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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局天狐自断九尾:只为封印我 幽州风雪 第六章新历四年春

幽州位于中陆东北部,是中陆九州里最为贫瘠寒冷的一州,而蓟城又是幽州最北边的一座边陲小城,它东临东海,南靠莽山,西面对着大陆上唯一的内陆海——瀚海,北边则同时与北陆的云州森林和雷州草原接壤。

因为常年面临着雷州草原上那些多如繁星的蛮荒诸部的侵扰,所以蓟城在过去的四百年里一向都是大幽王朝驻扎边军的所在,自然不会有多么奢靡繁华。

但谁也没有想到,旧历年最后一个冬天突然爆发的伐幽之战,使大幽王朝在短短三年内接连失去了四州土地,新王陛下连败连战,连战连败,带领着数以千万的大幽军民仓惶北迁,最终依靠着莽山天险才终于站住了脚跟。

而蓟城这座毫不起眼的边陲小城,也在新历四年的这个春天摇身一变,成为了后幽的都城,城中那座先王北上游猎时暂居的行宫,竟然充当起了新王陛下的王宫。

于是一向寒冷贫瘠的蓟城,便突然变得热闹富裕起来,仿佛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王宫深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官带着两个三四岁大的孩子,正穿过花园,行过长廊,走过水榭,绕过池塘,在北地彻骨的春寒里急急走着。

花园里的花枝还是光秃秃的一片,池塘的水面上也结着一层尚未化开的薄冰,那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自然都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男孩手里提着个漆盒,里面装着笔墨纸砚等一应之物,女孩则将几卷薄薄的书册抱在怀里,两条小短腿快速倒腾,勉强跟上女官的脚步。

“殿下,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您的寝宫离书房最远,咱们出来时便已有些迟了……那位先生奴婢已打听过了,是陛下花重金从南边聘来的大儒,治学严谨、规矩极严,今天是他第一天授课,若是迟了肯定是要受惩罚的!这些东西,要不还是让奴婢帮您提着吧?”

走在前面的女官脚步甚急,又担心后面的孩子追赶不上,便不时停下来催促一番。

走在后面的女孩儿,头上草草挽着一对蝴蝶鬏,半点儿装饰也无,身上套着件旧宫装改成的衣裙,衣裙松松垮垮很不合身,显然是留出了很大的余地想让女孩儿能多穿两年。虽然面孔苍白、气血不足、一副羸弱不堪的样子,但她眉目如画、青稚可爱,若只看相貌的话,竟已依稀能看出些钟灵毓秀的模样。

女孩儿已是如此,她身边那个穿月白色绸缎面棉袍的男孩儿竟丝毫不比她差,眸子莹润有光,双眉斜飞入鬓,鼻梁丰隆挺拔,除了也是一般的单薄瘦弱以外,竟是个极为难得的漂亮小公子。

只是那月白棉袍已洗的有些泛黄,绸面边角也多有磨损抽丝,随着行走带起的微风飘来荡去,活脱脱一个破落寒门的样子。男孩面皮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大大破坏了美感,尤其是一只左眼,眼圈四周红紫一片,也不知他才这么点儿年纪,却到哪里弄出了这么一身伤来。

男孩儿几乎是在小跑,拎着沉重的漆盒跑了这么远距离,明明已有些气喘,却还是对那女官摇了摇头,说道:“清荷姐姐,我自己拿着就行,你放心,我跟得上,一定不会迟到。”

前面的花园里,几个年轻宫女正在给光秃秃的花树们修枝松土,远远的见到他们三人过来,便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计,慌促忙乱的蹲身行礼道:“给世子殿下请安!”

等三人走过去了,宫女们才纷纷站起身来,一个年纪较小的宫女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小声说道:“世子殿下这是又跟皇子们打架了?我看他脸上的伤,比起上个月来好像又多了几道。”

“世子今年还不到四岁,三位皇子年纪也小,男孩子嘛,在这个年纪上喜欢打打闹闹些,也属正常。”宫女乙说道。

一旁的宫女丙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冷笑着插嘴说道:“年纪小?不见得吧?大皇子今年都十二岁了,二皇子九岁,最小的三皇子过了这个月也有六岁了吧?我弟弟五岁的时候就能跟在我身后洗衣煮饭,上山拾柴了!再说,三个大孩子总是隔三差五寻个由头,把一个不满四岁的小孩子殴打一顿,而且那小孩子还是他们的亲堂弟,你说这是正常?”

“唉……”

宫女丁轻轻叹了口气,多愁善感的说道:“原本的陛下变成了先王,原本的亲王变成了陛下,原本的世子变成了皇子,原本的皇子却变成了世子,世道如此,那又能有什么法子?”

北迁路上,很多原来的宫女宦官们死的死逃的逃,宫中存活下来的人手早已严重不足,这群年轻宫女们都是一路上从各地召买来的良家女,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只有十二三岁,哪里知道宫里的禁忌与凶险?两个月前陛下终于定都蓟城,王宫里一片风起云涌,这几个宫女看到四下无人,竟在这荒园子里抖擞起精神,将八卦事业开展的如火如荼。

“哼,世道如此?你这说法也只能骗骗自己罢了。”

心直口快的宫女丙嗤笑道:“那起子惯会捧高踩低的大人们也还罢了,但三位皇子才多大年纪,小孩子心思单纯又懂得什么?要是没有身边的人天天挑唆,他们跟自家堂弟之间又哪来那么大嫌隙,况且这小堂弟还刚刚丧了父母?”

第一个开口的宫女甲说道:“听姐姐这意思,难道是有人……可是我听说陛下对世子很重视啊,当年先王龙驭上宾,世子殿下流落在外,陛下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找回来的。”

宫女丙道:“这事儿我也听别人私底下偷偷议论过,但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说的。”

宫女甲拉住她的手道:“好姐姐,你快说,难道这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不成?”

宫女丙看到其余的宫女们也都是一脸八卦的看着自己,便索性跟几人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坐下,小声说道:“我听说,当初先王突然归天,陛下手里根本没有兵权,而咱们大幽镇守四方的将军们也只服先王,对陛下的调令并不如何理会。

面对三国联军,陛下身边只有几千亲兵,根本无法抵抗,原本都快被四面合围了,就是因为找到了世子殿下,消息撒布出去,各地的将军们看在先王骨血的份上这才起兵勤王。

从豫州到幽州,数千万大幽子民死走逃亡,只剩下如今不到百万,一路打一路跑,要不是那些将士们寸土寸血,用累累白骨铺成了陛下的北迁之路,哪里有如今的定都蓟城,哪里有如今的后幽?”

这宫女丙想必是有些出身来历的,言简意赅,文辞恳切,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竟被她生生讲出了说书先生的味道。

众宫女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状,只听那宫女丙清了清嗓子,又道:“我还听人说,最初的一年,陛下对世子当然是极好的,天天过问,日日关心,就算逃亡路上再苦再难,宁肯饿着三位皇子,也从未短过世子的吃穿用度。

但是后来,各地忠于先王的将士们基本都已到了,连番大战下来或死或残或被陛下打散重编,随着前来投奔的大军越来越少,陛下对军队的掌控越来越强,世子殿下的日子也就每况愈下,份例钱粮一削再削。

到得去年下半年,听说一个月才不过六七斗米、一两贯钱而已,而大皇子呢,身边随便一个伴读常随,月银都有二两八钱了。三皇子身上的一件袄子就值百十来两,单单手炉里烧的银丝细炭也要二两纹银一斤,你们想想,堂堂的先王世子,如今被作践成什么了?”

几个宫女喟叹几声,宫女乙蹙眉说道:“那先王后执掌后宫这么多年,难道就没留下几个心腹人吗,她们怎么也没说替旧主照顾好世子殿下?”

这次不等宫女丙说话,多愁善感的宫女丁便已叹气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前面朝堂中那些老大人们尚且如此,更何况后宫里这些无依无靠的使唤人?我听说先王后身边的那些老人儿,不是死在了北迁路上,就是被寻了差错赶了出去,如今负责各宫一应事务的都是以前王府的亲信,像咱们这种后来的,只能被打发去管园子、洗衣服、倒夜香……谁又会真的为一个没了爹娘的孩子着想?”

宫女乙附和道:“我听说世子宫中本来是还有几个宫女服侍的,但一年前大皇子去世子宫里玩耍,觉得有一位宫女聪明伶俐很会讨他的喜欢,便直接管世子要人。以当时两人的身份地位,大皇子既然亲自开了口,谁都知道这人肯定是留不住的,于是世子殿下就问那宫女愿不愿意,本来她说一句凭殿下做主,世子再顺水推舟将她送出去也就是了,没想到那宫女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跪在大皇子脚前说她愿意!

自己宫里的人,心却如此向着外面,虽然人人都知道世子宫中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但那宫女这样不加掩饰,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当然令世子殿下很没面子,他二话不说当即放人,但与此同时,也把其余的宫女丫鬟们全部赶了出去——看来是真的寒了心了。”

“倒也没有全赶。”

宫女丙说道:“你们看到世子身边的那位女官和小丫头了吧?如今世子宫里连他在内一共就只剩下四人。那位女官是陛下派给世子的,除了照顾他日常起居还要负责教导礼仪规范,听说极为和善可亲,世子殿下跟她感情深厚,赶走了所有女官却唯独留下了她。

还有那个女孩,叫做莘念,小名唤作笋儿,乃是世子宫中那位老嬷嬷的外孙女,只比殿下小不到半个月,从小跟着殿下一起长大,但你们千万不要因为她的年纪身份就小看了她,听说为了她,世子殿下可是连皇子们都打过!”

“呀?!”

听到世子殿下为了一个嬷嬷的孙女连皇子都打,宫女甲吃惊的瞪大了眼睛,问道:“那位老嬷嬷是什么人啊?世子殿下怎么对她们这般好?”

宫女丙道:“那位老嬷嬷娘家姓方,当年曾做过先王后的乳母,听说还是先王后族中一位出了五服的远亲长辈,家里也曾是书香门第、世代簪缨。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又因子弟不肖,获了罪责,方嬷嬷的夫家怕受牵连,一纸休书将她和她女儿一并休了回来。她那时刚刚生产还没出月子,身边又带着个尚未满月的孩子,夫家撵了出来,娘家又坐牢的坐牢,流放的流放,实在是走投无路之下,这才去投奔了先王后的娘家,正巧赶上了先王后也才出生,便做了她的乳母。

那位方嬷嬷虽是罪臣之后,但本身的人品教养都是极好的,与先王后处的如同亲生母女一般,先王后怀上世子殿下的时候,正好听说自己这位乳母的亲闺女也怀了孩子,便将她们母女召入了宫里,说是等两人生产之后,便让这位远房表姐做自己孩子的乳母,彼此也好有个照顾。

结果那年冬天,先王后刚生下世子,便遭遇了伏袭,再没能回来……后来又过了不久,那位老嬷嬷的女儿也生下了一个女孩儿,便是这位笋儿姑娘,但她的父亲母亲却都死在了北迁路上。世子殿下和笋儿从小是被方嬷嬷一手带大,她一个人先后抚育了先王后和世子殿下母子两代,你们说,世子殿下跟她能不亲吗?”

“原来是这样……”

心地善良的宫女丁看着料峭春风中渐行渐远的小小背影,喃喃道:“都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这深宫之中尤其如此,你们看世子脸上那些伤,那位老嬷嬷和那位清荷姐姐怎么也不多多劝导,让小世子多忍耐些,总比平白受这些皮肉之苦的好。”

宫女丙冷笑道:“你怎知她们没劝?但别人既有心找你的麻烦,你忍耐一下他就不找了吗?在我看来,世子殿下已算是极为能忍的了,但他终归只是个三四岁大的孩子,又是先王的骨血,你难道还希望他能像朝堂上那些老大人们一样,玩什么唾面自干?”

她顿了顿,微微抬头望着寒风中阴沉的天空,目光却似看到了多年前曾远远望见过的一个高大背影,幽幽的叹了口气,道:“先王的骨血啊……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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