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徐瑾素睁开眼,看着眼前熟悉的素色锦绣床帐,愣住了,她记得,自己分明是死在了那个负心人的怀里,此时为何……
她微微转动眼珠,透过床前的层层纱幔,依稀可以看见屋里的情景,这分明就是自己为出嫁时的闺房,一时间,万千感慨拥入心头,她回来了,回到了一切都没发生的时候?
徐瑾素微微地喘息几下,压下心中的感慨,做皇后的三年,让她把自己的情绪控制的更加炉火纯青,即使心里有些想法,而且这些想法让她感觉不可思议,但是,她还是决定先把眼前的事情弄清楚再说。
于是,她抬起手,想要拨开纱幔唤个人来,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手微微抬起就落了下来,发出‘碰’地一声。
紧接着,纱幔就被掀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她以前的大丫鬟知书。
“小姐,你醒了,感觉怎么样?”知书一脸焦急加欣喜地看着苏醒的徐瑾素。
倒是一旁比较沉稳的识理,看到知书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温和谦卑地上前:“小姐,可是渴了?可要进些水?”
徐瑾素微微点头,识理看了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凑到徐瑾素的唇边,还不忘嘱咐知书:“知书,快去通知老爷夫人,说小姐已经醒了。”、
“嗯嗯,我这就去,”知书连忙点头,向徐瑾素微微行了一礼:“小姐,奴婢这就去通知老爷夫人。”说着,就提起裙角,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徐瑾素一杯温水下肚,终于感觉好了一点,看到知书跑出去的背影,躺在床上没有啃声。
倒是识理为人沉稳又一贯玲珑,看到徐瑾素此时脸上的表情有些淡淡,连忙开口:“小姐不要怪罪知书,她也是看到小姐醒了,一时高兴,才没了分寸,奴婢回头会好好教训她的。”
徐瑾素看了她一眼,又瞟了瞟屋内的情景,沙哑着声音问道:“我昏睡几天了?”
“小姐已经昏迷整整一天了,老爷和夫人都急坏了,就连太医也,也……”
太医也什么,自然是说自己不好了,而且自己的不好,还是自己绝食引起的虚弱,前世自己就是用这种绝食的手段,迫得父亲妥协,自己,还真真是不孝啊。
想到这,徐瑾素一时间心痛自责难忍,不由得低低抽泣起来。
“小姐,小姐,你不要哭啊,老爷和夫人一直那么疼爱小姐,一定舍不得小姐的。”
谁知不劝还好,这一劝,徐瑾素更是哭得难过了几分。
“我的儿,我的女儿啊,”徐瑾素的母亲徐夫人,一进屋,就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伤心哭泣的样子,心里立马就疼了起来,明明一贯讲究仪容姿态,此时也丢开丫鬟的手,几步冲到床前,半抱起徐瑾素跟着痛苦了起来:“我的女儿,我苦命的女儿啊。”
许是窝在至亲怀中,想到前世因为自己的不孝,让母亲受了多少非议,徐瑾素更是悔恨痛哭不已,刚醒来还虚弱的身子,竟让她生生哭晕在徐夫人怀里,吓得徐夫人手足无措,屋里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陈太医,小女现在如何啊?”徐大人看着陈太医放下搭脉的手,连忙向前询问。
“令媛这是忧思过度,伤及脾肺,再加上就不进食,情绪又起伏过大……”他捋了捋胡须,顿了一下,才开口:“下官先开些安神补气、润肺健脾的药,给令媛服下,只是,这心病还需心药医,要是徐小姐一直这般不肯进食,那么在下也无能为力了。”说着,陈太医摇摇头,跟着知书去了外间开药。
“老爷,这可怎么办啊。”陈太医一出去,徐夫人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心疼地看着徐瑾素苍白的小脸,眼泪只掉:“老爷,我们都知道素儿是为什么才会这般,你看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太上皇的意思,哪容得了我们质疑。”徐大人呵斥了一声,然后看向床上昏迷的女儿,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他的女儿他自然知道,性格坚毅,一旦决定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放弃,从前自己还未有这样一个果断大气的女儿而高兴,可是现在:“哎,真没想到,素儿会为了那个混小子做到这种地步,看来,我是该想想办法了。”
“老爷,你真的有办法?”
“好在太上皇还没有下明旨,只是暗示一二,也许我向皇上……”他顿了顿,显然是明白有些事情不宜在自己夫人面前说,终是再叹一声:“等素儿醒来,你好好劝劝她,就说她的心愿,为父会尽力帮她达成的。”
“老爷。”
“父亲大可不必这样,”徐瑾素睁开眼睛,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满心的内疚自责:“为人子女,自是要为父母尽孝,父亲如今在这样的位置上,为了女儿而冒险,太不值得。”
“素儿,你醒了,”徐夫人看见女儿醒来,立马轻声询问:“不要管你父亲的事了,如今你最要紧的事就是好好养好身体,别的事情,让老爷操心就是了。”
“没错,你大可不必担心,你爹我生为堂堂御史大夫,从一品,这些事,还是可以办到的。”
“可是太上皇……”
徐大人抬手打断徐瑾素的话:“太上皇只是露了那么一点口风,还没有下明旨,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徐瑾素看着徐大人佯装自然的样子,心里更是难受万分,没下明旨又如何,那可是太上皇,就算现在太上皇和皇上的关系紧张,那也不是一个从一品的御史大夫可以反抗的,前世自己为了那个男人,即使知道这中间的危险,还是默认了下来,不然最后父亲也不会支持仇皈上位,毕竟,皇上和太上皇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亲父子,他们可以自己窝里斗,却是绝对不会允许臣子反驳,等到双方的局面稳定下来,父亲乃至徐家,第一个就会倒霉。
想到这,徐瑾素艰难的爬起来,跪在床上,向父母深深地磕了三个头。
“素儿,你这是干什么啊?”徐夫人连忙扶住徐瑾素,责怪道:“你身子还虚,不需这样,你这不是刮为娘的心吗?”
徐瑾素微微侧身,避过徐夫人和识理的搀扶,仍然跪在床上,眼神坚定地看着徐大人:“父亲,女儿愿意嫁给良王。”
“素儿。”徐夫人和徐大人听到这句话,惊得睁大了眼睛,他们是知道自己女儿到底有多爱那个混蛋的,之前宁可死都不愿嫁人,怎么现在突然想通了。
徐大人毕竟久经官场,短暂的震惊后就想通了,他一脸严肃地看着徐瑾素:“素儿,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
“女儿知道。”徐瑾素同样直直地看着他,眼中的坚持一目了然。
徐大人皱眉看来徐瑾素半饷,抬手让徐夫人和识理出去,然后才开口道:“素儿,你大可不必如此,如今两皇相争,太上皇为了牵制皇上特意打算把你赐给良王,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但是太上皇终有一天会死……”
“素儿。”徐大人大声呵斥。
可是徐瑾素却自顾自地说下去:“等到了那时,今日退婚是帮了皇上,他日在皇上眼里,就是我们徐家对皇家威严的挑衅,到那时……”
到那时如何,到那时自然是算总账,想他徐铮为官数十载,徐家几世入朝,在朝廷中颇有人脉,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朝廷文重武轻,徐家在文官中地位颇高,等到皇上坐稳了皇位,要让自己的心腹上位,他们这些老臣……,而今日之事,就是个很好的借口。
“皇上总有坐稳皇位的一天,太上皇也终有归去的时候,可是徐家,却不能倒。”徐瑾素满脸坚韧,眼中的绝决不容置疑,加上前世当过皇后的威压,一时间忽的徐铮愣了一下。
徐铮顿时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女儿了,若说她的女儿,之前的聪慧坚韧都用在了儿女情长上,那么现在,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把从前最在乎的东西扔掉了,她仿佛不再执着于那些小情小爱,而是开始为家族考虑了。
没错就是小情小爱,即使徐铮作为父亲,异常疼爱自己的女儿,也不得不感慨,自己聪慧非凡的女儿,只是个脂粉英雄罢了,她被自己保护地太好,不了解外界的险恶,所以任性肆意,但是现在,她的女儿突然懂事了,他有不禁心疼起来,之前被女儿气得心口直疼,现在是内疚地心口发闷,终究是自己没用,不然他的女儿,怎么也不会像如今这般。
“素儿,你不必……”徐铮有些苦涩地开口。
“父亲,如今我们就按照太上皇说得办,等到真到了那么一天,我贵为良王妃,良王又是皇上的仅剩唯二的亲兄弟,就算皇上想要算账,也难。”
“到时候,只要为父主动致仕,徐家子弟再韬光养晦几年,自能重新立/起来,”徐铮借口道,然后有些内疚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只是这样,委屈了你啊,你和仇皈那小子……”
“父亲母亲精心教养女儿多年,女儿却为外人伤了父母心,实在不孝,”说着,她重重地磕了一头:“徐家庇护培养女儿数载,女儿不以家族为先反而惹来祸事,实在不孝,”说着,她又磕一头:“如今女儿徘徊生死,自是明白对女儿最重要的是何人,女儿不委屈。”说着,徐瑾素再磕一头,然后就着跪爬的姿势,抽泣了起来。
徐铮连忙上前扶起她,安慰道:“素儿啊,你之前为个男人倔,为父生气,现在你为了徐家……,为父也心疼啊。”
“求父亲,让女儿为徐家做些事吧。”
“好好。”
这一世,我另嫁他人,仇皈,你可还能得到我父亲的支持,登上那至尊之位,皇后、凤位,我不稀罕;这一世,我是一心为徐家的徐氏瑾素,情爱纠缠,我不在乎,舍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