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急?可是你的伤还没痊愈。”凌清道。
“无妨。”他言简意赅,扶着床沿站起身,身形挺拔如松,“我自有分寸,你们只管给我找匹马来,呃,后院的那匹就勉强凑合。”
凌清惊讶,不知那个男人才刚刚苏醒怎么就知道她们屋后拴着一匹老马,九儿却在一边悄悄的拽凌清的袖子。
阿九抬头看着凌清,小鹿一样的眼中盛满急切,凌清不用猜也知道九儿这是舍不得让那个男人就这样离开。九儿用只有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说,“姐姐,我还没来得及跟他学武呢,你想办法多留两日呀!”
凌清有些为难的转头看向那个男人,男人似乎耳力极佳,兀自道:“我这会子下山,一并将门外那个带下山去,只要不是在你们屋前,到时候追究起来,你们也好应付不是?”
男人好像能洞悉凌清的心思般,一语道破凌清心中所想。
凌清和阿九对视了一眼,没错,门外的那个现在已经被废,凌清和阿九是没有办法将凌来旺送下山去,如果这个男人能顺道再帮这个忙,爹和二娘倘若问起来,自己打死不承认,仅凭凌来旺的一面之词,爹和二娘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凌清摸了摸九儿的头,轻声安慰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将眼前这个难关过了,以后一定还有机会。”
阿九虽然很不甘心也很不舍,但还是明白这其中利害,乖巧的点了点头。委屈留恋的目光不时朝那个男人身上瞟,奈何,那个男人却浑然不觉,自顾着冷着一张比冰块还要寒上三分的脸,正襟危坐,等待着凌清牵马。
那个男人骑着凌清和阿九唯一的一匹老马走了,阿九追在后面,翻过了几个山头,直到那一抹青色身影消失不见,才失魂落魄的回到小茅屋。
凌清又在灯下碾药,面容一路平素的温婉。看了眼阿九进门,淡淡一笑。这个小丫头,看来是真的芳心暗动,看到她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凌清心下有点酸涩。
阿九走到床前,轻叹了口气,伸手去整理那人睡过的被褥,手指无意间在枕下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好奇的拿出来一看,阿九忍不住低呼出声。
“姐姐,你快看,这是什么?”阿九兴冲冲举着那物到这边的灯下,二人凑在灯下一看,竟是一块玉麒麟,麒麟上还沾着干涸的血,阿九眼尖,一眼便瞟到那麒麟的一角破了洞,烛火摇曳,那洞口似乎有什么东西硬生生的有些咯手。
“抽出来看看!”凌清道,伸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小心翼翼的挑着那个洞眼,不一会,一张卷成条状的油纸从里面抽出来,上面还系着一根头发丝粗细的红线。
凌清打量着那麒麟玉佩的质地和色泽,又将那小纸条放在火光下细细斟酌,“藏在玉佩里的东西,应该是他的私密,怎么会落在枕头下而没有带走呢?”
阿九侧着脑袋想了想,“或许,他走的匆忙,将这东西落下了?只可惜,他也没留下姓名,我们就算想物归原主也不知上哪找他去!要不,我们将这纸条拆开看看,兴许能从中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呢?”
凌清想起那个男人在神智混沌的时候,曾经拉着她的手,喃喃着说了好多重复的话,凌清只知道他的名字里有个睿字,其他便一无所知。
凌清记得救他的那天,他正跟一群黑衣人厮杀,凌清隐隐觉得,厮杀似乎跟这块玉佩里面的东西有关,当下便将那纸条重新塞好,“这块玉佩可是精贵物件,他将这纸条藏在这里面,想必这东西应该是对他很重要的,我们更不能看,还是妥善收好,相信他记起后一定会回来取的。”
听到凌清分析那男人还会回来,阿九脸上飞过一抹喜色,轻咬着指头,沉吟道:“遇见他的那天,他正被一群黑衣人围攻,或许,他觉得我们这里更安全,咦,这么说来,是不是代表他对我们很信任呢?”兀自思索着,阿九晶莹的眸中再次闪烁出一抹激动和欣喜。
两天后,秀水镇的家中终于派了人上山,凌清看见来人手中并没有吃食,而是架着一辆马车,起初还有些顾虑,怕是凌来旺的事情,爹爹和二娘现在派人来捉了她回去处罚。
可是,当来人笑着说明来意,凌清松了一口气,相对于先前的隐忧,现在却更是疑惑了。
她觉得很奇怪,医馆里的事情一直都是爹爹在打理,从来不让凌清抛头露面,怎么突然间托人来传话要凌清下山接管医馆?
“爹爹真的这样吩咐?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凌清问来人。
来人道:“大少爷自从冬游回来,就卧病不起,夫人衣不解带的伺候,老爷也是分身乏术,知道小姐懂医术,老爷便命小的前来接小姐回去暂为接管医馆。”
冬游病了?凌清心下疑惑,探问:“大少爷患的是什么病?我爹就是大夫,不至于忙成这样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来人又说:“听说是感了风寒,还崴了手脚,老爷正跟那开药方子煎药喝呢,听说要些时日,二夫人和老爷都在大少爷跟前照顾着,老爷抽不开身,这才让小的来接小姐回去主持医馆的事。”
凌清明白的点点头,“好,我稍作收拾,就启程下山,你先去门外马车边候着吧。”
来人走出去,九儿迎过来,满脸担忧,“真的要下山吗?血莲花快到采摘的时候了吧?再说,下山了我们不就每天都要看着二夫人的脸色度日?”九儿道,凌清看出她的顾虑,拍着她的肩膀轻声道:“没关系的,血莲花那地方很隐蔽,凌来旺出了这样的事,家中想必已是乱成一团,二娘就算想整我们也没那精力。我之所以回去,不是因为心疼爹,更不是因为对凌来旺愧疚,而是因为医馆是爷爷苦心经营的,我必须要打理好。”
“听刚才门外那人的话,老爷和二夫人好像将大少爷那件事瞒住了。接我们回去,会不会是个阴谋?不会是要拿我们送官吧?”阿九还是担忧的很。
凌清仔细想了想,最后排除了这一层。“我爹和二娘的脾气我清楚,如果他们真的知道那件事跟我有关,早就带了人来亲自绑了我去了。九儿,麻利些收拾东西,我们得赶在日落前回秀水镇。”
九儿点点头,“很快就收拾妥当,那,要不要留个便条,我担心玉佩的主人如果找来……”
凌清轻嗯了声,“也好。”找来窗台上笔墨纸砚,留了几个字,重新塞进枕头下面。
直到做好一切,主仆二人才带着简易的包裹上了马车,沿着崎岖不平的山路朝着秀水镇的方向驶去……
落日融金,秀水镇在一片苍茫的暮色中渐入眼帘,远近有袅袅的炊烟升起,马车穿过了几条街道,喧闹了一条的街道在这个时候开始安静下来,店铺纷纷打烊关门,唯有那些客栈和酒馆的门梁下方,还燃着红彤彤的灯笼。
凌清从自家的医馆前经过,老远便看见负责打扫的老根伯正驼着背将医馆门前那块招牌吃力的扛进屋去,凌清让接引的人在医馆前停下,自己在阿九的搀扶下钻出马车,走进医馆。
“打烊了,瞧病抓药明个赶早!”听到脚步声,老根伯头也不回的道。
阿九努了努嘴,上前恶作剧的拍了老根伯的驼背,在他耳边大喊一声,“驼爷爷!”老根伯惊讶的回过身来,却见到阿九调皮的鬼脸,还有门口处的凌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老根伯伸手揉了揉浑浊的眼睛,待到确定来人真的是凌清和阿九,老根伯笑出了一脸的菊花。“哎呀,小姐,您怎么这时候回来了?”老根伯笑容可掬的抽了条矮凳子给凌清和阿九坐下,凑过问,虽然满脸欣喜,但还是难掩忧色。
凌清便三言两语将凌老爷接她回来接管医馆的事情给老根伯说了,老根伯认真的听了,露出更加喜悦的神情,“回来好,回来好啊!一个大姑娘家的,成日里呆在那些山里头,我这心总是不踏实。总担心你们挨饿受冻,跟你老子说了好多次,你老子也总是忙得无暇顾及。这次回来了,就多住些时日!”
凌清温顺的点点头,凌家虽然不是大户人家,但在秀水镇,却也是家境殷实。家里有伺候的丫鬟,做粗使杂活的家丁,医馆里也有帮忙打杂的药奴。
老根伯是从凌清爷爷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凌家,凌清爷爷对老根伯情同手足,老根伯也是个眷念情分的,做了几十年家丁,看着凌清父女俩长大,老根伯在凌家也自有几分威望。早几年凌清爹爹就提出好好奉养老根伯,可是,老根伯非但不愿意坐享清福,直到现在老到背都驼了,还坚持着在医馆里帮忙做些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