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到这里。可是没办法,掌门一脉如今失去了传承。我只得扛起这个担子,总是不能置身事外的。”
“是因为那个赵哲贤吗?”孙启明见李大神情落寞,知道准是有大变故。
“不错,就是因为他。可是我至今也没有明白,这混蛋怎么会背叛师门。他是掌门和大师兄从小养大的,怎的会如此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李大很是气愤,接着说出了他心中积累很久的故事。
李大自从十岁进入山门,到下山之时,已经是十八岁了。整整八年的时间,与师兄弟们感情自是深厚。原本,他与赵哲贤更是如亲兄弟般,形影不离。他还记得,当年下山时的场景——那天赵哲贤一直追到了山外,翘首张望,久久不肯回去。
下山之后,李大跟随师傅何守义到了江西。在上饶师傅有一些产业,是几间铺面还有十几亩山林,虽然收入不多人口不少,却也足以衣食无忧。然而,多数时间,李大与师兄弟们却是随着师傅,行走江湖到处游历。
后来随着年岁渐长。师傅说他们各人都要长大成人,总不能一辈子呆在师傅身边,等到了时候,就要自谋生路,独自闯荡江湖。他定了一个规矩,徒弟们凡是一到二十岁,就必须离开他,独自出去闯荡。
李大对师傅自小就很崇拜,自然是言出必从,于是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师傅,一个人闯荡江湖去了。
师傅没有成家,一直视膝下的这群弟子为己出,疼爱非常。弟子们自然也是不敢忘记师傅,时年过节自不必说,就是每到一处,有了安顿之地,立刻会有书信来往。
如此又过几年,李大突然接到了师傅传来的信息,得知门中有事,让他马上回敦煌听候掌门差遣。师傅在信中没有细说出了什么事,只是说事态紧急,让李大火速起程,他自己随后也会赶到。
李大心知师傅脾气,若非有重大事情,根本不会这么急着让出门的弟子回山。他突然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眉头一直在跳,似乎有什么塌天的大事发生了。
“那时,我在九江,得信之后便赶回敦煌。”李大说道:“等来到山中之时,这才发现确实出了大事。原来是赵哲贤私自出走了,并未留下任何交代。三个师兄弟下山寻找之时,却在酒泉附近遭遇一伙几十人的土匪,一场激斗过后,只有大师兄活着逃了回来。”
“乱世就是如此,土匪盗贼横行无忌,视人命如草芥,完全不当一回事。唉……”孙启明感同身受,也是暗自神伤,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便又问道:“那后来怎么样了呢?”
“掌门师伯年事已经高,又连失爱徒,很受打击。他心中又牵挂赵哲贤的安危,便越发着急地四处打听消息,想要寻找回来。”李大叹息道:“唉,我到山门之时,只见到他原本一头青丝,已经全是白发了。”
孙启明沉默不语,他不知如何劝说李大,只是静静听着。
李大顿了一顿,咬着牙,继续说道:“一年之后,在我与大师兄四处打探之下,总算得到了赵哲贤的消息。”
原来,李大在承化寺附近遇到了几个牧民,从他们口中得知。这几个月有一伙土匪,在新疆各地盗掘古墓遗迹,遇到过往商队还会劫掠杀人。牧民之中都在传说,是当年那个巨匪赵不管又回来了。有人看见那土匪的首领之人,同样是一个大光头。
李大和大师兄孙哲圣心中起了疑惑,赵哲贤小时候生了一场怪病,等到病好之后,头发全部脱落了,一直以来都是光头。两人虽然不相信,赵哲贤会自甘堕落,跑去落草为寇。然而,还是决定去探个明白。于是,就开始到处查找那伙土匪的下落。
有一天,他们刚好就在博斯腾湖附近,碰上了这伙土匪。当时天色尚未漆黑,借着夕阳余晖,二人看得分明。那伙土匪之中,果然有一个大光头十分显眼。仔细辨认之下,却发现竟然真的就是赵哲贤。
这一下,师兄弟二人吃惊非小,都是不愿相信。尤其是大师兄,更是不信原先那个赵哲贤能做出如此行为。于是,二人商量之后。大师兄让李大回山,给师傅报信,免得他老人家时刻挂念。
李大自然十分不情愿,可大师兄劝说他:“咱们下山也有多日,如今既然有了消息,自然要回去告知他老人家。是好是歹,总不可让他在山中眼巴巴干着急。”
这么一说,李大觉得有道理,也就同意了。于是,他便与大师兄分别,独自回山报信去了。而大师兄则亲自去见赵哲贤,想要劝说他,让他能够迷途知返,莫要继续执迷不悟。
说到这里,李大却是不由得双手紧紧握拳,恨恨道:“谁能想到,我回来禀告掌门后的第二天,大师兄的尸体就被人送回来。送他来的人,我认识,是在敦煌城里卖蜜瓜的。他说是一个光头大汉给了他一些钱,让他送回来的。”
“光头?是赵哲贤!”孙启明也很是气愤,如此杀害同门的行为与手足相残有何区别?都是禽兽行为啊。骂道:“真是混蛋,你们掌门怎么不出手灭了他?”
“我们气愤异常,自然是想除之而后快。可当赶到敦煌城中之时,早已不见了他的踪迹。这小子太过狡猾,自知不是掌门的对手,却是让卖瓜人隔了一天才把大师兄送来的,这下才让他逃回内地了。”李大牙齿咬的发响,眼里露出的都是寒光。
孙启明见状倒是颇能体会李大的心境,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李大无奈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们一路追赶,只可惜,路过三危山时,那五十年一现的沙虫王恰好又现世出来害人。掌门与我为了对付沙虫王无法分身,便只能写信将情形告知我师傅,让他多多留意赵哲贤的踪迹。”
“原来如此。”孙启明说道:“这么说,对付沙虫王这事,你们一直在做?”
“是的,这件事师门历代都有人在做。”李大点了点头,解释道:“大概每隔五十年,八条沙虫王就会现世。如果不及时加以消灭,等它们再生长下去,发生了蜕变,到那时就很难对付了。所以掌门一脉弟子,主要任务就是为了对付它们。”
孙启明原先已经见识过那沙虫王的厉害,一听说有八条之多,而且还会什么蜕变,成为更加难以对付的怪物。不禁打了个哆嗦,脖子下意识地缩了一缩。
李大裂嘴微微一笑,道:“最初,掌门带领我杀了三条,嘿嘿,开始时我吓得和你差不多,都跟孙子似的。”
这…”孙启明无语,他自己当时的那个熊样,不用看镜子也知道应该是很狼狈。不过,任谁突然见到那么个大家伙,不被当场吓晕,就已经不错了。便自嘲道:“哈哈,好歹,我也算是帮你干掉了一条。”
“嗯,这倒是不错。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肯带你回山的。”李大点了点头。他之前谈论的事,一直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口,让他颇为忧郁。如今对孙启明说了,却像是把大山搬走了,心神为之轻松。
“话说回来,你的武功那么厉害,到底是什么名堂呀?我虽是外行,可也看得出,那绝对是高深莫测之极的。”孙启明见李大神情模样,便也乘机转移话题,扯到武功之上,免得他老是纠结于恩怨之中。
“说复杂了你也不懂,简单说吧,自在门的武功分为内功还有外功。”李大看着孙启明两眼迷惑的模样,知道他是不懂。也就不隐瞒,继续说道:“那内功,比较玄奥,而且需要在山门之中,由掌门传授,才能练习。”
孙启明听得莫名奇妙,满脸写满了“不懂”,只等李大继续说明。
“嘿嘿,我就说你不懂。给你说说外功吧,也就是拳脚身法,还有那飞石暗器的功夫。”李大摇头苦笑,一边说,一边比划了起来。
孙启明这才知道了,李大那天与赵哲贤单挑,开始两人使用的拳法叫作“逍遥拳”,一共有八八六十四路,是从周易六十四卦的变化而来。后来赵哲贤使出的是“天罡点穴手”一共一百单八手,专打三十六死穴,七十二伤穴。
而李大那时候使用的身形步法,是一种叫做“逍遥迷宗步”的招数,却是掌门专门传授给他的。这是历代掌门才可修炼的招数,就连赵哲贤也尚且不会。据说这个“逍遥迷宗步”,若是持有宝剑,便可使出另一招数“天罡一剑”。
“那当真是:一剑祭出,天地暗。百步杀敌,鬼神惊。”李大脸带微笑,微微点着头,一副颇为的意的样子。
“天罡一剑?”孙启明见李大说的得意,忍不住问道:“这么厉害,怎么不见你使用出来啊?”
“你以为我不想啊?掌门还没有教我呢。他说了‘哲佑啊,等你把沙虫王都除掉了,我就传授给你,连祖师传下来的玄铁剑也传给你。’”李大神色严肃,一边说,一边伸手做捋胡子的模样。
“哈哈哈。原来你掌门师伯还是不太相信你啊,是怕你会被沙虫王吞了吧?”孙启明趁机取笑起来。
“笑话,那是历代的规矩。”李大眉头一扬,却是笑道:“哈哈哈,我可是一个人在那里单独对付沙虫王的,你自己一个人敢去吗?”
“我一个人自己去?”孙启明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连忙摆手道:“这种事只有大哥你能做,小弟我绝对不想再去了。”
“嘿,就是这模样。”说罢,李大装出很惋惜的样子,叹道:“唉,就只剩下两条啦,要不,咱兄弟一人一条,分了它?”
“别客气。”孙启明道:“全部都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
“哈哈哈”两人都是一阵大笑。末了,孙启明问道:“大哥,咱们还要走多久啊?”
“再走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就能到敦煌。现在却是要找地方休息了。”李大说着,抬头看了看左右山脉。
眼见烈日当空,李大就来到一处山壁背阴处,挖开了一个山洞。这几天每当日头猛烈,无法赶路,李大总是挖洞藏身,用以躲避烈日。
孙启明走得也有些疲惫,心口不时隐隐生疼。一进入山洞之中,就顾不了太多,枕住了自己的背包,毫不理会酷热难当,竟也能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