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宁凡前辈在江湖行走多年,却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亲戚。”赫连尘疑惑,“那之前姑娘为何称是红叶公子的妹妹?”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叶羽暗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撇过头,面露不悦,叶羽说道:“赫连公子便打算让一个女子这般坐在地上说话吗?”
赫连尘闻言低笑,“姑娘实是狡猾之人,在下岂敢放松警惕,不过……让女子坐于地上确实不好。”语毕,赫连尘侧身,向一旁的紫松使了个眼色。
紫松领命,立即走到叶羽跟前,说了一句“姑娘,得罪了”,然后弯腰将叶羽拦腰抱起。
惊呼一声,叶羽顿时脑袋一片空白。方才那般说只是为了让赫连尘解开她的穴道,她便可乘机逃跑。未想到赫连尘竟然让人将她抱至石桌上坐着,真是狡猾如狐。
坐在石桌上正好与赫连尘平视,她没有忽略赫连尘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未来得及深思,便听到赫连尘出言说道:“紫松,你先退下。”
“是,公子。”语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了院落。
叶羽见此,心中不免惊叹,刚才她还想着若是解了穴道,就可以乘机逃跑,如今看来,只怕她未走出这个院落就会被那名叫紫松的人给逮住。
“姑娘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
叶羽仍望着紫松消失的地方发愣,耳畔听得冷魅声音响起,侧首而望,赫连尘已站在自己身前。眨巴几下眼睛,叶羽低低回道:“既然无人听过宁伯伯有任何亲人,就是不愿让外人知晓此事,那我自是不会提起。”
“红叶公子之妹?”赫连尘紧追不舍。
“若是普通人,赫连公子可会接见?”反问一句,叶羽不慌不忙。
不回答叶羽的问题,赫连尘上前握起她的手,把上脉门。那冰凉的触感让叶羽忍不住颤栗,她想抽回手,却被赫连尘紧紧攥住。
细细确认了叶羽身中百花香之毒,明白了方非所说的那名男子实是叶羽扮之,便说道:“方非之前遇见姑娘时,分明是一名男子,随后姑娘又变成与红叶公子样貌相似的女子并称是红叶公子其妹,如今再见姑娘……”赫连尘声音一顿,看了眼叶羽如今脸上的丑陋伤疤,继续说道:“这般相貌,足以以假乱真,看来姑娘深谙易容之术,能让自己时美时丑、亦男亦女,却不知姑娘真容如何?”语罢,他再点叶羽身前二穴,令的叶羽无法动弹后,再道:“方才观姑娘面孔,无易容接缝之处,想必无法撕下,需用药物洗净方可,来人……”待房间内走出一名婢女,赫连尘看着叶羽冷清一笑:“是姑娘自己动手,还是将药方告知婢女,让婢女代劳?”
赫连尘只是封了叶羽的内力,让她全身麻痹发软,但仍是能开口说话。叶羽万分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显露真容,可此时受制于人,心中无奈,权衡无果,垂头不答。
赫连尘不恼,威胁道:“姑娘不肯去掉易容物也无妨,赫连府招纳奇人异士颇多,在下只需将姑娘带在身边,每个时辰点一次姑娘穴道,再慢慢让人调制出净洗药物即可。”
叶羽知道赫连尘并非口出狂言,世间多隐士,身拥许多不外传的秘术。师娘教她的易容之术虽少人懂得却不是没有,赫连尘势大,要寻一方定是容易。而且赫连尘扬言要将她滞留身侧,倘若真是如此,她无法行动,去殷州的目的便不能达成。盘算一番后,叶羽叹气,说道:“赫连公子要应承我,若是我洗去易容物,公子便放我离去,且不能向他人提起。”
“准了。”赫连尘没有犹豫,似乎此番把叶羽引来就只是为了一睹她的真容,不带其余目的。
“打一盆水来。”叶羽对着婢女说道,声音没了往常的客气,表露着她此时的不悦。
得到赫连尘首肯后,婢女打来一盆清水,置于石桌上,见赫连尘摆手,便福了福身告退。
叶羽用眼神示意自己无法动作,赫连尘替她解开上身穴道后,她挪了挪身想单脚站立,却不想赫连尘竟突然近身,将她抱起后放在石凳之上。
微微愣住,不过一息,叶羽见赫连尘站在身旁,出言道:“劳烦公子回避,此洗容污浊晦气,恐污了公子的眼。”
“无妨。”仍是站立不动。
叶羽叹一口气,想暗中在脸上做手脚的念头泯灭,不过清洗易容物时确实恐怖,并非谎话。
从袖中取出三个瓷瓶,叶羽依次倒入清水中搅和,不久,一盆清水变成了血红,还带着腥荤气味。
掬药水拍于脸上,叶羽的脸有了一点变化,那些附着在脸上的伤疤似是烛泪低垂,一滴一滴滑落。反复几次,叶羽眼角,鼻子,甚至是脸型也有显著变化,但过程实是看着让人心惊,如巫术换脸一般诡异非常。
待叶羽抬首,用方帕将脸上的药水拭干后,赫连尘凝眸观之,抬手抚上她的脸,低低问道:“痛吗?”
叶羽眼露疑问,转眼想到洗去易容物时犹如撕扯面容,想必赫连尘才会如此问来。她摇摇头,示意不痛,并微微向后,避开了赫连尘抚来的手。
月光下,叶羽青丝未来得及挽起,散落在腰间,随着凉风轻拽。肤质细腻胜若白雪,红唇微张仿若点樱,一双柳眉如黛,柔和了双眸带出的淡漠,映衬着微微上挑的眼角,如浑浊雨后般的青山空灵。
赫连尘微愣,似乎在记忆中见过这张脸。
“我在哪见过你……”这是一句肯定。
叶羽被赫连尘看得有点无所适从,侧脸避开目光,冷冷说道:“请公子将玉佩还我。”
赫连尘不为所动。
叶羽咬咬牙,“公子方才允我离开。”
这次,赫连尘闻声而动,抬袖一拂。叶羽立觉右腿松动,已恢复知觉。
不等麻痹感觉完全退去,叶羽扶着石桌站起,对赫连尘微微躬身,转身离去。
刚踏出一步,手腕便被拉住,叶羽没有回身,听得赫连尘的幽幽声音从身后传来:“红叶公子见过你的真容?”
叶羽眉头鼓起,不欲回答。
赫连尘再问:“蓝公子也见过此模样?”
叶羽仍是不答,使力抽回手臂,说道:“赫连公子若是无事,青儿告辞。”说罢,运行轻功,一路跃去。
两问不答,赫连尘只当叶羽默认,他看着叶羽离去的方向站立良久,对着虚空处喊道:“紫松。”
语音刚落,一道黑影一如往常落在赫连尘身后。
“公子。”
“让禾老看一看这药水。”赫连尘命令,负手离去。
紫松看一眼盆中血红色的药水,对着赫连尘背影低头称是。走到石桌前,用怀中空瓷瓶装好两瓶后,正待去寻禾老,不料一阵微风吹来,密密麻麻的落叶沙沙声在月夜奏响。紫松看着落得一地的槐叶和槐花,有些忡愣,抬头望去,只见那一棵本是郁郁葱葱、布满点点槐花的老树,如今只剩枝桠在风中摇摆,如垂暮的老人,乞怜般地颤抖着身姿。
紫松抿唇,回想了自己公子方才与那姑娘说的话,心中有了掂量。
……
翌日,早膳过后,一行人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候。赫连尘一众姗姗来迟,幸好叶羽这方皆是心胸宽厚之人,未有微词。
叶羽再见赫连尘时,面上并无异色,仍是以礼待之,疏远淡漠,似乎昨夜之事不曾发生,但其实暗自腹诽。因为赫连尘让她洗去易容之物,回到客栈后,她花了整夜时间按记忆重新装扮,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是以整夜未曾合眼。
众人上路,叶羽爬上马车后倒头就睡,怎奈蓝晨汐与方誉挤到她所在的马车来,又开始叽喳不停。叶羽被两人吵的头痛不已,忍住睡意,睁开眼,运气跃至一旁的马车。掀开帘子后,发现是蓝晨瑞独自一人,也不顾礼教,钻进去便躺下。药香入鼻,叶羽舒服地叹气一声,沉入梦乡。
未待深眠,耳畔听得木头敲击声,叶羽转动眼眸,并未睁眼。紧接着,一道男子声音传来,听起来有些熟悉:“蓝公子,请问冉青姑娘是否在公子马车内?”原来是昨夜盗玉之人,叶羽想着,不想理会。
“是。”
蓝晨瑞温润如玉的声音在旁响起,叶羽暗叹,睁开了眼。
刚睁眼,对上的是一室华光,蓝晨瑞正微笑看她,星眸闪耀,有些刺眼。叶羽避了避,正想坐起身,蓝晨瑞眼疾手快,将她按了回去。
“我家公子有请冉青姑娘上前一叙。”
蓝晨瑞看着叶羽迷茫的眼神,笑容加深,回道:“青儿姑娘已是熟睡,不便去见赫连公子,请回吧。”声音轻柔,似乎真的担心打扰了某人沉睡。
车外沉默良久,紫松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打扰了。”
等紫松离去,叶羽亦不好意思再睡下去,她坐起身,有些局促,耳尖处染有可疑红晕。半晌,她朝蓝晨汐点头作礼,说道:“方才有些睡昏头了,冲撞了公子,请公子勿怪。”
“不用在意。”蓝晨瑞笑容不变,眼中柔情似水。
见状,叶羽心里生出不好之感,直觉认为蓝晨瑞是个面若桃花、心如狐狸之人,此时笑得这般亲和,定然一肚子坏水。想至此,叶羽起身出了马车,运气往左后方的一辆马车跃去。
这辆马车内只有杨瑛一人在望景发呆,叶羽心中大喜,知道这里无人会再来打扰她,便向杨瑛打了招呼后,安静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