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林办起事来还是十分妥帖的，找的妇人都是方圆几里有名的泼辣性子，一听骂上一日便能得银子，那自是扯开了嗓门，骂的一个赛一个的热血沸腾，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不仅骂柳敬月，顺便连他的祖宗十八代也问候了一下，气的柳敬月几度吐血。

王显禄虽死，可他毕竟是当朝二品大员，若被百姓知晓朝廷命官死的如此香艳龌龊，确实有碍天子颜面，因此这事一直被上面压着。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不过几日，全城百姓便都知道了朝廷命官、上京名士与雅园名角香艳靡丽的“爱情故事”。

上京各大书馆更是以事此为灵感，还加入了很多怪诞诡奇的情节，用最具勾构瓦肆特色的语言大说特说，真是要多荒唐有多荒唐。

很多尺度大的令人咂舌，听的人脸红心跳，但凡有书馆以此开书，便场场爆满。听的多了，老百姓还会比较，谁家故事说的好些，谁家内幕知晓的多些……

“唉，听了这么多场，竟没有一个能比的过你，果然你才是这八卦大王……吧……”一家书馆里，萧夜白一边品着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跟扶风点评着台上的说书人。

“你取这什么鬼名字，别叫了，太难听……我堂堂……噗……”扶风原本打算喝一口茶，谁料说书之人突然拍了下醒木，他和萧夜白又坐的靠前，惊的一口茶喷了出去，喷了萧夜白一脸。

萧夜白一边用袖子擦脸，一边佯装愤怒，“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嫉妒我上京小霸王气宇不凡的脸庞，你个八卦大王八……”

对于萧夜白如此自恋，扶风也只得默默翻了个白眼。

柳敬月和王显禄的事，百姓虽不知其中曲折，但那些迤逦剧情已够他们取乐，楚帝知晓此事在民间闹的沸沸扬扬，自是愤恨不已。可说书先生都隐了姓名，官兵自不能不打自招地凭白抓人，楚帝便把这恨意都转移到柳敬月身上，让京兆府把他再多绑几天。

秦王和柳敬月的勾当，虽做的私密，但也有诸多蛛丝马迹，楚帝虽没明着找些证据，但总因旁的事把他骂个狗血淋头。

凤熹宫的金皇后，在被金丞相警告之后，本来雍荣雅步好一阵子，但因着梁王挨骂的事，脸上总是挂着怒意，新换上的花瓶又砸碎了好几只。

德妃还总来凤熹宫添油加醋，“皇后娘娘，这陛下的心也忒偏了，宫里谁不知道大皇子从来都是儒雅持重，谁不说一句好，皇上就是念着林念宁那个贱人，给梁王做面子。”

听出德妃言语里的揶揄，金皇后却懒不理，她对德妃本就没什么好感，王家的人在前朝没少上蹿下跳，那王显禄也姓王，出了那档子事，凭什么王家的人好好的，反而自己的儿子挨骂。

淑妃倒是越来越优雅持重，她横竖就一个闺女，不用去争那东宫的位子，好好为自家公主寻个妥帖的驸马就好。

此时，淑贵妃优雅地吃着眼前盘子里的桃花酥，眼尾看了一眼蛾眉倒蹙，凤眼圆睁的皇后，决定还是打打圆场，“宁贵妃都去清修好些年了，久了，圣上待她的情谊也就淡了，没了宁贵妃，梁王拿什么跟大皇子争。”

金皇后冷笑了了一声，“凭他，也配和墨儿比。”

福康殿内，点着极重的沉香，一壶玉炉袅着缕缕残烟，楚帝着一件舒适的枣红暗花常服，衣襟敞着，衣领处有些松，脚上趿着一双深棕色鹿皮拖鞋，神情有些萎靡。何桓眸中带着谄媚之色，躬着身子，递过来一个青花瓷盘，瓷盘上放着一个黑乎乎的药丸。

“这就是长卿道长炼出来的药丸？”楚帝双眼迷离，慵懒地问了一句。

“是，不过不是长生丹，但能强身健体，延长寿数。”何桓恭恭敬敬，不辩喜怒。

“让你这个大权在握的枢密院使行这丹药之事，却是委屈了。”楚帝目色淡淡，声音中有着几分疲惫，从盘中拿起药丸看了看，放到鼻下闻了闻，便又放回盘中。

“是微臣之福。”何桓依旧恭敬，脸微微仰着。

楚帝挥了挥手，“那你便试试吧。”

何桓将身子站的直些，几缕残烟从他的脸上飘过，但见他目色笃定，一只手托盘，一只手从盘中拿起药丸放入口中，嚼了嚼便吞咽了下去。

“你说那寒食散，跟长卿道长有没有关系？”楚帝身子稍稍动了动，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些，视线却一直看着何桓，似要把他的心思看穿。

“此事微臣的确不知，圣上若想知道，臣派人去司礼监打听打听便是。”何桓面色没有任何变化，说出的话看似平静，实则内心已斟酌再三。

“不用，若真是他，那倒是有本事的，就是可惜了，若没那档子事，寒食散也算个好东西，朕还能省点儿心……”楚帝眼中有了忧虑之色，淡淡地道，“朕的那几个皇子，你也派人盯着，都让人不省心。”

“秦王和柳敬月之前有点儿关系，可如今，那柳敬月怕是也留不得了，梁王和萧府的二公子关系匪浅……”何桓向楚帝汇报着他刺探来的情况。

“赟儿无妨，朕还真想看看他能折腾出些什么，最好别让我失望。倒是顾即霆和顾即恒……德妃和佳嫔若真没有野心，反倒还让我高看一眼。”楚帝双眸似最深的夜，把一切都湮没了，谁也看不透，那夜里隐藏着什么。

“臣省的。”何桓答。

楚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似要把那最后几缕残香吸入体内。

“王显禄的事让朕觉得军中漏洞实在太大，宇文尘虽堪用，可年岁毕竟大了，军中的事，还得萧禾……朕正想着给他个什么职务，他说自己一介莽夫，只想操练操练兵将……”楚帝说着，见何桓神色一动，他嘴角扬了扬，“好好办你的事，你的福气比他们都长，身上的弦也别绷的太紧，该做事做事，该享乐享乐，若教坊司有你看中的女子，给朕说一声就行。”

何桓脸上一白，“臣谢陛下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