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大婚日的夜晚,上京韩匡嗣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盈门,道贺之声不绝于耳,韩匡嗣兴致也很高,杯觥交错,笑声不断。
午夜时分,喝得醉醺醺的韩匡嗣在家仆的搀扶下回到了卧房。
韩夫人萧氏站在敞开的窗前,仰望着皓月,流下欣喜而略带感伤的泪水,为女儿的成长而欢饮。
依稀记得,十四年前,也如今日,皓月当空,清辉从窗户洒入产房,直渗入人心里,她在经历四个时辰的阵痛后,终于平安生下了女儿。她虔诚的相信,上天的眷顾让她们母女平安。
女儿被家人取名为清,感谢月光的清辉对这个孩子的祝福。
清儿是韩家最小的孩子,生她的时候韩夫人已经年过四旬,全家人更是爱如珍宝。
清儿自幼聪慧,工琵琶,善文赋,甚至大户人家排斥的舞蹈,她也想要学习,双亲经不起她再三恳求,只好依从。
可是今天女儿泪如雨下的拜别她,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萧家的媳妇,怎不让生她养她的母亲百感交集,老泪纵横呢!。
萧府 洞房
满眼红色,大红的喜字,大红的罗帐,大红的锦被,还有绣工精致的火红嫁衣。
完完全全汉家的风格,她很感动。
四目相对,含情脉脉。
耳边回响着宾客们的深深祝福,和数日前在上京最具盛名的佛寺,求得的上上签——功德圆满,多子多福。
红烛灭,春宵一刻值千金。
而此时的南京城下着淅淅沥沥的秋雨,夜风送来阵阵寒意,李氏身穿着浅蓝色的便服,手里翻着黄历,心里默念,“今日确是好日子,小妹她一定会幸福的,只是老爷怎么还不回来,我还有事想和他商量呢。”
“夫人,夜里凉,披上衣服吧。”侍女近前说。
“谢谢,”
马蹄声由远及近,李氏欣喜的笑道,“老爷回来了,快随我出去迎接。”
“是。”
看着仪容整齐,门外恭候的妻子,韩德让上前牵住她的手,目光来回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扫过,“夫人,下官说过多次,下官公务繁忙,难免深夜方归,何苦天天等候。”
“老爷,这是妾身的本份,”李氏笑答,“何况今日是小妹大喜之日,妾身欣喜难眠,还有一事想与老爷商议。”
“哦,那我们房里去说。”韩德让惊奇的看着妻子。
卧房里烛影摇曳,绿色帐幔针脚精细。
“夫人有何事相商?”
“请老爷纳妾,为你续得后嗣。”李氏轻声细语,神色温柔,可见此事已经思量多时了。
韩德让静静的看着妻子,目光从上到下,无一遗漏。许久,“夫人,为何突然提起此事?下官早就说过,后嗣之事,交由上天决定。”
“可是老爷,请您为妾身的名誉想想。”李氏继续说。
韩德让从床上站了起来,深吸两口气。
“夫人有什么特别的事的发生吗?你怎么会说这话?”愣了一会儿,韩德让才问道。
每年的重大节庆,韩德让总会在家中宴请下属幕僚,作为妻子她忙前忙后,体贴周到,在南京她贤名远播,妇孺皆知。现在却说出此话,韩德让惊诧莫名。
“这…..”李氏犹豫了一下,说,”十天前,小妹来信说,皇后陛下曾在寿宴上对老爷没有子嗣表示惊讶,所以,妾身以为…..“
“夫人过虑了,皇后陛下只不过随口一问而已,绝不会逼臣纳妾。”韩德让恢复了平静,说道。
李氏见他语气从容,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老爷你何以如此肯定,皇后陛下不会下旨?”
“下官自不敢揣摩圣意,但是皇后陛下日理万机,怎会真的在意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的家事呢?”韩德让哈哈大笑起来。
“此话有理,倒是妾身多心了。”李氏嘴上说这,脑海里却回放着韩德让刚才的笑声,一遍又一遍。
一夜安详。
三日后,上京秋风阵阵,颇为凉爽。
清儿正更换着正装,浅红的上衣和下裙,略施粉黛,俨然是个羞涩的新嫁娘。
“老爷夫人,轿子和马已经备好了,随时可以进宫。”家仆进来禀告。
“现在吧,别让姐姐等急了。”
“姐姐?夫君不怕被人告状啊?”清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的夫人,姐姐最疼我了。”猥恩神闲气定。
他们一人骑马,一人坐轿,欢声笑语到了皇宫。
萧绰在御花园见了两人,看到两人神态,萧绰心更定了。
“猥恩,你也成了家了,该长大了。”
“是,猥恩正色道。
“朕要你好好为国效力,平州节度使的衔你先拿着,随时听候差遣。”
“是,臣遵旨。”猥恩朗声答道。
“起来,凉亭里坐下说话。”萧绰亲自搀起了清儿。
萧绰今日一身粉绿色便服,没有太多的配饰,显得素净清雅。拉着清儿的手,浅笑道,“今日近看才知道,真是佳人中的佳人。”
清儿害羞地低下了头。
“一看就是多子多孙的福相。”萧绰眉开眼笑。
清儿的脸更红了,
“将来有了孩子,多让他们到你二哥身边走走。”萧绰继续吩咐道。
“皇后陛下,何不…..”清儿欲言又止。
“不可,这是你们韩家的家事,朕去介入是很荒唐的,更何况韩夫人她不该被伤害。”
“是,妾身明白。请皇后陛下放心。”
萧绰留他们用了午膳,才让他们回去。
数月过去了,没有任何圣旨下达到南京城,李氏赞叹夫君的准确判断,夫君那日的笑声却久久挥之不去,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在院子里来回走着,看着地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又要过年了,日子总是这样祥和平静的流逝着。”李氏心里想着。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转眼又是腊月了,保宁十年悄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