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不动声色地拉着叶羽坐下,压下声音问道:“阿音,可会驾车?”
严音见阿容脸色凝重,便也学着他压低声音回答:“会的,阿爹教过我。”
“好。”阿容看两人一眼,说道:“你们安静听我说话,不要显露出任何表情,待会儿我先离开,我身后右边那两个褐色衣袍的人若是跟我走了,阿音就驾车带着青儿回客栈,若是那两人没走,你们就在这等我回来。”
“发生了什么?那两人是谁?”严音蹙起眉头,担忧的问道。
“无事。”阿容瞟严音一眼,示意她别激动。
看来阿容的身世也不寻常,也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秘密,叶羽如此想着,一把按住了阿容的手背,说道:“你自己小心。”
阿容怔住,他深深看了眼叶羽,回了个“好”字,然后便站起了身,下了一楼。
果不其然,那两个男子见阿容下楼,立即跟了上去。
叶羽和严音估摸着他们已经走远,才下楼结了账,驾着马车离开。
马车在来时的路上疾驰,颠簸得人十分不适。
“阿音,我心里瘆得慌。”叶羽抓紧车壁,想借此缓解一下心中的寒意,“你说,阿容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阿容武功很好,应该是有把握。”严音安慰道,可她心里也是一突一突的,没个安稳。
显然严音的这话作用不大,叶羽一把抓住严音的手臂,“要不我们现在回头吧?我心里实在是不安。”
“不行的。”严音摇摇头,“阿容定是不希望我们在那,况且你不会武,去了也只会让阿容分心,我们还是回客栈等他吧,他会平安回来的,一定会的。”
叶羽咬着下唇,十分恼自己不会武功。
这边,阿容刚下楼,便听得身后两人的脚步声紧跟而上。他暗道自己没有猜错,脚下速度没减,一出了望潮阁大门就直接朝山上跑去。
梦安山位于雁荆与东恒交界,此地带群山连绵,此起彼伏。而梦安山则是两国交界处中最靠北的一座山,其北侧临海,这面山体成断崖状。
断崖一面覆盖了雪白色的毛绒植物,远远望去,就如同雪山一般。这些雪白的毛绒植物到了四五月,就会开出多多橙红色的花儿,布满整座山北面。那时候的梦安山就像是被大火从北环抱,艳丽万分,非常好看。
其东西南三面地势较缓,山腰以上种植了大片的梨树,花期从二月下旬一直到六月中旬,届时,整个梦安山都被白色梨花环绕。到了四五月,北面的橙红色小花一开,火红与雪白相映,十分壮观,见者无不感叹于自然的神奇,而梦安山也被赋予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红雪仙山。
如今已是八月,那番美丽的景象已逝去,再说阿容此时也无心于身周的风景。他入山已有大半个时辰,却还是未甩掉那些人。
跃上树枝枝桠上,阿容朝四周看去。现在他离山腰处的梨树已经不远了,那些梨树挂满了硕大的梨子,看起来十分诱人,但世间常理皆是如此,越是诱人的东西,往往就越有害处。他深知那些梨树就是梦安山长老布下阵法的界线,踏入一步,只怕会万劫不复。
思量至此,阿容猛地翻了一个身,跳到了地上。他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方才他站着的地方,已经插着一支冒着寒光的箭。
“呵……”阿容冷笑,“畏首畏尾的,果然是三王的性格。”
语落,有八人同时从林中走出,站成一个圈,将阿容严实地困在了中央。
站在阿容面前的领头之人,对他抱拳一礼,说道:“容世子,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众兄弟敬七王爷是个汉子,下手时一招毙命,对其亲人皆是如此,给了他们一个痛快,绝不让他们感受到痛楚……”
“哈哈哈……”阿容未听他说完,便放声大笑起来,“听你的话,我还要对你们这些杀我父母兄弟,毁我家追杀我的人感激涕零?真是可笑!”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七王爷虽有将才,却不是一个治国的贤君,如今三王爷已……”
“闭嘴!”阿容嘶吼道:“你没有资格评论我的父王,若不是你们这些狼子野心的人,逼着我父王搅入皇位之争,他何来有今日?我一家又怎会有今日?”他嗤笑一声,环视了一眼围着自己的八人,继续道:“当初,是你们逼着我父王去争,如今我父王败了,你们便立即向三王投诚,白眼之狼,养一群够都比你们忠心。”说着,阿容从袖子抽出一把软剑,“我父王在黄泉之下,必定是看不得你们如此模样,来了正好,我替父王送你们一程,好让他在黄泉路上不太寂寞。”
语音未落,阿容便执剑刺向了那领头之人。
众人见状,不由得全神戒备,握紧手中兵器。那领头堪堪挡掉阿容刺去的剑,怒道:“容世子,任你再厉害,也难敌我们八人,给了好路你走你不走,下了地府,可不要怪弟兄们让你缺胳膊少腿了。”
“要打就打,废话做甚。”阿容手臂一挥,软剑直直朝那领头胸前而去。
“好,兄弟们,上。”领头一喝,其余众人纷纷出手,皆朝着阿容的各个要害刺去。
阿容虽武功不差,但毕竟还是十四岁的少年,打斗经验没有他们丰富,而且一人对战八人,不管如何进攻避让,一炷香时间下来,已是多处受伤,伤口流出的鲜血已染红了衣衫,看起来十分狼狈。
众人见此情景,却还是不敢放松警惕,那领头乘着阿容架住他手下从头顶劈下的剑,背后大开,连忙抬起执剑的手,向阿容背心刺去。
“小心。”
不知从那儿传来的一声提醒,阿容扭头看去,见那领头持剑朝自己而来,不由大喝一声,将架在自己剑上的剑用力一顶,瞬间身形微侧。奈何剑已至身前,阿容只能避过要害,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刺入他的肋下。
领头见没有成功取其性命,也不迟疑,立刻拔剑向后退。可他右手用力却未能将剑拔出,抬眼看去,那刺入阿容肋下的剑锋正被一只手紧握着。心中顿时大骇,正想松开那握剑的手。
但已是迟了,他只觉得胸口传来了一阵剧痛,低首而望,阿容的软剑已经没入了他的心口。
领头人见势不妙,拼着最后一口气喊道:“势必将他诛……”
未等他说完,阿容迅速将剑抽离,那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毫无感觉,只是一抬脚,把那领头远远踢了出去。
其余七人互相对看一眼,同时头一点,口中一边大喊着“杀”字,一边朝阿容刺来。
“你们也太丢烈*的脸了!”
杀气肆虐的林中忽然传来了一个轻扬的男声,众人皆是一顿,齐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在不远处,一个身穿青衫的儒雅男子站在一棵松树下,他一手执着通体雪白的玉笛,一手负于身后,就那么直直站着,就如眼前看到的不是血腥的打斗场面,而是风花雪月之景。
“你是何人?”其中一人问道。
那青衫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阿容,淡淡说道:“昔日你父亲路过落雁峡,救下了我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儿,如今我不过是闲暇时出来散散步,不料竟遇到了此等刺杀之事。或许是你父亲跟阎王爷提过,致使上天一直惦念着我未还当日之恩,罢了罢了,天意如此。”说完,便朝众人走来。
“听阁下之言,就是要管这事了?”七人见青衫男子走来,纷纷退了一步,与阿容和青衫男子呈三角之势站着。
“此人我要带走了,各位莫怪我多事,只能怪你们运气实在不好。”说话间,青衫男子一个飞身,瞬间便站到了那个出言质问他的人跟前,乘着那人尚在忡愣,玉笛一挥,直击喉骨而去。
只听得“咔”的一声,那人已是喉骨断裂,倒在了地上。
其余六人如见厉鬼,连连退后好几步,有人颤抖说道:“此番事与大侠无关,何必来插上一脚?”
“莫要废话。”青衫男子轻喝,作势又要出招。
六人心中怯意已生,奈何任务未完成。横竖都是一死,如此想着,六人互看一眼,打算舍命一搏,齐齐举剑朝着一旁站着的阿容刺去。
“个个都是堂堂大好男儿,竟如此多人欺负一个孩子,实在是丢人。”青衫男子跃至阿容身前,玉笛几度起落。将六人刺来的剑全部挡下。
刺入肋下的那一剑让阿容疼痛不已,他因失血过多已有昏厥之兆,如今脚步虚浮,竟是连站都站不稳,踉跄几下,最后靠在了一棵树干上。
青衫男子见此,不欲再与六人纠缠,手起笛落,次次直中要害。耳闻几声哀呼,六人便已气绝。
“如何?”青衫男子向阿容走近,不免心中惊讶。刚刚在远处看来,不觉得他伤势有多重,如此走近一看,那一身玄色衣袍透着浓浓血气,竟是浸透了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