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济世堂回去后,刘濬照常地坐在榻上喝茶。静女自然不知出了事,一如往常地前来询问柳姁近况。
“尚书之子要娶她。”鳞看鲤点了点头,将事情说了出来。
静女听后,高兴地不知所措,不能言语的嗓子里发出愉悦的“啊,啊”声。她未出过桐园,不晓世事,根本不知尚书之子的卑劣名声。
刘濬抿了口茶,重重地将茶杯掷到地上。茶水浸着白瓷四分五裂。
静女受惊,同鳞一起,慌忙跪在地上。她不敢再看刘濬,只能茫然不解地求助鳞。鳞只是摇头,也不敢多言。
“听说长安城出了件大事!”就在气氛紧张之时,门外传进格格不入的戏谑声音,一身蓝衣飘飘忽忽进来。
刘濬仍旧不动声色,好在鳞识大体,提醒静女和自己退出去。房内只剩两个相像之人。
蓝衣以扇掩面,看着刘濬表情忍俊不禁。
“难道你长得很滑稽?”刘濬知道二人相貌一样,不怒反打趣到。
帝王心,比女人心还海底针。
男子“啪”一声收起折扇,清清嗓子,换上一副正儿八经的表情。
“此事很简单,你来找我做什么?”小小桐园困得住白兔,却困不住狐狸。外面发生的任何事,大到惊天动地,小到鸡毛蒜皮,就连谁家少了几粒米,男子都一清二楚。尹兆求亲之事他更是早早便知。
刘濬看着他,眼底涌出笑意。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最是骇人。
“看来尹兆是要完了……”男子提前为当事人唱起悲歌。
刘濬将计划一五一十说出来。他要男子身着白衣,既要引人注目,又不能暴露身份地救下柳姁。时机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得恰到好处,让尹兆颜面尽失。
朝中人尽皆知,尹尚书向来好面子,伤他门面,如同要他命。尹兆丢了尹家脸,尹千阳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听他说完,男子又掩面笑起来:“你一向不是狠毒的人,可狠毒起来,真不是人。”
就在这时,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了进来。
鳞摘下他眼前黑布,蓝衣男子遮住自己的脸,退至榻后。
是尹丰。
“你们是何人?为何绑我!待我……”尹丰一边挣扎,一边咆哮。就等他挣开,定要手撕了所有人!
“你这个人怎么不识时务?”在场的人当然知道他的身份,蓝衣男子懒得听他废话,“这门亲事,我们不看好……明白吗?”男子只说还不过瘾,手指在尹丰身上,戳来戳去占便宜。
尹丰躲闪不过,频频警告似的瞪着他。
“我们是要帮你。”蓝衣男子见他这样,忍俊不禁。
鲤示意不要再闹,要鳞解开他身上绳索。
尹丰虽是尹千阳之子,二十几年来却一直活在尹兆的影子下。母亲早逝,父亲总是偏帮尹兆。久而久之,他早已没了出身名门的优越感,反倒对于街上的乞丐都自叹不如。他见鲤举止之间尽是凛冽之气,且说出的话无人违拗,料想来头不小,于是压制住刚才的怒气,狠狠瞅了蓝衣男一眼,看向刘濬,只是一眼,便被他眼中的气势吓退。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清楚眼前众人身份,故仍觉得男子的话好笑。于是冷言问到:“帮我?如何帮?帮什么?”
“尹兆并非嫡长子。”鲤面无颜色,说出的话字字中的,毫无赘余。
尹丰闻言,大惊失色,眼睛差点没瞪出来——这可是家中秘事,向来与与外人说,除非……
“你若肯按我们说的做,日后有事,还好商量。”蓝衣男子自始至终未拿开脸前折扇,清澈的双眼目光流转,接连不断向尹丰抛去暧昧光芒,说话语气也不三不四。
尹丰随意瞟一眼,只觉后背一凉,不禁抖了一下。心里更不愿信他,只能再抬眼,试探性地看了眼鲤。
鲤点头确认。
都说逆境成人。尹丰不是尹兆,不容易被牵着鼻子走,蓝衣男子说时,他已开始在脑中、心中考虑许久,也猜想过他们身份:他们既然知道这件事,不是宫中之人就是母舅亲戚。既说肯帮,也定能帮得上。尹丰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是既然目的不违心,顺水推舟岂不更好,万一这些人真有用,打压下去尹兆,自己还有个未来可言。
“如何做?我父亲……”
“你父亲那边无需你费心,你只需在我示意后出现,告诉尹兆,不是所有女人他都有资格要。王的女人,他百条命也换不来。”鲤只是轻描淡写,依旧面色平静,其他人却早露出众生相。
身份公开得太突然,尹丰还没来得及咀嚼出味道,鲤便拂袖而去。蓝衣男子急急跟上去。
一直到鳞提醒他该离去时,尹丰才不知所措地行礼叩拜。
“今日之事,还请公子慎言。”将别时,鳞好心提醒。尹丰惶恐应下,昏暗的前路似有光亮,若隐若现。
两日后。
一切进行顺利。
闹剧落幕后,尹兆被尹丰的话吓得一路腿软回到府上,之后便是长达一年的禁足。
鲤静候在城郊树林,并未亲眼看到尹兆面色土灰时的样子,这并非他所关心。他一直冷静,却在男子将柳姁交还给郤愔时,差点没忍住。好在悬崖勒马,没有在柳姁面前现身。
男子勒住缰绳,一把扯掉身上累赘,露出一袭蓝衣。他看着刘濬深锁的眉头,满腹疑问道:“救都救下来了,既然不愿她离开,带她走便是。”
刘濬不语,冷着脸摇摇头。
“离开那里对她不更好?她本就要……”男子更奇怪了。
“浅。”刘濬果断打断他,半是感叹,半是宠溺,“只有她要的,才是好。”
这句话太主观,刘浅更困惑:“你如何知道她要什么?”
刘濬不再言语,飞身上马,朝着相反方向飞驰而去。话出口时,他已经想通了,脸上露出少见的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