岜州鲻南郡。
这里本来是一个小郡,十分贫困。
黎江是墨笒和辽音两国货物流通的重要通道,而流经岜州中部的鲻河也是墨笒国内主要的运河之一,所以岜州每日出入的人和货物数不胜数。但是位于岜州中南部的鲻南郡土地贫瘠,而且山多难行,虽然是风景秀美,可经商之人皆不会特意绕行至此处。
不过,自从一年前,赫连本家迁居于此,鲻南郡便开始变得车水马龙。许多人经过岜州时,都会绕道鲻南郡住上些时日,一是因为鲻南郡的秀美山水在众人口中传开了,人们皆想一睹究竟。二是大家都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想着或者能在鲻南郡巧遇那传说中狠辣果敢的十八岁的赫连家主,看看他是否长得如真如传闻中的那样如仙如神。
虽然蓝家家主如今也只有十八岁,可蓝家主是从小便接管了蓝家,他父母早逝,不得不从小便肩负起家主之位。相比起蓝家主,赫连家这位少年接管赫连家主之位便要曲折得多了。
据说赫连家一向不分嫡庶,在血统中,何人有能力坐上家主之位,何人便是家主,所以赫连家的公子们从小就为了争夺家住之位而整日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从来没拥有过开心的童年。且赫连家的人因为斗争而丧失生命是常有的事,家主并不会因为此事而大惩,这态度让争斗者越发的胆大。虽是如此,可也从来没有人像如今的赫连家主一般狠辣。
要说这几年发生的大事,除了叶家灭门一事,就要数前年赫连家的那一场大变了。
如今的赫连家主名叫赫连尘,是前赫连家主赫连炙的第三个孙子,其父亲赫连战排名第五,在众子中才能武艺具佳,可赫连炙喜爱的是第三子,连带着的喜爱第三子的儿子,也就是赫连尘的二哥。
随着赫连炙年纪越来越年迈,众子的争斗也越来越激烈。六年前,赫连炙的一场大病让本来小打小闹的众子开始手足相残,其中受害的就有赫连尘一家。而赫连炙却只是冷眼旁观,到后来还有纵容之势。
当赫连尘得知父母在外被害后,便带着侍卫连夜逃离,后来不知去向。直至两年前,赫连尘突然出现,带着一众武艺高强的武林人士血洗了赫连家,其中联合杀害其父母的族人一个都没能逃过。外界皆传言赫连尘六亲不认,亲自手刃了自家爷爷,落得了一个狠辣无情之名。
随后赫连家无人,自然是赫连尘接下家主之位。
接管了所有的势力后,赫连尘首先进行了大换血,把接近权力中心的人全部换成了自己信赖的人,而被换下的人大部分都没了踪影,有人猜测是被赫连尘灭口了,也有人猜测是他们得知赫连尘要对他们不利,自己躲进了深山隐姓埋名。不管如何,这些传闻越发把赫连尘推向了神秘之处。
赫连家经历了一场大变,武林众人都认为赫连家会像叶家一般越来越衰败,可出乎所有人意料,因着赫连尘做出的一系列举措,如今的赫连家却是比以前更好了,所以人们虽然觉得赫连尘狠辣得连亲人都可杀死,无情至极,却也不能否认他是一个十分有能力的人。
看着两侧繁华的街道,叶羽对着陆颜感叹:“听说鲻南郡以前还比不上一些大的村落,现今这般人多,还是那个赫连尘的功劳啊。”
听到叶羽的称赞,陆颜不以为意,“红叶山庄那地以前也是一片荒山。”
叶羽闻言,撇了陆颜一眼,悠悠地说:“红叶山庄是花了多少金钱和人力才建成的?如今内部还有许多地方没有完工,可这里却仅仅因为赫连本家迁居在此就变得如此模样,不能比之。”
“嗤。”陆颜嗤之以鼻,却也没有反驳。
良久,叶羽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又道:“据闻赫连尘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来鲻南郡能见得他真容者十指可数,可为何即便如此,还有这么多的人相继而来?”
“正是因为见不到才吸引了如此多人,人们皆对神秘的东西感兴趣,就若神明,得见者有几何?可众人不也相信神明的存在,天天都盼着能见神明一面吗?”陆颜不欲再与她谈论赫连尘的功绩,便问道:“既然你知道能见赫连尘的机会不大,为何还要赶来?”
叶羽放下了车帘,慵懒地靠在车壁上,“能不能见到赫连尘不要紧,重要的是赫连本家在,定有百花香的解药,而且是由你红叶公子来求药,赫连家怎么也得给你几分薄面。再说了,赫连尘再有本事,他也只是刚当上家主两年,若想扎稳根基,必定需要多方帮助。一个百花香的解药方子就可换来六公子之一红叶公子的青睐,这买卖自然是划算的。”
陆颜不解地问道:“那你用鬼谷弟子这身份去赫连家取方子不是更好吗?”
“不可。”叶羽摇摇头,“若我让鬼谷欠下了人情,以后谁知道赫连家会提什么要求,鬼谷的承诺可不能轻易给出。”
“你倒是挺为臭老姬着想。”陆颜抱怨。
叶羽螓首微垂,轻声说道:“师父于我颇为重要。”
“知道了,知道了。”陆颜烦躁地摆摆手,对着车夫喊道:“走快些,饿死我了,怎么还没到?”
叶羽见状不由得笑出声,“阿颜,话又说回来,既然你知道人们对神秘的东西感兴趣,你怎么就不保持些神秘呢?”
“嗯?”陆颜未反应过来,等他看到了叶羽那一脸嘲讽地表情后,又是一阵吼叫:“我就喜欢显摆怎么了……”
结果惹得叶羽再次大笑。
……
满山遍布遮天的大树,苍翠挺拔。瀑布流水声充斥双耳,虫鸣鸟啼亦不曾间断。曲折而上的小径上,一个四十来岁身穿侍从服饰的男子疾步行走着。虽然树荫已遮盖山路,微风轻拂,但那侍从仍是大汗淋漓。
行至半山腰,一阵琴音悠然而来,侍从脚步停顿,抬头环视,入眼之处皆是树木,他擦了把额上的汗,又继续前行。
琴音忽远忽近,朦胧飘渺,环绕山间。那侍从循着乐音而去,转过一道弯路后,一间竹屋出现在远处。见此,侍从加快了脚步,朝着竹屋走去。
又行了一刻多钟,终于到了竹屋前。
侍从轻轻地推开围栏的竹门,脚下的动作也变得小心谨慎,生怕动作太大,一不小心就打扰了屋内人的雅兴。行到竹屋门口,侍从又用衣袖拭了把额上的汗,他微曲着腰,神情有些着急,眼神晃动不安,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正当他嘴巴一张一合决定不下时,琴音骤然停止了。侍从一惊,脸色由红转青,他又拭了一把额上的汗,曲着的腰更是向下弯了弯。
咽了下口水,侍从试探地喊了一声:“家主……”
等了一会儿,侍从未听到回应,额上的汗珠又星星点点般冒出。
“有何事?”一道男声从竹屋内传来,声音如玉石相击般清脆,又如清泉流水般冷冽。
侍从不由得一凛,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回道:“禀家主,红叶山庄的陆公子来了,说要见家主。”
“哦?”此次传出的声音却是不同,低沉且沙哑,带着一丝沧桑,似乎让人感受到了那红尘俗世纷扰。
侍从又擦了把汗,心里暗想:原来是有客人在,难怪家主会因为他前来打扰感到不豫了。
不久,竹屋里又传来了那如冰玉相击的声音:“你且让他等着吧,我这还有事,不便见他。”
“这……”侍从吞吞吐吐了一会儿,小心地说道:“陆公子说……说是有急事,很急很急……”
话音刚落,侍从便感到身周的空气都冷上了几分,他不由得一哆嗦,心中害怕起来。
良久,那低沉的声音传来:“无妨,我也该回去了,红叶公子亦算是个人物,拉拢过来总是无害的,切记不可怠慢了。”
“是,徒儿明白。招待不周,请师父见谅。”
“勿说客气话,方非就托你照顾了。”
那声音未止,只见一个白色身影一晃而过。侍从回头寻看,却见那白色身影已至远处,看起来只有拇指一般大小。他瞠目结舌,暗道此人不愧是家主的师父,武功竟是如此厉害。
“吱”的开门声响起,侍从回头,见到自家家主就站在自己身后,又是一阵惊吓。他连忙退开几步,行了一礼后,垂着头喊道:“家主。”
“嗯。”赫连尘应了一声,睨着侍从的头顶,问道:“陆公子如今在府里?”
“回家主,是的,陆公子与其妹妹到府里已有两个时辰,现今冯管事在款待着,便唤了小的来告知家主。”
“陆公子的妹妹?”赫连尘皱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负起手,说道:“回吧。”
侍从闻声还未反应过来,只见赫连尘一下就越过了自己,使着轻功朝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