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带着凌清和阿九来到那个患了病的姑娘房中,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香气迎面而来。三人绕过一面穿花引蝶的玉石屏风,便见到一张极其奢侈讲究的大床上,床前落下了层层叠叠的帐幔,飘飘洒洒间,偶尔窥见里面流光溢彩的缎被间,似乎斜卧着一个年轻女子,却看不清容貌。
床前的红木圆桌上,银盘中的蜡烛燃烧正旺,大床四侧起起落落的大红帐幔,宛如层层叠叠妖娆盛开的芙蓉花瓣,床前的一角,香炉内红颜滚滚,大红帐幔微微飘摇,就着烛火的摇曳,满室尽显一派旖旎。
只不过,这满室的旖旎,却越发将那个斜卧床上正闭目轻寐的女子,衬显得格格不入的苍白。
柳儿回身招呼着凌清和阿九在桌前坐下,又冲了茶拿了点心,然后轻轻走到床前,掀开帐幔的一角钻进去,弯腰跟那床上的女子低语。
虽然帐幔挡住了视线,可是,静谧的闺房中却让柳儿和那个女子的对话清晰的传出来,传进这边正喝茶暖手的凌清和阿九的耳中。
听得柳儿带着欣喜的告诉那个女子,“芳菲姐姐,公子特地请了秀水镇的女大夫来给姐姐瞧身子,姐姐赶紧醒一醒。”
床上的女子似乎翻了个身,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口气。
柳儿脚步移了移,继续说道:“姐姐,你就不要再气恼了,公子虽然爱玩闹,可是对姐姐你,却是极好的。若是换了旁的人,才不会有这样的待遇呢。”
床上的女子又是叹了口气,轻的如同羽翼一样的声音从帐幔里飘出,“都说了无妨,他何必还要这样费心?大冷夜的,让别人都跟着折腾,回头她们晓得了,不知道还要怎么编派我呢。柳儿,你这就去跟公子说,他的好意芳菲心领了,以后,莫要为了这等小事兴师动众的,影响不好!”
“姐姐,你这病可是拖不得,公子这几日,没少为您费心呢,前面几个大夫……公子虽然不说,但都看的出来。姐姐,你还是不要赌气了,自己身子要紧,万一真的落下什么病根来,伺奉不了公子,那好处还不是旁人给得去了?何必伤了自个的身子为别人做嫁衣裳呢?”
虽然凌清不是故意偷听别人说话,可是,同处一间屋子,她们不避讳,凌清也没必要装拘谨。若无其事的听着,虽然听得一知半解的,但柳儿的话似乎起了效,床上的女子没有再推辞,好像是在沉思,权衡着什么。
柳儿依旧耐心的在那里轻声劝慰着,帐幔里的声音渐渐压低了一些,这边的凌清和阿九,正耐心的喝着茶,吃着点心,让自己冻了一个晚上的心窝稍稍暖和几分。
“姐姐,那乞丐到底是什么来路?我这会子真是好奇的不行,还有里面那位,”阿九嘴角努了努传出窃窃私语的帐幔,秀眉微挑,“都病着的人,架势还真不小哦!”
凌清垂眼轻轻吹开漂在茶水上的浮叶,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跟阿九轻声道:“那乞丐应该是家底不薄的,且不说这屋子里的摆设,你瞧这些点心,造型别致,花样新颖,口感独特,并非外面集镇上能随便买的到的。”
阿九赞同的点了点头,两指夹起一块桂花糕塞进口中,嘟囔了句:“既然家里又是姑娘又是丫鬟的,自己干嘛还跑出去做乞丐?今晚上要不是我们恰巧路过,他冻死了都没人知道!”
凌清笑着摇了摇头,“少说两句吧,她们应该商量的差不多了。”
果真,凌清的话才刚落音,那边的帐幔从里面挽起,帐幔里的一切顿时在明亮的烛光下一览无余。
那个叫做芳菲的女子在柳儿的搀扶下正直起身子半靠在床头,背后垫着一个金丝软枕,凌清站起身,芳菲正好转头将目光投过来。
芳菲目光婉转的看着凌清这边,淡淡一笑着微微垂首算是见礼,然后,轻柔到能够蚀骨的声音飘过来,“凌大夫,那就有劳了。”
凌清微微颚首,朝芳菲点了点头,然后抖了抖袖子,吩咐阿九将医药箱打开。
因为卧病在床的缘故,芳菲无心粉饰,清瘦的容颜,微蹙的黛眉,一双美目在灯下焕发出水波一样潋滟的光。虽是这般病着,但美目间的惊艳却是怎么都遮挡不住,纵然蹙眉,也有一种病西施的独特韵味,让人回味无穷。
如此的一个女子,倘若精心装扮,必是妙人一个,凌清暗暗心想。
随着柳儿走进帐内,因为都是女子,没得那些避讳,为了方便瞧病,凌清便径直在那床前的矮凳子上坐了,目光细细在芳菲的脸上掠过,一边早已询问这芳菲的病征。
待到坐的近了,凌清才留意到,芳菲的脸上还有尚未干涸的泪痕,眼中也像蒙着一层水雾,看来,她方才是哭过的。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这样的一个妙人如此的伤心?真的只是因为身体不爽吗?之前她们的谈话凌清可是听到了一些残缺的信息。
“芳菲姑娘,请将手递过来,待我为姑娘听过脉象再做定夺。”凌清道。
芳菲轻轻嗯了一声,秀手自锦被下探出,白皙娇嫩,柔软无骨。
凌清一面为芳菲切脉,视线却依旧盯在她的脸上,稍会,收手,凌清心中已明了七分,却不动声色。
而是继续询问病症,芳菲极少开口回答,被问及所到之处,无不点头或是摇头,都是一旁的柳儿帮着作答,凌清素来有个习惯,问的仔细,柳儿也回的耐心,一件不落。看得出,柳儿这个丫鬟对芳菲姑娘伺候的很上心。
一番询问下来,基本都是凌清和柳儿在交流,芳菲都是低垂着眉眼,心思不在这里。不时抬眼瞟着门外的方向,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