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磕绊绊地一路跑回村里,也不知那个爪子的主人有没有追我们。我们直接跑向姑妈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时,就远远地看见姑妈在门口站着,她好像正在向我们张望。
等我们走近,她沉着一张脸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我扭捏地说:“去抓鱼。”
“欣雨,你有没有把我交代的话告诉他?”姑妈的目光看向方欣雨,语气稍微变得柔和一些。方欣雨弱弱地说:“告诉了。”
“告诉了,你怎么还要去抓鱼?”姑妈的矛头指向我,没有责问方欣雨的意思。
“姑妈,你先别着急生气,我们有重要的事向你报告。”我连忙转移话题。
“你少打岔!”姑妈以为我在耍小聪明,但她的眼神紧接着就疑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我,又看了看方欣雨,可能是发现我们脸上满是汗,身上到处粘着土。
“发生什么事了?”她说话的语气从责问转为担心。
我马上把不久前发生的骇人一幕讲给姑妈听,之后又补充了前因后果。姑妈听得将信将疑,最后问方欣雨:“欣雨,他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方欣雨肯定地说。
“走,进屋。”姑妈命令我们两个。把我们带到她住的西屋,叮嘱我们今晚不要再出去,然后她急匆匆走向前院,选择她平时供奉家仙的那间厢房进入。
过了一会儿,她走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包袱。她拎着包袱从南向北穿过房子的过堂屋,路过西屋门前时,再次叮嘱我们不要出去。然后她才从北门离开。
按照我的估计,她是去救杨老茂。大概两个小时后,姑妈回来了,一只腿刚刚迈入西屋,就问我和方欣雨:“你们真的看到一只爪子把杨大爷抓进了裂缝?”
“是啊。”我底气十足地说。
“对啊,干妈,我们都看到了。”方欣雨为我证明。
姑妈暂时没说话,脸色犹疑不定。
“怎么了,姑妈?”我问。
姑妈说:“我去了那个土炕,在西北角上根本没看到什么裂缝。倒是看到那辆四轮车和那头牛。”
“也许那个裂缝合上了呢。”别看我年纪小,脑袋瓜还是转得挺快的。
“你以为土地开合是那么容易的,非自然的情况下,就算是百年道行的精怪也未见能够做到。除非.......”她欲言又止,随后表情变得凝重。
“除非什么?”我问。
姑妈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屋子,继而朝着北门走去。
这次,她离开家好长时间没回来,直至第二天早晨。
我和方欣雨在西屋炕上睡觉还没醒,就听到有人敲北门,在东屋的奶奶去开门。
我们刚刚从炕上爬起来,就见姑妈拎着包袱疲惫不堪地走进来,如释重负地说:“终于救回来了。”
我马上问她是不是把杨老茂救回来了,她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的意思。
之后一个白天,姑妈都在睡觉,等她醒来后,我才问她怎样把杨老茂救回来的,于是她给我讲起昨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原来昨晚姑妈第二次离家,是去找杨老茂的侄子杨铁民,让他召集一些人手,跟着她去救杨老茂。
杨老茂的夜不归家,使得他的老伴着急万分,早就通知亲朋去找。姑妈找上杨铁民说明自己的来意,等于是给所有找寻杨老茂的人指明了方向。
于是乎,包括杨铁民在内的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拿上锹镐带上手电,跟着姑妈前往那个土炕。
来到土炕的西北角,姑妈先让大家休息一会儿,她则从包袱里拿出三根线香,用火柴点燃,然后插在地上。见香正常燃烧,烟气缭绕上升,姑妈跪在地上朝着土炕的西北角拜了拜,说:“何方大仙在此修行,我等打扰了,还请放过我那乡亲,他若有冒犯之处,我愿每日烧香敬奉大仙作为偿还。”然后眼睛期待地看着土炕的西北角。
除了杨铁民,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姑妈。因为姑妈只对杨铁民讲了杨老茂被爪子抓走的事。
许久许久,土炕的西北角也不见任何动静,跪在地上的姑妈站了起来,淡淡说了一句:“那就冒犯了。”
转头对身后的人说:“在土炕的西北角上挖一个洞,开始吧。”
大家按照姑妈的吩咐去做,十多个人分成四组,轮番上阵使用锹镐对着那里的土壤一通猛挖,逐渐掏出一个圆洞,越来越深。
当洞深达约莫两米的时候,在里面挖土的一个村民手持铁锹戳过去,竟然产生了铿锵的碰撞声,显然触到了坚硬的东西。
这个村民用铁锹铲掉挡在硬东西前面的土壤,发现这竟然是一块很大的青砖。他身后一直有人打着手电,为的是方便他挖土,现在也看到了这块青砖。
不多会儿,姑妈走进洞里,看了看这块青砖,眉毛不禁皱了起来,说:“看来我们挖到墓墙了。”
消息很快传到洞外,大部分村民两眼冒光,好像挖到墓就等于发财似的。
姑妈让人把墓墙敲烂。在把墓墙前面的土壤清理干净的时候,有人发现墓墙上本来就有一道竖向的裂缝。
这一发现传到洞外,并未使得闭目养神的姑妈改变计划,继续让人敲烂墓墙。
两个人轮流用尖镐冲击墓墙,没多久就砸出一个大窟窿。
姑妈把在场所有人叫到身前,包括土洞里面的,对他们说:“进入这个墓可能存在危险,我也不瞒大家说,老茂叔是被一只爪子带走的,那只爪子的主人很可能就在这个墓里。现在我请大家表个态,愿意跟我进去的请往前迈一步,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
“我。”
“我”
.......
“还有我”
一连从人群里迈出七个人,稍后又有两个人加入,其他未表态的人不是低着头,就是把头转向别处,显然是不想趟这趟浑水。
姑妈看着有勇气站出来的九个人,说:“你们当中有没有属虎、属兔、属鼠的人,如果有的话自动退出去,这三个属相的人不适合当下的时辰进入险地。”
九个人里面立刻退后了两个,并先后解释说一个属虎一个属鼠。
姑妈等了片刻,从脚下的包袱里取出一个竹筒,对着剩下的七个人说:“好了,你们七个过来,把香灰抹在自己身上,周身上下都要抹,不要有遗漏。”说话间,姑妈打开竹筒上口的塞子,然后从竹筒里倒出灰白色的香灰。
等这七个人抹完了香灰,姑妈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线香,并交代说:“线香点燃后进入墓里,在线香烧完之前必须出来,如果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可用线香燃烧的一头戳过去。假如中途线香突然熄灭或者断掉,不管什么原因马上出洞。”
七个人接连点头,一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姑妈的线香可不是市场上常见的普通货,是她亲手制作的,加入了朱砂、桃木粉、牛油等驱阴辟邪的物质。
“我就交代这么多。你们有没有什么话要说。”姑妈一边对七人说着,一边把竹筒塞进包袱里,又从包袱里掏出一盏扣着玻璃罩的油灯。
七人皆是摇头。
姑妈取下油灯的玻璃罩,然后用火柴把里面的灯捻点燃,再把玻璃罩扣上。
“我们走吧。”对着七个人说了一句,姑妈提起油灯钻入洞里。
七人相继跟上,各自手里持着手电,也点燃了姑妈发给他们的线香。
通过掏出来的土洞,来到墓墙前面,领头的姑妈暂时停住,把手里的油灯缓慢探进墓墙上的窟窿。
油灯的光芒照到墓墙里面,显示出一条横向的通道,大约一米半高。
姑妈把脑袋探进窟窿,向左右看了看,发现通道并不笔直,有着明显的弧度,如果弧度一直继续,将会围成一个圆。
姑妈猫腰钻过窟窿,然后蹲下身,用油灯照着地面,满是尘土的地面上有着一道道挣扎的痕迹,但却没有血迹。
因此,姑妈认为杨老茂活着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姑妈站起身,略微猫着腰在短距离内来回踱步,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地面,貌似在地上寻找丢失的钥匙。
随着时间的延长,姑妈的眉头越蹙越紧,最后停在了入口处,对还未钻过窟窿的七个人说:“这墓里的东西很邪门,它抓走老茂叔时,它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里只有老茂叔挣扎的痕迹。说实在的,从现在开始我也没有太大把握把人救出,甚至全身而退都不敢保证。”
七个人都露出害怕的神色,然后相互看来看去,谁也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说:“既然都进来了,没看到正主是啥东西,就调头回去,我杨德凯从来没这么怂过。大侄女你就发话吧,到底怎么搞,我听你的就是。”
这杨德凯在我们村辈分比较高,正应了那句“萝卜不大长在背儿上”的话,他虽然只有三十八岁,姑妈却要喊他二叔。
姑妈的眼光扫过其他人。好似被杨德凯的话激发出了血性,他们也纷纷说狠话表态,一定要会会墓里的东西。
姑妈不再啰嗦,提起油灯照亮地面,循着地上挣扎的痕迹往前走。走出没几步,挣扎的痕迹就彻底消失。
不过姑妈却没有因此停下来,她带领七人继续朝前走,顺着通道不断向右拐弯。
估计转了半个圈的时候,姑妈凭直觉认为他们的右面就是墓室,想要进入墓室,必须在右侧的墙壁上找到一个进口。
老天好像听到她的心声,他们又往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长方形的门洞出现在右侧的墙壁上。
姑妈提着油灯走到门洞近前,借着灯光看到门洞里面,表情不禁微微惊讶。居然又是一条横向的通道。
她小心地把身体探进门洞,提着油灯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条通道也是弧形的,和他们刚刚走过来的通道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