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素断言仇皖会下江南不足三日,仇皖就接到了皇上的旨意,明面上,是去江南监督这届的举试,暗地里却下了密令,让仇皖务必铲除江南土皇帝谢家。
谢家算是太上皇的死忠,世代盘踞江南,根基深重,江南从盐政到漕运,都插了一手,是太上皇的钱袋子。如今皇上缺钱了,自然把注意打到了谢家,即使谢家根基深,但是只要抓到实打实的把柄,就是太上皇也会碍于律法保他不住,而谢家的小辫子,肯定是满头的。
如今最主要的,就是谢家作为土皇帝,平常的钦差奈何不了,就是死在江南的不服谢家的官员,也不在一只手之下,皇上在这个时候派仇皖下江南,摆明了是把他当枪使,可是仇皖却也不得不接下。
“你果然说的没错,皇上今天早朝派我下江南,说是监督这届的科举考试。”一下朝,仇皖就来到了素轩斋,想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徐瑾素。
“不止吧,”徐瑾素笑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想来皇上还下了别的命令,比如说,江南谢家。”
“你果然猜到了,”仇皖眯眯眼:“没错,皇上让我这次下江南,务必要抓到谢家的把柄,即使不能把谢家端了,也要为他所用。”
“我们这个皇上倒是有眼光,知道王爷你是太上皇亲自下旨召回的,谢家会对你留些面子,给你缓冲的时机,”徐瑾素无所谓地耸耸肩:“可是王爷不必告诉我这些,我只是个后宅妇人,王爷朝堂上的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也没能力帮。”
“真是如此吗?”仇皖挑眉:“我已经和幕僚商量过了,你之前说的办法,确实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他侧头瞟了一眼站在一边的知书、识理,对于她们到现在都没有给自己上茶的行为郁闷了一下:“本王已经决定和你合作,共谋大业。”
“王爷当真相信了我。”
“本王一贯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大可不必担心。”
“那倒好。”徐瑾素这才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唯一怕的,就是仇皖一直防备她,从而因此让良王府和徐家有了嫌隙,然后,她微微侧头,示意一旁的识理,不一会儿,识理就为仇皖端上一杯热茶,仇皖的眉头再次挑了起来。
“那么,现在告诉我,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仇皖低头微微地吹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抿了一口,开口道。
“我记得,江南巡盐御史姓白。”
仇皖的手顿了一下,他轻轻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抬头看着徐瑾素:“江南巡盐御史,名叫白成,已经连任三届,是太上皇的心腹。”
“是心腹最多任两界,三届,那可不是心腹,是挡箭牌,”徐瑾素挑眉,不屑地看着仇皖:“想来,这位白大人在江南那般水深的地方,可以待上十年,也算是有本事吧。”
“确实,白成的确有几分本事。”
“那王爷可以去江南找他啊。”
“找他?”仇皖微微皱眉:“本王说了,他是太上皇的心腹。”
“是挡箭牌,”徐瑾素更正道:“白成既然有本事,想来现在也想明白了自己的位置,太上皇让他在那个位置上坐到死,皇上嫌他碍眼让他死,他现在的处境可是非常不妙的。”
“你是说,让本王救他?”仇皖眯眯眼,如此明面上和皇上作对,不符合他们要表现的立场。
“白成一生只得一女,为了那唯一的女儿,白成拼死也会帮助王爷的。”
仇皖猛地睁大了眼睛,他定定地看着徐瑾素半饷,这才站起身:“我会留下人给你,有什么事情,传信给我。”
“谢王爷。”徐瑾素好笑地看着仇皖离开,白成是白伊依的父亲,白成是死局,白伊依的下场可想而知,我们这个王爷想要救心上人,却救不了心上人唯一的亲人,这个心情,啧啧啧,徐瑾素摇摇头,与我何干。
可是徐瑾素的好心情也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仇皖留给她的手下,就是自那次梨园相遇后,再也没有见过的仇皈。
徐瑾素阴着脸,微微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恭敬行礼的仇皈,一时间内心复杂。
“王爷命小人留下来,以便王妃差使。”仇皈低着头,半跪在地上,心里一片悲凉,自己如今暗卫的身份见不得人,明面上的身份没法见人,唯一心爱的女人另嫁他人,他真的是……,可是他又不愿意放弃,他想拿回他应得的,他想永远权利和地位,所以,他现在必须忍。
“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本王妃会通知你的。”徐瑾素摆摆手,让仇皈下去,心里给仇皖记了一笔,仇皖,你好得很。
而在徐瑾素咒骂仇皖的时候,仇皖已经乘着他特意吩咐准备的豪华大船,带着人,一路上浩浩荡荡、拉风至极地前往江南。
仇皖这一走,就足足走了一个半月,才到江南杭州,他明面上一路上走走停停,随有皇命在身,但是却颇有游玩山水的姿态,暗地里,却派人从陆路出发,一路赶往杭州,先行一步见到白成,与白成约定了私下的会面。
徐瑾素每日拿着仇皖特意让仇皈送来的消息,表情是越来越差。然后,徐瑾素挥挥手,指挥手下收拾东西,既然王爷不在,王府不需她管,那么,本王妃要,回娘家。
太上皇听到仇皖走的一个半月,徐瑾素回了三次娘家,抬手捋捋胡须,笑呵呵地表示,小两口的事情,他老人家是管不动了。
皇上听到徐瑾素回娘家的消息,则是挑起眉,特意跑到皇后的坤和殿歇了两晚,然后嘱咐道,让皇后多召良王妃进宫开解开解。
于是,徐瑾素再 频繁地回娘家之后,又频繁地被宣进宫,和她的表姑皇后很好地亲切交流了几次,期间碰到恰好来找皇后的表姑夫皇上,也被询问了几次,徐瑾素也在和皇上的几次对话中,对比他与前世的不同,从而在心里不断变换着计划,真是各种试探、拐弯抹角的人生啊。
十一月半,赶在这届的考试之前,仇皖到达了杭州。
仇皑刚刚当上皇帝,急需开恩科广纳贤人,所以今年加开恩科,如今离这次科考还有两月,对于仇皖来说,时间还算充裕。
仇皖到达杭州,特意住在行馆里,然后大门一关,江南所有官员的拜见一律不见,让江南大大小小的官心里都冒嘀咕,尤其是谢家特意派人送来的拜帖,也被仇皖的手下退了回去。
谢家的家主谢珏,看着下人送回来的拜帖,眉头微皱:“你说这良王下江南,真的只是监督这次恩科这么简单?”他看着自己的二弟谢玥,问道。
“如今看来,良王的表现像是不打算参合江南的事,”谢玥捋着胡子,也是皱着眉头:“良王是太上皇老人家特召回京的,想来也是感激上皇的,我们先派人在行馆周围盯着,静观其变吧。”
“也只能如此了。”
而此时,被一众江南官员推敲的仇皖,已经让暗卫使了个金蝉脱壳,到了白府。
“江南巡盐御史白成,拜见良王殿下。”白成摇摇晃晃地跪地行礼。
仇皖看着白成虚弱的样子,不禁皱皱眉头:“白大人,这是……”
“启禀良王,下官身体历来虚弱,上个月又偶感风寒,所以,如今这身子骨,不是很好,”白成说着,不自觉地咳嗽了几声,脸色更是苍白:“不知良王殿下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皇上密旨,你接着吧,”仇皖把袖子里的皇上密旨拿了出来,递给白成:“你身子骨不好,不用跪接了。”
“谢良王。”白成嘴里谢恩,动作还是跪在以标准的姿势接了旨,王爷说不用跪接,就真的不用跪接吗,别天真了,处在他如今的位置上,一点点的疏忽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仇皖皱着眉头看着白成读完圣旨,这才开口道:“皇上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下官明白,”白成微微皱着眉头,表情凝重:“下官定当尽力配合王爷。”
仇皖定定地看了白成半饷:“你好好配合本王,本王自会竭力护住你白家。”
“王爷,”白成猛地抬起头,看着仇皖,脸上有了一丝激动,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是死局,以为自己唯一的女儿下场会很惨,如今看来,还有转换的余地,这般想着,他深深地躬下身子,颔首道:“下官,谢王爷。”
“不必。”
仇皖摇摇头,起身走出书房,行馆有他的人假扮他,他一时还可以在外边多呆一会儿,这般想着,他的目光投向了白家的后院,那里,有他心里的人,她已经及笄,可以嫁他为妻了,这样一想,他立马又想到了如今占着他妻子位置,却已归顺与他的徐瑾素,脸上的表情难看了几分,他到今天还记得,徐瑾素那日带着一丝苦笑地说:“等事成之后,王爷要觉得我碍眼,大可赐死我,给那人腾位置便是。”
徐瑾素,你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