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初明,白日里如开水般沸腾的城镇于第一缕月光的晒下而变得静瑟。那雾一般迷蒙的银白色,像一张编织的大网,笼罩了整个大地,并赋予了他谜一样的色彩。
黑暗蔓延,为夜幕下飞奔的人儿做了掩护。
阿容穿过树林,仍旧选择从北院进入。白天不小心被护卫发现了,他只能撤离,等到入夜了才行动。
一双眼睛凌厉,带着伤疤的脸隐在阴影下,宛如恶煞,可另一半却在月光的照映下,俊美得犹如天神。两边脸看起来十分不协调,但如果此时有人能看见,一定会被他的样子所震撼。
阿容一路纵跃,直到看见了屋檐下的重重人影,才停在了稍远的一棵树上。那处的院子里聚集了很多护卫,想必是安老爷的住处了。
看着窗户透出的数个人影,阿容集中注意力,侧耳倾听。
“……还没有找到吗?”
“回禀老爷,已经找到了覃管事了,只是她仍是昏迷不醒。”
“房间都搜过了?”
“回老爷,搜过了,没有丢失东西。”
“来人很可疑,你们查出什么没有?”
“……”
静默了好一会儿,声音才再次传来……
“废物!一个一个的都是废物!”
“老爷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除了这话还会说什么?快给我去找,要是事情泄露了,你们全都得死!”
“是,老爷。”
说完,落在窗户上的人影动了,随后几个护卫从房间里走出来,各自带走了几个护卫。
没过多久,安老爷也出来了,对着院子虚空处说了一句“给我守好”,便带着剩下的护卫离开了院子。
一切看似无变化,可阿容知道,院子里赠了几处暗卫。
他随着安老爷走到了一个院落,但没有跟进去,他能感觉到院子里有高人,那是一种对危险的感知。若是今日他贸然闯进去,可能就见不到明日的阳光了,所以他没有犹豫,转身离开。
夏日里的寂静带不起一丝凉意,可就在阿容翻过一面墙时,一阵疾风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身后立刻传来了“噗”的一声。
阿容停在暗处,回头看去,只见一把飞镖插在了墙头,反射着冰冷的光,冒着阴森森的寒气。
他眯起眼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耳,那里并没有流血,但却有一点刺痛,他心下一凛,心道此人武功之高,竟能在暗黑中都能让飞镖擦着他耳边而过,却不见血。
几乎是同时的,他几个纵跃跳过隔壁院子,刚单膝落地,又一阵疾风划过耳边。这次他不用看,也知道身后落下了一支飞镖。
阿容抿紧了唇,缓缓站直身子,向着飞镖射来的方向深深看上一眼。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气息,对方太过强大,而且已发出警告,看来不能硬碰硬。阿容念头一出,便动身返回。
果然没有猜错。
从他往来路退回时,就没有再遇到暗器袭击,刚刚那两个飞镖只是为了警告他别再前进,看来那院子里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突然地,一阵骚动在西面传来,阿容跳上树梢,借着月光看到远方人影涌动,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安府进入如此高人,看来一切还得从长计议。想罢,几个纵跃消失在了安府。
阿容离开后不久,一个身穿黛色衣袍的男子从暗处走了出来,他穿过回廊,进入了最靠左的一间房间里。
房间内一片漆黑,黛衣男子关上门,回身微微哈着腰,说道:“家主,来人已被赶走。”
此时,云雾半掩的月亮将身前的阻挡拨开,露出了它那亮堂的脸皮。月光斜斜射入窗户,骤停在一张美人榻前。一道身影渐渐显现,那淡蓝色的衣袍衬着月光,透出丝丝冰冷。色淡微粉的薄唇因被人打扰而不满地抿着,深不见底的墨黑眼睛,直直朝黛衣男子看去。
他薄唇微启,说道:“嗯,不能让人乱了我们的计划,叫人看紧了。”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他微微侧过头,像是在看地上的月光,又或者只是在发呆。他问道:“那女孩找到了吗?”
“回家主,没有找到。”
听到黛衣男子的回答,那人缓缓站起身。他走至窗前,负手而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窗沿。
忽然,一道黑影落在了窗外。
那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命令道:“动手吧。”
“遵命。”
语音刚落,那道黑影便消失在了暗夜中。
“护一。”他转身,回到美人榻上躺下。
“属下在。”
“夜深了,我躺会儿,你决策。”
“是。”
慢慢长夜,茉莉花香掩盖了腥甜的铁锈味,这浓得抹不开的夜,在一场无声的杀戮中结束。
次日的太阳升起,一切都似乎无波无澜,但那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当镇子上的人们开始忙碌,一辆马车驶出了镇子,抛下身后的喧嚣,驶向了寂静的山林。
山路崎岖,马车一路摇摇晃晃。马车内的白衣少年正小心的护着怀中的女孩,即便身下已铺了足够的软垫,他仍是小心翼翼的,把女孩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然后又从自己身后抽出了一个软垫,塞在了女孩的脑袋下。
此时前方来了一辆马车,女子的嬉笑声瞬间充斥山林。那马车的速度有些快,为了避开它,白衣少年的马车向旁边移了移,却不慎碾到了一颗石头,整个车身晃了一下。
刚好对面的马车来到跟前,两辆马车就要擦身而过。这一晃,把白衣少年的马车车帘带了起来,露出了白衣少年俊朗的侧脸,神情温柔而又专注。另一辆马车上的众位女子见了这一幕,立刻停止了嬉笑,都呆看着白衣少年,脸上透出了微微红晕。
直到白衣少年的马车行了很远,那些遥遥而望的女子才猛然想起,白衣少年不过是一小儿模样,霎时羞愧了起来,互相也沉默了,不再说话。
马车这么一颠,驾车的车夫刚稳住了马车,便回头查看车内的主子是否安好。一回头,先入眼的却是一群看呆了的女子,车夫一缩脑袋,暗道公子厉害。
心里这么想的,嘴上也没有闲着,“公子啊公子,你长大了肯定得祸害不少女子呀。”
“嗯?”一声悠扬的男声响起,车内的人儿似乎还未搞清楚状况,他撩开了一缝隙车帘,凑前了脑袋问车夫,“何事让你又说这话了?”
“嘿嘿。”车夫挠了挠脑袋,说道:“这不,刚才经过的那马车,上面好几个美貌娘子,都看着公子发愣呢。”
“噢……”白衣少年点点头,不感兴趣地将车帘放下,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车夫见状又傻笑了两声,一边赶着马一边问道:“公子啊,这车内的小娘子你就这么带着走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声音传来,车夫又说道:“我看我们这会儿是去跟家主汇合的,公子你带了个不知底细的女子,恐怕家主会不高兴。”
这次白衣少年却是回了他的话,“无妨,这女孩中了些毒,但不厉害,过两天自然就会醒来,那时候她是要跟着我们还是离去,都看她选择。”
“公子你说了算,嘿嘿。”车夫说完,心情好的哼起小调来。
白衣少年听了,莞尔一笑,抬手替怀中的女孩拨开额前的碎发,便倚着车壁假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