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看着微微颤抖的红唇,还有那张因窗外竹影晃动而时明时暗的脸,突然感受到了眼前女孩的无助。因此他放轻了语气,说道:“派去寻姑娘朋友的人,按路程算,应是已经回到茉莉镇了,但即便是用飞鸽传书,也还需等上两天,请姑娘再等等吧。”
“那……有劳了。”叶羽放松了因紧张而耸起的肩膀,低低说道。
“若是姑娘无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等等……”看着就要离去的男子,叶羽感觉喊道:“蝶凤,蝶凤要怎么办?”
可男子却头也不回地答道:“蝶凤无事,一个时辰后便会醒来。”说罢,身影一晃,消失在了房间。
“不是……”叶羽空洞地看着已经没有男子身影的方向,喃喃道:“我是问她醒来了,我该怎么办……”
眼睁睁地看着晕倒在地的蝶凤许久,叶羽思来想去,总觉得再与轩辕家的人纠缠下去不是个办法,她想立即离开,不想再等。
一个时辰很快就要过去了,叶羽虽害怕蝶凤醒来,却也害怕独自在黑夜中行走。于是,叶羽翻箱倒柜地找了几根绳子,乘着蝶凤还在昏迷,将她绑了个严严实实,打算等到天亮再离开。
又过了半个时辰,蝶凤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状况,却是没有惊慌。
叶羽不由佩服起蝶凤的镇定,想想方才自己害怕得颤抖的样子,实在是丢脸。她朝蝶凤走近两步,蹲下身子与她平视,说道:“轩辕家主为何要杀我?我与轩辕家无仇无怨,竟是让他动了杀念?”
蝶凤定眼看她,许久,才答道:“姑娘涉世未深,不懂得也是应当。你虽与轩辕家无仇,却已成怨。二公子本对女色视若无物,对你可是费了心思。”
“轩辕公子不过是救我于危难,我与公子无半点私情。”
“那姑娘发上的梨花簪又如何说?”蝶凤勾唇,“此是女儿之物,二公子送你,难道就没有定情之意?”
定情?叶羽一惊,自己从未往那个方面想,看轩辕逸的样子也不像是那个意思,怎么到了她们口中就成了定情物?
叶羽挑起眉头,语气有些不善,说道:“听你的意思,轩辕家主就是因为觉得他儿子对我有情,所以要杀了我?”说完,她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个结论自己想想都觉得荒唐。
可蝶凤却一脸正色道:“姑娘不在大家族中长大,所以对许多事情都不清楚。像轩辕这样的名门,子女的人生是早早被安排好的,他们只会和与自己身份相配的人结亲,若是如公子对姑娘一般对他人生了情意,家族便会选择将那人扼杀,让他明白,若是强求不该求的,只会害了对方。这般反复,总有一天,会变得无情无欲的。”
听着蝶凤着一番话,叶羽脑中突然出现了轩辕翎的身影,那样周身透着寒气的一个人,大概也是如蝶凤所说一般,曾被夺去心头所爱,所以如今才冷漠至斯。
紧抿着唇,叶羽想了片刻,说道:“我自然明白以我如今的身份,高攀不起轩辕公子,我亦不会纠缠,但据我所知,公子派了暗卫守着院子,只怕离开不会那么顺利,蝶凤姑娘可有办法?”
蝶凤闻言一愣,她探寻地看着叶羽的眼睛,却只看到了一片坦荡,不禁唏嘘:“我家二公子容色大好,又是九大家之一轩辕家的二子,且对姑娘有情,姑娘为何不喜二公子?”
叶羽抿唇一笑,没有打算回答。
如今已不是喜与不喜的问题,而是生与死的问题。她在娘亲坟前发过誓,要光复叶家,如今什么都还没有做来,她怎么可以落入生命被威胁的地步?更何况她本就对轩辕逸无心,没有必要因此而被一位大家之主惦记。
想至此,叶羽又问了一遍,“蝶凤姑娘可有法子?”
蝶凤全身被捆绑,自然是感觉不好,她扭动了一下身子,示意叶羽给她松绑。
叶羽见状,摇了摇头,说道:“我不喜欢生死掌握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蝶凤姑娘勿怪。”她顿了顿,又道:“帮我引开那些暗卫,让我顺利离开,从此与轩辕公子无瓜葛,这不是轩辕家主所要的吗?如此,蝶凤姑娘需告诉我办法才是。”
闻言,蝶凤垂眸,想道:家主让我杀了你,便是为了杜绝后患,以你的姿色,若能顺利长大,定是一位倾城佳人,到那时候,再来绝二公子的心意,已经太迟了。
“呵。”
一声冷笑传来,蝶凤抬头,却见眼前蹲着的人儿缓缓站起身,幽幽说道:“看来轩辕家主是非杀我不可啊。”说罢,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几下撕成了小块,重新走到蝶凤面前蹲下,一手捏着她的下颚,将刚撕下的布料塞进了她口中。
叶羽看着挣扎的蝶凤,轻声道:“我与你无仇,你不过是遵循命令罢了,所以我不伤害你,等天一亮,我就会离开。”
说完便后退到床边,倚着床沿坐下。
又是睁眼到天亮,自从在地洞中醒来,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心惊胆战,无法睡个好觉。
叶羽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着外面露出鱼肚白的天空,对着与她干瞪眼瞪了一晚上的蝶凤说道:“今日白日里你就该回去向轩辕家主禀报,若是他们见不到你,必会遣人来寻,无需担心。”
随后,叶羽从衣柜中收拾了几件衣裙,带上轩辕逸给她的银子,踏出了院子。
幸好池州的百姓勤快,大清早便出来做生意,叶羽租用了一辆马车,让车夫沿着大路去九家大会的举办地——梦安山。
她打算到梦安山处守株待兔,阿容是知道她要去九家大会寻姬子聂的,若是他无事,定会动身前往。
夏天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早上还是晴空万里,中午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赶了两天的路,也应该能见到乡镇了,叶羽撩开一点儿车帘,向车夫问道:“陈叔,不知何时能有休息的地?”
那被叫做陈叔的车夫瞄了眼撩开了一条缝隙的车帘,急忙说道:“丫头,现在雨大,你快把帘子放下。”
叶羽从善如流,她放下车帘后,向车内挪了些,并提高了声音,“陈叔,如今这般大雨,要不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不用不用,前方六七里处有一个村落,我们赶过去再休息吧。”
叶羽本是担心陈叔会淋出病来,现在听他这样说,心下犹豫了一会儿,却是没有坚持。
等看见村落时,雨已经变成如飘絮般稀稀疏疏。叶羽看着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了的陈叔,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陈叔,我们待会去问问人,有没有斗笠蓑衣吧,夏季天气反复,只怕还会下几日的雨。”
“好嘞。”陈叔应了一声,快马加鞭地进了村子。
这村子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陈叔找了一户看起来干净些的,请求主人允许后,与叶羽进了屋子。
屋主人是一个老妪和她儿子,俩人见叶羽进屋,不由双眼发亮。老妪激动地抓住自家儿子的手臂,连连感叹:“儿呀,今日是什么日子,竟然有三位贵人进到我们的屋子里,看来我们要行大运了。”
叶羽听了老妪的话,抿唇笑道:“老妪,我们只是寻常人家。”
“姑娘说笑了。”老妪打量着叶羽的衣裙,虽不是上好的布料,却是他们用不起的。转眼又看着叶羽的脸,白嫩红润,细腻光滑,便道:“姑娘天庭饱满,耳门宽广,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叶羽闻言无奈扯唇一笑,不再接话。
老妪以为叶羽是默认了,眼中喜意更甚,她招呼着两人坐下后,转身入了厨房。
片刻,老妪捧了两碗煮热的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吃的,这是早上煮的浆,能祛祛寒,姑娘别嫌弃,将就喝一些吧。”
“劳烦老妪了。”叶羽接过浆,喝了一口,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填满了口腔,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老妪见叶羽这个样子,更确定了她是贵人,不禁喜笑颜开。
雨似乎没有停下的征兆,叶羽想到待会儿还要赶路,便开口问道:“请问老妪家可有斗笠和蓑衣?这些天下雨不断,甚是不便,想向老妪购买。”
“有的有的。”老妪连忙答应,她转身看向坐在角落的儿子,朝他摆了摆手,轻喝:“快去,把房里的蓑衣斗笠拿出来。”
老妪儿子顶着一张透红的脸,垂着头跑进了房间。
老妪见此,“咄”了一声,“真是没用,见着人家姑娘就羞成这个样子。”说完,朝叶羽笑笑,“姑娘别见怪,我们这村子小,我儿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子呢。”
叶羽弯了弯唇,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陈叔已喝完了一碗浆,说要去除一下马车轮毂的泥。他前脚刚离开,老妪儿子就拿着蓑衣斗笠走了出来。
老妪从儿子手中接过东西,看着儿子猛地一溜烟跑出门,又“咄”了一句:“没用!以后怎么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