姑讨口水喝!”清扬转回正题。
“且不说太后说过,不准任何人送你们二人吃食。就她刚才嗓音洪亮,哪里是口渴该有样子!”嬷嬷冷笑一声,扭头就走,管她清扬怎么喊,再不理睬。
“姁儿,保命要紧。”清扬埋怨她多的那句嘴。
“他若度不过此劫,你认为,我们二人还能逃得了?”柳姁看似是关心二人性命,实则铁了心一命还一命。
三日去,柳姁已经开始时不时昏睡,清扬还拼命撑着,连眼都不敢闭。
第四日,柳姁已经严重脱水,嘴唇干裂,面容憔悴不堪,意识也是时有时无。清扬有时要喊她好几声,她才能用力抬抬眼皮,示意自己还活着。清扬也好不到哪去,这小厨房中除了木柴,再无其他,甚至连只虫子也不见。
每过一小段时间,清扬便会推推柳姁,确保她还活着。这次再推,许久都未见柳姁反应。去试探鼻息,也是十分微弱,只进不出。
“……”清扬心知不妙,想喊她名字,可喉咙早已干涸开裂,根本不能发声,只能拼命推着。
柳姁早就不知何时昏死过去,毫无反应。清扬走投无路,只能拔下头上细钗,割开手腕,给她喂食鲜血。只是这血多是顺着嘴角流到地上,柳姁根本没意识吞咽。
正在清扬开始因失血过多眼前模糊时,小厨房的门“哐”一声被推开。接着她便听见外面婢女的尖叫,随着这一声惊叫,她还未看清眼前人便昏死过去。
来人是刘濬,他才醒来不过两三个时辰,行不直,站不稳。左右不见柳姁,还以为她那日已趁乱离开,心中还在惆怅。鳞趁留下照顾的两位妃嫔不在,才告诉他实情。刘濬心中半是欣喜,半是心急,在鳞的搀扶下,不顾众人阻拦赶到小厨房。
房内情景实在不堪——柳姁满嘴鲜血,清扬更是倒在血泊中。
“姁儿,姁儿……”他从未如此想听过一个人的回应,可怀中人却对他的期待置若罔闻,“宣太医!速宣太医!”
柳姁失水过重,意识微弱,刘濬仔细喂水,可她早已没了下咽的本能。刘濬喂了几勺,水也是顺着嘴角流下,半滴未入喉咙。他将碗勺重重摔碎在地:“你!”手指一位太医,“速速拿出救人方子!”
太医惊恐万状,半趴半跪,不敢言语。
“陛下息怒,有陛下福泽庇佑,妹妹定会醒来。”皇后阴氏上前解围,昭仪亓氏却是一脸事不关己,“太医莫急,大人博学多闻,定有法子妙手回春。只消细细思量。”
“……臣,臣,臣想到了!身体经络,牵一发而动全身,夫人既然无法以口进水,不妨试试以身吸水。”太医的办法就是要柳姁洗药浴,通过身体来补充水分。
“速去准备!”见到办法,刘濬面露喜色,看向柳姁的眼中又有了光芒,在她耳边喃喃着:“姁儿,很快就没事了……”可他转念一想,柳姁浸药浴,定是要赤身裸体,可是他们还未圆房……
阴氏瞧他面露羞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还未圆房,却已经爱到骨子里。心里如踩空般震了一下,但还是紧接说话:“陛下尽管放心,臣妾来照顾妹妹。”
刘濬十分感激地看着皇后,想起自她进宫,哪怕是洞房那夜,自己都未细细瞧过她。现在看她,长相倒是标志,面相平和。“有劳皇后了。”
“替陛下分忧,是臣妾之幸。”眼前的夫君不曾对自己过多言语,偶一开口,也只喊她声“皇后”。如今,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自己名字了。尽管心中伤感,但脸色仍要保持平常。
昭仪亓氏心里打起小算盘。
皇上下令,众人不敢耽搁,很快柳姁就被浸至药水里。房中拉起纱帐,皇帝卧于帐外榻上,太医们则立于帐外,阴氏和三名婢女在帐内按太医说的一步步做。
半个时辰后,柳姁已裹好里衣躺在床上,气息较之前略强,但仍未有苏醒迹象。
刘濬不悦,斥责太医无能。
“濬儿!”亓氏搬来亓太后,“你们都退下!”
房中只剩三人。
亓太后上前半是心疼,半是劝解:“你自小无事,偏偏这妖女来后就遭此大难,你救她作甚!快算了算了,任她自生自灭!”
“母后,此事儿臣做主就好,母后劳碌多年,该少为儿子操心了。”刘濬拒绝地毕恭毕敬。
柳姁也不知怎么招惹了太后身边的昭仪亓氏,她竟铁了心要柳姁的命。如今正是借太后之手的好时机。
“你堂堂天子,怎能整日围着一个女子!如此不成体统!”
“……”刘濬一时语塞,就在不知如何坚持时,门外传来裕和公主声音。
“皇兄,母后,裕和求见。”
“进来。”刘濬松了口气。
裕和不失礼数,进来先行大礼。“母后,皇兄日日在此确实不妥,可这柳氏也是和儿苦苦寻来的非常女子,她死事小,可和儿的心血不能白费啊。如今这人还受皇兄册封,就还是公主府的人,理应由女儿差下人照看。”裕和给亓太后奉上茶,“皇兄且安心回宫,母后也大可放心,不知裕和这样安排可好?”
“如此甚好!母后,朕今日便与母后一同回宫。”刘濬迅速接话,生生将亓太后的话堵在嘴里。
太后无奈,其实她本意也不是非要柳姁死不可,对于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的人,其他人多是不入眼的,要不是 昭仪亓氏不住在耳边絮叨,而她又十分疼爱这个侄女,这事依她脾性,才懒得管。如今皇帝可以回宫,而柳姁则留在公主府,亓太后天真的以为这样一来女人间的争风吃醋自然而然就会少,亓氏的担心也会顺势消失。
可是,亓氏远没有自己姑姑那般豁达天真。
刘濬走时,下了死命令——所留太医若不能医好柳姁,便不必再回太医署!
泡了两日药浴,柳姁终于有了意识,只是还很虚弱。太医开了温补的方子,循序渐进。
这日,清扬像往常一样,端着刚刚熬好的药,来伺候柳姁服用。床上的柳姁仍是双目紧闭,一动未动,可是清扬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仔仔细细将房间上下检查一边后,却未找出何处不妥。“难不成是自己过分紧张,草木皆兵了?”
清扬定定神,端着汤药行至柳姁床前,一阵淡淡胭脂香若有若无在鼻前飘荡。柳姁重病不起,自然不施粉黛;公主虽时不时来探望,她的气息早已熟悉。此时的胭脂气却是从未闻过的陌生气味!清扬脑中的弦迅速绷紧,开始小心察看柳姁身体——各处均完好。这时再闻,只有股重重药味。
“许是我又多虑了。”她将柳姁扶起,木勺刚送到柳姁嘴边,发现柳姁唇上有些湿润的微小白色糊状圆点。清扬没敢再继续喂药,她小心用手帕从唇上擦下白点,又为柳姁用清水小心洗了唇,再将药悉数倒进花瓶,然后细心将手帕收在怀中,像往常一样出了房间。只是她没有回厨房,而是悄悄找到太医,询问白点为何物。
“你从何处得来此物!”太医稍一闻,瞬间惊恐万分。
“太医可否告知此为何物?”清扬知道不妙。
“此物名作蛇头白,是用九种毒蛇毒液混合糕粉制成糕体,完成后再将糕体风干,回磨成粉。此粉之毒,性情极烈,单是手帕这点儿,足可要五人性命!此物万万不可用,用了可是作了大孽!”太医十分惶恐。
清扬目瞪口呆:下毒之人心肠歹毒至深,她是要将她们主仆二人,赶尽杀绝!那人将药涂于柳姁唇上,柳姁不会速死,却会在清扬喂药之后误食,到时清扬就算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刚才,若不是自己小心,如今柳姁恐怕早已不在人世。现在想来,仍是冷汗直流。她谢过太医,又再回柳姁房中,仔仔细细将柳姁全身擦拭一遍,再谨慎沐浴一遍,这才放心。她趁热打铁,带着太医求见公主,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又让太医将此毒当着公主之面又说一遍,裕和也听得后背发凉。
“究竟是谁!敢在孤眼里揉沙!”裕和拍案而起。
“奴婢心生一计。”清扬欲言又止。
裕和知道她顾忌人多口杂:“都退下!”
待房中只有两人后,清扬上前伏在裕和耳边细说。
下午,府中传出柳姁有清醒之势。
深夜,待所有房间都熄灯后,一个细瘦身影在院中左顾右盼,随后偷偷摸摸进了柳姁房中。那人借着月光行至床前,从腰间掏出拇指粗细的陶瓶,用手帕小心蘸了些,伸手向柳姁唇上去。
突然,床上躺着的人一把抓住她的手,一个反身,胳膊扼住那人脖颈,将其死死压在身下。外面听到动静,几个 侍卫先行冲进来。清扬紧随其后,同几个侍女点起蜡烛。
原来清扬谎称柳姁好转,是为引诱那人。那人第一次用毒未成功,肯定会在听了消息后故技重施。果不其然!所以公主早已派人来了个偷梁换柱——今夜床上所躺之人是明皎。她曾习过一年武,虽已久不温习,但擒拿此人不在话下。
灯光昏暗的大堂。
“你是谁人所派?敢在孤的府邸里行如此不齿之事!”将人钳制住后,裕和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迸发。
“我受上苍之托,来灭这食人性命的女妖!”行凶之人一脸愤慨,虽是名中年妇人,可回话时的声音却十分震耳。
“一派胡言!”清扬未能忍住愤怒,破口大骂,“公主……”她正打算申辩,被明皎一个眼神制止住。
公主虽对清扬十分不满,可心底也的确认同她的话:“来人,打到她说实话为止。”
“哈哈哈——”行凶妇人仰天长笑,声音十分尖锐怪异,直戳人耳,震击脑髓,在场所有人无不表情痛苦,难以忍受。好在,在所有人忍受不了之前,她停下笑,神情凝重诡异,阴阳怪气地说道:“我死后,她将食我性命,续其阳寿!”说完她迅速咬断舌头,像吃其他食物一般毫不犹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妇人已经活活痛死,气息已绝。
清扬连忙上前,却已是无力回天,额头冷汗直冒——妇人留下那些话,是在以命相搏。柳姁早晚会醒,而她一醒,那妖女的恶名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担了!加害柳姁之人,真是用心良苦地布了这个,无论如何都冲不破的局!
“禀公主,柳姑娘醒了。”侍女的通报,惊得在场众人浑身一颤。清扬楞楞站着,面色土灰。裕和本是不信的,但是行凶妇人不过刚死,柳姁便醒了,未免也太巧了!这巧合不由得让她心思动摇。
在场的三人谁也没动身去看望柳姁。清扬望向公主,抱着一丝希望,乞求她能继续相信柳姁。公主只是深锁眉头,眼底生出丝丝恐惧。
“……”清扬心生绝望,看着身边的死人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