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大都内一条河,日夜流着,穿城而过。
阳光一软,北国就进了八月,天一下子高阔起来,风也疏朗清爽了。凭河立着一排茶楼,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偶尔秋风急急地吹过,茶楼上的招子悠悠乱颤。招子五颜六色,点缀得河岸十分生动。岸上的草木绿得已经深重。时有只只水鸟扑落在草丛中,时而又惊起,在河面上掠来掠去,时而让人看得心头发痒,便生出欲长翅妄想。
太阳升到一竿时,关汉卿坐在袁家茶楼上,眯着眼睛看着河水哗哗东去,心情也随之呼啦啦一片辽阔,几日来的忧烦一扫而空。他喊了一壶茶,一盘点心,慢慢地吃着、喝着,和店家有一句没有一句地搭讪着。他常来袁家茶楼走动,店家与他熟悉得很,闲话便多。
店家挑起大拇指笑道:“关先生,您恁地一副老天爷给的嗓子,唱得好哩,如三伏天吃冰豆腐,三九天吃火锅子哟。”店家指的是昨天夜里一场戏,关汉卿临时兴起,顶了一个配角上台唱了几句。
关汉卿被逗笑了。三句话不离本行,店家使用的全是饮食语言。
店家也笑了:“关先生莫见笑,我本不会说话,夸奖人也是俗语了。您的确唱得天好,我真也说不出一二。”
关汉卿摆手道:“承蒙你夸奖,真是不及不及,嗓子真是不似从前了。现在台上全是文远在唱了。昨天我是在台上充数的。”说到这里,关汉卿心里酸楚了一下,他的确感觉自己老了。这几天他身体十分不适,找了几个郎中看过,说他中气虚弱得很,要慢慢调养。郎中给他开过几服药,并嘱咐他再不可登台,一旦伤了元气,身子必受大损。昨天他十分后悔不该酒后逞强,唱过那几句之后,直直难挨了一夜。
店家笑道:“那是那是,文远、文秀兄妹自是关先生的台柱子了。”
就听到风似紧了许多,关汉卿朝外边看去,河面上起了波,天边阴起来。似乎有雨在云中慌慌地行走,太阳已经胆怯似的猫到了云里。他禁不住说一句:“怎的要下雨了。”
店家道:“这天气,恁地没个准性儿呢。”
正在说着,就听到雨点子落豆般掉下来了。河面上一片雾气腾腾而起。关汉卿称赞一句:“好雨!”
听到楼梯一阵响,关汉卿转眼去看,见马致远一脚踏上楼来。马致远哈哈笑道:“关夫子,恁地好兴致,如何一人独上高楼?”就在关汉卿对面坐下。马致远和店家打过招呼,店家就让小二再端上一壶茶来。店家知道马先生与关先生有话说,就转身走开了。
此时楼下一片嘈杂,似丰有人躲雨躲到茶楼里来了。也有人不断地上楼来。店家水亮的嗓子不断在楼下跟熟客们打着招呼,间或开几句荤素不忌的玩笑。
关汉卿看看越来越加胖了的马致远,可以想象马致远在郑子厚家的日子十分优越。关汉卿心中一阵慨叹。当年他跟马致远是亲如兄弟般的情谊,而如今竟闹到心不和面也不和的地步。世事如局,这人情也直似纸薄。关汉卿淡淡问一句:“致远先生,今日如何得闲了?”
马致远笑道:“刚刚闲走在街上,躲雨躲到这里来了。”关汉卿点点头:“哦,躲雨?”他似乎想到了一些别的什么,却不再说。
马致远笑道:“关夫子,今日我做个东,你我畅饮几杯如何?”
关汉卿摇头:“致远先生有什么话只管讲来。我酒量不及你。今天也没有饮酒的兴致。”
马致远摆摆手:“恁地这般说,夫子的酒量我却知道,当年你我……”
关汉卿轻轻一叹:“物是人非,不谈什么当年了。”他看了马致远一眼,目光中似有了蒙蒙雾气。
马致远听出关汉卿话里的藏音,脸色微微一红,笑道:“夫子不肯赏脸,我自家饮了就是。”转身招呼小二:“烫一壶酒上来。”
小二应了一声,就下楼去了。关汉卿转头去看河面上雨中的惊鸟,那掠来掠去的鸟儿似在心头乱乱划过,弄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关汉卿用余光看了看也在向窗外看景的马致远。
马致远是前年春天投奔了元大都的郑子厚。他给郑子厚写折子戏,去年秋天还把王实甫也拉过去了。郑子厚被人称做郑大官人。郑子厚的弟弟是朝廷的大臣,郑子厚在元大都的声名便恁是了得了。郑子厚本是做药材的商人,前几年也立了一个戏班子,常常在勾栏里唱。他出的银子多,把不少戏班子的角儿挖去了。关汉卿听人传说,郑子厚还动过关汉卿戏班里的文远和文秀的心思呢。
马致远笑道:“关夫子,莫要记嫌马某了。事情都过去两年了,如果再不宽谅致远一回,致远真是无地自容了。”
关汉卿转过头来笑道:“致远,你如今是朱门中的红人,我如何能高攀?”
小二端上一壶酒,几碟菜。马致远斟了两杯酒,讪讪笑道:“关夫子,前边不说,后边也不说,你我饮一杯吧。”
关汉卿盯着那壶烫酒,心中也似烫了一下。他忽地想起早年间与马致远在乡村野店雨夜饮酒的情景。他点点头:“致远,今日我只有一句话,我望你的人品与你的才学一般好才是。如果你听我这句话,就饮了此杯。”说罢,就盯着马致远。
马致远脸涨红了,笑道:“夫子啊,你直是认真了,认真了哟。好好,就依你了。饮了。”
关汉卿一笑,二人饮了。
楼外雨声更大,似是紧了。
一杯饮罢。马致远问:“关夫子,你近日生意直是很好,能不能把文秀借我用上几场戏,只算是救火了。我给郑官人写的那一场《风尘误》,真是缺少一个文秀啊。”
关汉卿笑笑:“你若用她,直是去找她商量便是。”他心念一动,知道郑子厚又打文秀的主意了。这几日,郑子厚的戏班子答应给几位朝廷要员的家眷演戏,那几位家眷点了文秀的戏。马致远也算当今的名士,不该如此巴结郑某。关汉卿真是更看不起他了。心头一丝不快,刚刚那杯酒的滋味已经全无。
马致远叹口气:“那文秀已非从前,现在是勾栏里唱红的班头,派头大了,我说话她如何肯听?”
关汉卿讥讽地看了马致远一眼:“那文秀可曾是最听你的话了。如何变得不听话了呢?”说完站起身,拱手道:“致远先生,我今日还有事,就不陪了。你慢慢饮着。”
马致远急道:“夫子,你莫要不给一点情面嘛!”
关汉卿淡淡道:“你自去找文秀说便是了。”便下搂去了。
楼外雨仍未停止。店家追到门前,塞给了关汉卿一把伞。关汉卿点头笑笑,撑起伞,踩着一街雨姗姗地走了。
马致远追下楼来,张嘴想喊住关汉卿,却没有喊,呆呆地在街中立住。他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一看,竟是王实甫撑着一柄油伞匆匆走过来了。
雨在这时候突然停了。
马致远看到了王实甫那老练的笑容。他突然感到心里有了底。
翌日,街内的勾栏内郑子厚的戏班子上演《风尘误》,郑子厚已经挂出了水牌。他已经等得心焦。马致远和王实甫去找文秀赶场,到现在却没有来。王实甫已经夸了口,说他和马致远曾帮衬过文远、文秀兄妹,这一点面子文秀应该是给了。郑子厚突然有些后悔,他不知道文秀能不能来了。
就听到有人喊:“郑官人。”
郑子厚回头一看,是马致远和王实甫匆匆赶来了。郑子厚忙迎上去问:“文秀来了吗?”
王实甫暗着脸摇头:“她竟是吃错了药似的,不肯过来。我说多付她银子,她也不肯。这人真是……”
郑子厚心头大乱,顿足道:“马先生王先生,文秀若不能来,你们二位昨天何必说大话,今日这场子让我如何收拾?”
王实甫满脸惭愧看着马致远:“马先生,这……”
勾栏内已经是人声沸腾,郑子厚无奈地望了二人一眼,就跑上台去,尴尬地四下拱手:“诸位,今日文秀不能上场,咱们改唱《赵氏孤儿》如何?还望各位……”
看客们大骂起来,有人还把水果砸上台来。郑子厚狼狈地蹿下台来。王实甫皱眉道:“文秀也太不成话,如何这般晒我二人的光景?”
马致远眉头皱起,苦笑道:“关夫子,你这样拆我的唱台,我也不会让你好唱的。”
郑子厚看看王实甫和马致远,突然低声道:“你们能不能把文远挖过来,我出大封的银子。”
马致远闷闷地呆了一刻,缓缓地说:“你容我想一想。”转眼已经一个月过去。关汉卿的病仍不见大好。刚刚换过一位郎中,又换过几服药,文秀每天给他细心煎药。今天,关汉卿接到了文远的请柬,要他去袁家楼饮酒。关汉卿看过请柬,对文秀笑道:“文远这是做什么呢?今日他还要唱《单刀赴会》呢,怎么去饮酒呢?莫要误事了哩。”
文秀皱眉道:“先生,这几日我哥与郑大官人直是走动得勤快,我怕是……”
关汉卿摇头:“不会,我与你们兄妹十几年的情谊,文远怎么去郑子厚戏班子。只是我今日体虚得很……”关汉卿抬头看看窗外,已经是大雪飘飘,寒雪乱扫。他感觉自己精神实在倦怠。他不想去袁家楼赴这个酒宴。
文秀皱眉道:“先生就不要去了吧。”
关汉卿想了想,笑道:“还是去吧。文远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好扫他的兴致。”
关汉卿就与文秀去了袁家茶楼。一路上,满街飞雪,关汉卿微微有些气喘。文秀扶着他一路走着,心里阵阵难受。关先生怎么会病成这个样子了。
到了袁家茶楼,店主迎在门口,拱手笑道:“关先生,多日不见了。”
关汉卿喘了喘气,也拱手笑道:“我患了一些小疾,有一个月不曾叨扰了。生意还好吧。”
店主笑道:“托福了。还好。您快楼上请吧。文远先生已经等了多时了。”
关汉卿就和文秀上楼。到了二楼,关汉卿抬眼一望,竟怔住了。见楼上文远与马致远、王实甫坐在一起,正在说笑。三人似乎说得十分融洽。
关汉卿脸色陡然变了。这场面实在是他不曾想到的。他实在不曾想到文远与马致远、王实甫搅到一处了。
窗外的大雪呼呼直落下来。北风醉汉一般猛烈地刮着,窗纸被风雪击得惊慌地颤动。
王实甫见到关汉卿上来,忙起身笑道:“关夫子,你可是姗姗来迟了。文远可是等候很久了。”
关汉卿硬硬地看了文远一眼。文远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地道:“关先生请坐。”
关汉卿看看文秀,就点头道:“文秀,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坐吧。”就坐在桌前。
文远忙起身给关汉卿斟了一杯酒。关汉卿却不看那酒,直管问:“文远,今日的戏就要开场了,你如何还在这里饮酒呢?”
文远怔了怔,却没有回答。
一时有些尴尬,几个人一句话也无从说起,桌上的酒已经冷了。
王实甫喊一声:“店家,再烫一壶酒来。”
关汉卿摆手:“不必了。文远,今日你是不能喝酒的。莫要误了场啊。”
王实甫笑道:“文远兄今日要敬关夫子一杯了。”
文远双手举起酒杯,笑道:“先生饮了这杯,弟子还有话讲。”
关汉卿笑:“你何苦这多礼节。有话但要直言才是。好,不扫你的兴致,只此一杯。”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文秀忙道:“先生身体刚刚好些,郎中嘱咐不能饮酒的。”
关汉卿道:“但饮一杯还是无妨的。我不知道文远要说些什么。”
文远脸色一红:“事情到此,不敢再瞒先生,我要到郑官人那里去唱了。”
关汉卿一怔,手里的酒杯一晃,就硬硬地放在了桌上。他皱眉道:“哦?几时去?”
文远看看王实甫。似求王实甫说话。
王实甫却把头转向窗外。窗外,河上几个汉子正在开冰捉鱼。铁扦子吃进冰里,弄出一片雪沫,洒洒地十分晶莹。
文远头一低:“我今日就走,这场酒,是我辞别。”他说得声音很低,似是飞虫响动。
关汉卿头一晃,一拍桌子,起身吼道:“文远,你莫要过分。今天戏就开场,《单刀赴会》的戏单都发出去了,你让我如何收拾?”
文远叹道:“我已经收了人家的定银,如不去,这官司是要吃的。”说罢,头一低,再不言语了。
关汉卿怔怔的,目光钉子一般扎住文远。
文远被关汉卿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了,他脸一红,便起身下楼。关汉卿未动,文秀却大步追下楼来,在店门外喝住文远。文远脸红红地看着文秀,窘笑道:“小妹,我……”
文秀摇摇头,长叹一声:“大哥,我没想到你会这样。”
文远红着脸说:“小妹,不是哥哥……”
文秀道:“我不说你,你自家抚着良心细细想,当年若没有关先生,你我早就在燕京道上冻饿而死了,尸骨早就让野狗牵去了。你若是有良心,怎么就这样晾关先生的戏台呢?”
文远摇头:“我这事不好对你说呢,你……”
文秀怒道:“我只问你一句,你今日是想如何?你还唱不唱今晚的戏?”
文远道:“我真的只能回戏了。你总不能让我吃官司吧。”文秀身子一颤,就掏出一块丝巾,撕成两块,手一抛,丝巾在风中打了个旋儿,就刮走了。文秀叹了口气:“好吧,你去吧,从此你我兄妹恩断义绝,我今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说罢,她身子一歪,就软在了店门前。
文远怔了怔,泪就涌出来。再也说不出一句话,转身飞似的走了。只听到满街的雪踩得乱响。
楼上的三人已经冷场。关汉卿脸色苍白,似一张白纸,他颤颤地站起身下楼。
马致远冷笑一声:“关夫子,你莫非还不认输?”
关汉卿回过头来,看着马致远和王实甫,突然哈哈笑了:“致远先生,实甫先生,你们莫非忘记了我是一颗铜豌豆了?我若被你们唬得六神无主,那还是我关汉卿吗?”
马致远脸色有些难看了。王实甫把酒杯放到桌上,手指在桌上敲着鼓点。
马致远摇头长叹:“我还真不曾见到过你这般顽固之人。”
关汉卿盯着二人:“你们以为没有了这一个文远,我这戏就演不成了。”
马致远看着窗外:“你已经不是当年了。若是当年,休说一个文远,就是十个文远,也绝不是你的对手。古道西风瘦马,我讲过的,你老了。”
关汉卿点点头:“不错,古道西风瘦马。可我是个蒸不熟煮不烂的脾性,你也该是知道的。”说罢,狠狠盯了马致远和王实甫一眼,转身下楼去了。
王实甫直觉得关汉卿的目光如炬,他不敢对接,低下头去了。
马致远淡淡道:“实甫,你且宽心坐下,饮几杯酒,然后咱们去勾栏,看他关夫子如何收场。他也恁地倨傲了,谁还肯放在眼里?”马致远仰头饮下一杯酒,低声唱道:“看你后来竟如何?”
关汉卿颤颤地下得楼来。文秀正在楼下呆立,忙迎上去,焦急地问:“先生,如何唱今晚的戏呢?”
关汉卿仰天长叹一声:“这一场《单刀赴会》啊。”说罢,他大步向前走了。文秀紧紧跟在他身后,竟是有些跟不及他的步子。雪渐渐弱了。
二人赶到勾栏内,台下看客已经乱作一团了。
有人将石块扔上台来。有人吼:“为什么文远还没有来?”
关汉卿大喝一声,急步走上台。
人们定眼望去,只见关汉卿脸色已经青紫了。关汉卿四下拱手:“诸位看官,今日关某人献演。”台下怔了一下,突然欢呼起来。关汉卿心头一热,他感觉自己内心有一种什么东西被调动起来了。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冲动。
文秀嗫嚅道:“关先生……”
关汉卿有些艰难地摆摆手:“什么也不要说了,快准备行头吧。”
锣鼓点已经急响起来。
关汉卿到了后台去换行头。
勾栏内,众人目光盯住了台上。一时空气发紧,人心似绷住了的弓。
文秀脸色大变。她知道,关汉卿此时大病初愈,是肯定盯不住这一场戏的。但是事情闹到这一步,实在是她没有想到的。
锣鼓催得紧时,浓墨重彩的关汉卿上场了。台下轰上来一阵爆彩。关汉卿唱到“大江东去浪千叠”一句时,勾栏内已经喝彩声不断了。
关汉卿突然觉得胸中一阵憋闷。他努力走了几步,就再也拔不动步子了,身子似定住了一般,就呆在了台上。
台下静若坟场。
文秀大吃一惊,她看到关汉卿的脸上已经是大汗腾腾了。她感觉关汉卿已经唱不出了,或者说唱不动了。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关汉卿又开始唱了:
苍阳如血,壮士如铁,
醉眼斜看狂风烈。
当他唱到最后一句时,脸色已经变得涨红,似一块刚出染缸的红布。
台下又是一阵爆彩。有人击掌喊道:“好!真关羽也!”戏终于在掌声中散了,看客们离去,关汉卿却仍怔怔地在台上定着,与台下仍然没有走的马致远、王实甫目光相对着,似乎能碰出烈烈的火光。
文秀一脚冲上台来,痛喊了一声:“先生啊……”
关汉卿惨惨一笑,一张嘴,一口鲜鲜的血就喷出来。
马致远眼前一片血雾。
马致远再也看不下去,低下头,泪就涌出来,转身走了。王实甫跟了出来。二人走到街上,王实甫突然怯怯地问:“致远兄,你是如何看今日……”
马致远没有说话,呆呆地看着天边。雪早已经停了,寒风狂烈,一天厚厚的云被吹散了。一角蓝天在天际被风撕开。无边无际的寒风涩重地滚地而来。
马致远的泪水淌下来。他呆呆地喊了一句:“关夫子啊,你这是何必。你……”他再也说不下去。他的声音很响,但风声更响,风声淹没了他的声音。
王实甫没有听清,问一句:“致远兄,你刚刚说些什么?”
马致远不再说话,一双泪眼怔怔地望着雪天。他一动不动,似乎石化了一般。
王实甫看看冷冻了的天空,想到这是极难挨的季节。
天寒彻。人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