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扭头看着阿九一脸陶醉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却见阿九正看得兴高采烈的神情突然急转直下,‘哎呀!’尖叫出声。
凌清本能的转过头去,正好瞧见其中一个鬼祟的黑衣人不知将一包什么粉末对着那个青衣人的脸上吹去,青衣人不由顿下来去揉眼,就在这时,又有一批黑衣人不知潜伏在哪里,突然一窝蜂涌出来,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刀劈头盖脸就朝那个青衣人砍去……
风从对面吹过来,凌清隐隐能听见那些黑衣人的狂笑声,鼻子微抽了抽,似乎这清新的空气中已经混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凌清心脏猛地一跳,小心翼翼溜下大石,“九儿快走,待会被那些黑衣人瞧见我们就有麻烦了!”说着,拽住阿九的手不由分手就朝着来时的路赶紧奔去。
阿九被凌清拽着大步朝着山下走去,踢翻了一路的小石,粉唇撅起,还在发出不满的嘟囔,“以多欺少,还耍阴招,那些黑衣人真是不要脸,肯定是坏人!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凌清苦笑着摇头,这世间的人和事如果真有那样泾渭分明的准则来辨别好坏,那么当年爷爷也就不会老死狱中了!
秀水镇的凌家,世代行医,尤其到了凌清爷爷这一辈,更是将医馆做的风生水起。凌清的爷爷慈眉善目,医术精深又乐善好施,整个秀水镇的人提起凌家老爷子不由竖起大拇指再赞他‘好人,善人!’四字真言。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却让凌清的爷爷成了众矢之的,而凌家也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了被秀水镇居民唾弃的边缘户。
十三岁的凌清陪同娘亲去牢房给爷爷送冬衣,会隔着牢房锈迹斑斑的铁条看着里面花白头发眼神浑浊的爷爷,会在心里疑问,镇上的叔伯婶娘们怎么那么易变,赞爷爷是好人的是他们,咒爷爷是坏人的,同样还是他们,凌清为爷爷伤心之余不免告诉自己,好坏有时候不是取决于自己的一念之间,而是在于别人的口舌之下。
人心不足蛇吞象,凌清告诉自己,只要做好自己,不要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只要问心无愧,你就是好人。
山里的夜来的很早,凌青像往常一样,端坐在破旧的四方桌边,就着昏暗的烛火认真挑拣着手中的药草。
她将不同的药草按照各自的性能放在不同的筛子里,一旁的大篾竹篮子里还散落着许多带着新鲜泥土的药草。
夜风从破败的格子窗下面钻进屋里,桌角铁盘里燃烧得只剩半截的烛火在风中很没有安全感的跳跃不休。
阿九拿了灯罩小心翼翼的罩住那半截蜡烛,转身摘下墙上挂着的一件蓑衣去挡那漏风的窗户,转身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仔细挑拣的凌清,阿九瘪嘴摇了摇头,“老爷真是偏心眼,允诺了找人来修缮这屋子,眼看着都入了冬的天气还是没见个人影上山,可怜的姐姐,不止挨饿,又要受冻了!”
凌清听了阿九小声的抱怨,忙碌的双手不由微微停了停,睫毛微垂,洒下一方扇形的阴影。视线却凝视着面前藏在罩子下的烛火,眼神有刹那的走神。
想了想,随即又露出温和的笑,安慰阿九:“爹也有他的难处,入冬了患病的人多,二娘和哥哥又不懂医术,医馆的事全落在爹爹一个人肩上,他也是忙得抽不开身。再说,爷爷留给我的这几间茅舍,里面的摆设还是照着原来的样子没动过,这会子我还真舍不得让人来改动呢,这样很好,我就喜欢这样。”
阿九望着凌清温和的笑容在烛火下有些朦胧,不由轻叹了口气。分明着是老爷惧怕二夫人,不敢对小姐好才是。
阿九坐到凌清身旁,托着腮帮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凌清忙碌的双手,晶莹的大眼若有所思。
简陋的木门突然传来砰砰的巨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突兀,凌清和阿九惊讶的对视了一眼,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撞门的声音就在主仆二人对视的当下再次真切的响起,伴随着一种奇怪的呻吟声,凌清霍地站起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后的木栓,看着那木栓在那一下下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这里地处山沟,距离凌清家所在的秀水镇路途约莫几十里地,凌清爷爷以前来这里上山采药,有时候几天几夜都不曾回去,干脆就在这里建了几间茅草房,安置了一些简单的居家物品。爷爷死在狱中,这茅草房便留给了凌清。
此处偏僻,知道的人甚少,到底是谁,会在这样的深夜拍门?
凌清望着那门,现在已经停止了撞击,可是,门外那种奇怪的低低呻吟声却还没有走远。凌清手心渗出了冷汗,阿九早已是吓得面色苍白的躲到了凌清的身后,颤抖着声音在凌清的耳边说:“不会是山中的鬼怪吧?”
凌清皱了皱眉,“胡说,世上哪有什么鬼怪,怕是冬夜迷路的小兽避寒到此吧,以前也是有过的。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
凌清捏了捏阿九的手,转身绕出桌子。阿九不放心,小跑到凌清的身旁,拽住她胳膊,强打起勇气,“要看一起看,我在戏班学过拳脚!”
凌清点了点头,为了防身,凌清拿起一侧的擀面杖,拽在手心,阿九则抄起案板上那把切菜的刀,主仆二人小心翼翼的朝着那门走去。
‘吱嘎……’随着木门发出的一声脆响,屋内微弱的烛光顿时成了这山沟里唯一的光源,淡淡的温暖来不及驱散屋外夜的黑,迎面而来的北风嚯嚯的从洞开的门里灌进凌清的茅草屋,扑哧,微露的烛火被呼啸的北风拧灭,来不及看清屋外的情势,凌清和阿九便被无尽的寒冷和黑暗所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