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王仇皖和徐瑾素的婚事,定在了十月初十,正好离当初徐铮去上乾殿面圣相隔半年。
这半年里,徐瑾素每天就是从上午学医、下午习武,不时还要和父亲徐铮讨论当前的局势中度过的。这中间,本来因为徐瑾素绝食抗议,而害怕受到波及被送去庄子上调养的徐瑾纤,也被接了回来。
徐瑾纤算是徐瑾素的远方表妹,一生下来母亲就难产死了,再加上本来就是个遗腹子,这一下,直接就被人盖上了克父克母的标签,要不是徐瑾素在一次家族祭祖的时候,机缘巧合地救了她一次,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也许长不到成年就会夭折了,毕竟在大家族里,谁家都是有那么一两件不可明说的暗事的。
徐瑾素比徐瑾纤大十岁,当年相遇是,徐瑾素刚及笄不久,也刚同仇皈心意相通,正是少女心甜蜜之时,本是把这事告知父母,想要成全两人,奈何仇皈在宣王府的地位已经形如隐形,才给宣王仇涵透了个口风,那继室宣王妃柳氏就有把自己的亲儿子,宣王第二子仇皞拉出来的意思,吓得徐瑾素的母亲魏氏立马就把话题岔了过去。
宣王的儿子仇皞,被其父母溺爱,是京里有名的纨绔,虽无世子头衔,却有世子待遇,那事以后,柳氏更是几次宴请魏氏,想要把婚事定下来,仇皈更是被宣王给发配到了庄子上,让其自身自灭,柳氏也趁机向仇皈下手,想要让他在庄子上再也回不来,以为亲子谋夺世子之位。
柳氏想要徐家的势力,想让仇皞当上宣王,那时候可是使劲的闹了几回,差点就把徐瑾素的名声给败坏了,直到徐铮在朝中向宣王下了手,宣王才勒令柳氏收手。柳氏虽然停了手,不敢再找徐家的晦气,但是对在庄子上的仇皈就更是变本加厉,以至于那时的仇皈无缘无故地受了好几次伤,最后不得不投身到良王麾下,还是一个有隐形奴婢身份的暗卫。
徐瑾素因为这事大病了一场,才在浓情蜜意时,两人就遭受了这般严重的打击,让她一下子沉稳了不少,心里也看清了不少,开始明白朝堂之事可以影响后宅的道理。
也就是在这种心灰意冷又豁然开朗的矛盾时刻,她遇到了徐瑾纤,从而把她带在身边,让父母收为义女,亲自教养了起来。
她和仇皈的感情,徐瑾纤也是知道的最清楚的。当时太上皇刚露出想要赐婚良王的意思,徐瑾素就激烈的绝食抗议,把徐瑾纤吓得不行,在徐瑾纤心里,徐瑾素就是她的姐姐、母亲,徐父徐母因为姐姐的关系收养了她,但是因为她克父克母的名头而对她淡淡的,可是姐姐却不嫌弃她,悉心照料她,她的一切都是姐姐教的、她的命都是姐姐救的,姐姐为了仇皈已经想方设法地拖了三年,现在却是这般场面,她在心焦之余,也病倒了。
这下可急坏了徐父徐母,一方面怕徐瑾素知道徐瑾纤的病情身体更差,一方面又怕这时候出了什么事不好向太上皇交代,所以徐母直接就把徐瑾纤送到了庄子上养病。等到徐瑾素身体好了,徐瑾纤才被接了回来。
“姐姐,姐姐,”徐瑾纤一回来,就急急赶到徐瑾素的听风阁:“姐姐,你身体怎么样了?”
徐瑾素一脸柔和地摸着徐瑾纤的发顶:“已经全好了,纤儿不必担心。”
“姐姐,”徐瑾纤上下打量了徐瑾素一番,这才撒娇般地冲进她的怀里:“你生病了,纤儿好担心,吃不下睡不着,可是,可是母亲还把纤儿送走了。”
徐瑾素抚摸她发顶的手顿了顿,心里叹了口气,语气更是温和了几分:“纤儿不要责怪母亲,他们也是为了姐姐才这样的,要是纤儿心里生气,姐姐这就待二老给纤儿陪个不是。”说着,就要起身给徐瑾纤赔礼。
徐瑾纤跺跺脚,把头更深地埋在了徐瑾素的怀里,蒙蒙地:“纤儿明白姐姐对纤儿的好,纤儿不怪别人,纤儿有姐姐就足够了。纤儿不怪母亲,母亲也是关心姐姐,”说着,她抬起头,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只要姐姐以后对纤儿更好就好了。”
“调皮鬼。”徐瑾素无奈地笑了。
徐瑾纤看到姐姐笑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姐姐,你,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良王,可是,可是仇皈大哥怎么办?”
一句话,徐瑾素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她忘了,即使纤儿从小早慧,可是毕竟现在还只是一个八岁孩童,对于她和仇皈之间的事情知道地清清楚楚,所以才颇有些为她打抱不平,想到以后要是纤儿还是这样的看法,也许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她立马严肃了表情:“纤儿,有些事情,之前因为你还小,姐姐不想给你说,但是现在,姐姐马上就要出嫁了,可能不能再事事照顾你了,所以今天,姐姐要把道理给你讲清楚。”
徐瑾纤一听徐瑾素的口气,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正了姿势:“姐姐请说。”
徐瑾素摆摆手,让房中的丫鬟下去,只留下了素红和雪白两人,介绍道:“这叫素红,擅长医毒,这叫雪白,武功很高。”
“素红/雪白,见过二小姐。”
“姐姐,这是?”徐瑾纤看着对面容貌平凡的两人,愣了一下。
“你是想问,姐姐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人,”徐瑾素微微一笑:“想来你也发现了,这次回来,府里的守卫森严了不少。”
“嗯。”
“那是因为,良王并不满意这桩婚事,为了防止什么意外情况发生,父亲加强了守卫。”
“为什么?”徐瑾纤皱着脸,一脸不服地开口:“姐姐这么好,他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这就设计到一些朝堂之事,现在姐姐不方便给纤儿说,”徐瑾素严肃地开口,表情颇为慎重:“但是纤儿要记得,太上皇赐婚,设计朝中势力,良王不满,却不能对太上皇下手,就只好转来对付姐姐。”
“姐姐,”徐瑾纤担心地握着徐瑾素的手:“那,那我们不要嫁给那个什么良王就好了。”
“若是不嫁,太上皇一怒,遭殃的,就是我们徐家,”徐瑾素面无表情,一脸慎重地看着徐瑾纤:“徐家站于朝堂,在文官中颇有势力,可是这些,都抵不了皇权皇威,一旦抗旨不尊,抄家灭族也有可能。”
“那,那,”徐瑾纤毕竟人小,一想到抄家灭族,就害怕地身体瑟瑟发抖了起来,可怜地让徐瑾素一把拉进了怀里,轻轻安抚,可是即使害怕,徐瑾纤还是把对姐姐的担忧放在了第一位:“那姐姐和仇皈大哥……”
“纤儿,在家族、亲人面前,爱情又算什么,”徐瑾素轻轻地拍打着徐瑾纤的后背:“没有家人,何来我们,姐姐已经等了三年,对这段感情,已经仁至义尽了,”她的眼神暗了暗,语气却平缓无波:“父母不惧外界流言、家族压力,让姐姐任性了三年,已经很难得了,姐姐又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弃父母家族于不顾,生恩养恩大于天,拳拳爱女之心,姐姐无以为报,只不过嫁给他人,又如何,”说着,她的语气坚定了起来,像是在宣誓一般:“姐姐今生不嫁仇皈,只为父母亲人筹谋。”
“姐姐,”徐瑾纤感觉到了徐瑾素的坚定,明白这事已成,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想到回府前,遇见仇皈大哥,他对自己所说的话,犹豫着还是开口:“姐姐,回来时,仇皈大哥找过纤儿。”
“他说了什么?”徐瑾素的手顿了顿,眼神晦暗不明。
“他说,让姐姐不要出徐府,不要去观音寺上香,他还说,对不起。”
“纤儿,”徐瑾素把徐瑾纤从怀里拉出来,双手搭在她的肩上,一脸认真地看着她:“你记住,姐姐既然嫁于良王,就不能和仇皈有任何联系,不然,这徐家的声誉,就毁于一旦了。”
“嗯,纤儿明白,”徐瑾纤慎重地点点头,保证道:“纤儿不会在和仇皈大哥有联系,他只是纤儿小时候认识的一个大哥哥而已,纤儿大了不能见外男,所以他说的话,纤儿全都不知道。”
徐瑾素这才放下心来,只要纤儿不再搭理仇皈,那么,仇皈就和徐家不会有牵扯了,想来仇皈如今还想尽办法地阻止这场婚约,除了对我的情谊以外,徐家,也是其中一个原因,他对我,从来没有那么单纯,不然,又如何能……
徐瑾纤看着徐瑾素渐渐有些晦暗的眼眸,心里一慌,连忙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既然你说良王也不是好人,那么,纤儿可以跟着这个姐姐学功夫吗?等到纤儿学好了功夫,要是那个什么良王敢对姐姐不利,纤儿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啊。”徐瑾素感叹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原以为,徐瑾纤只是随口说说,安慰徐瑾素罢了,没想到,那次对话以后,也不知道小丫头心里脑补了什么,竟然真的跟着雪白学起了武来,她因为年纪尚小,有在这方面有些天分,倒是没几个月就学得似模似样了。
徐瑾素看着徐瑾纤因为练武而通红的小脸,心疼道:“纤儿,习武之事对于女子毕竟不是正途,你还是应该以琴棋书画、女红管家为主。”
“姐姐,那些我会学的,再说了,你都要出嫁了,不也在学这些,连嫁衣都是府中绣娘在绣的。”徐瑾纤撒娇道。
大家族的大小姐,即使成亲时,不需要亲自把整件嫁衣绣出来,但是盖在头上的龙凤和鸣红盖头,也是要自己绣的,可是徐瑾素丝毫没有动手,全让府里的绣娘做了。
既然注定了这场婚姻不幸福,又何必在这些外物上下心思呢,等到她嫁入良王府,自然有办法让良王承诺保住徐家,爱情、婚姻,与她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