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萧府却是另一番光景，自从回了上京，老爷忙，大儿子忙，小儿子更是忙的不见踪影，一家人像今日这般齐整，实属难得，萧夫人赶紧让人张罗晚膳。

得了主子的吩咐，厨房便热火朝天起来，如姨如今带了两个徒弟，手艺也甚是了得，可今日算是府上的团圆宴，她便亲自掌勺，并拿出了烹饪年夜饭的热情。煎炒烹炸、闷溜熬炖使了个全活儿，做出了将近四十个菜，大碟子摞小碟子，大碗上摞着小碗，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新鲜蔬菜，凉盘热盘……满府飘香。

萧府的主子们见到这一桌菜惊呆了，入席的满共就七个人，有一个还是没断奶的奶娃娃，这阵势着实有些夸张。

“看来，如姨是把我们当猪喂了。”萧夜白本想说句玩笑话，却觉得屁股一痛，他老爹的一个飞脚又准又狠，还伴随着怒瞪的眼神，萧夜白立刻闭上了嘴巴。

“哼，如姨就是偏心，二哥不回府的时候，她做菜可没有今日这般热情。”萧盼兮如今也是螓首蛾眉、亭亭玉立的小美人。

到了上京之后，府上虽给她请了教习嬷嬷，规矩自是比在云城好一些，但性子比起一般的官家小姐，还是要活泼许多，如今撅着嘴撒娇，佯装生气的样子，让萧夜白觉得，自己的妹妹真是可爱。

“好了，你们还吃不吃饭，一个比一个话多，是要开场子说书吗？”萧夫人率先入席，嘴上说的虽是埋怨的话，却喜见于色。其余的人闻着饭菜的香味也着实受不住，便都坐了下来。

任梵书怀里抱着肉乎乎的福哥儿，眉眼含笑地看着萧夜白，“福哥儿，这是你舅舅，他嫌你爹银子赚的少，以后要养你呢，你看清楚了，以后没银子花就找他要。”她如今早已摸透了萧家人的性子，偶尔也会说几句俏皮话。

萧夜白大大方方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色绣着福字的锦缎小袋扔给萧夜笙，眼睛却望向虎头虎脑的福哥儿，“没错，舅舅给我们福哥儿攒聘礼，以后给福哥儿娶个好媳妇，你可得孝顺你舅舅。”

福哥似听懂了，知道那个红色的小锦袋是给自己的，便兴奋地晃动着藕节似的小胖胳膊小短腿，哈喇子流了一嘴。萧夜笙打开福袋，觉得有些晃眼，再一瞧，竟是一小袋金子，还被做成各种小动物的形状。

福哥儿见爹爹打开了自己的小锦袋，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似表示不满，可爱的样子把一桌人都逗笑了，“还是个护食的，你爹我才不稀罕你的东西。”萧夜笙说着便把萧福袋塞到福哥儿怀里。

任梵书身边的侍女白露和烟儿赶忙过来，一个小心抱过福哥儿，一个接过小福袋，“抱去奶娘那儿，福哥儿估摸着也饿了。”任梵书柔柔地说。

“我的呢？”萧糯糯朝萧夜白伸出手。

“急什么，你的及笄礼就要到了，二哥给你准备了份大礼。”萧夜白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满眼都是宠溺。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的及笄礼。”萧盼兮表示满意。

一阵嬉闹过后，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开始吃饭，如娘子的手艺自是没话说，一桌人吃得津津有味。

用饭间隙，府里小厮来报，说是梁王来了，萧禾立刻放下碗筷，要去前厅相迎，没想到顾即赟却走了进来。他一身深灰色缙云缎的长袍，腰间系着一块墨玉环佩，长袍领口、袖口用更深的灰色镶绣着滚边，跟在云城相比，气度要威严许多。

萧家人赶忙起身相迎，顾即赟挥手示意众人坐下，面上带着笑意，“本在前厅候着，这萧府的饭菜也着实太香了，我闻着味儿就过来了，看来还能赶上一顿饭。”

萧夫人让下人加了椅子，又添了新的碗筷，给任梵书和萧盼兮使了使眼色。

“云姨，你们就留下一起吃吧，本就是我冒昧。”顾即赟看着三位女眷似要离席，便开口挽留。

“就是，娘，我可不走，这么多菜呢，我要吃不上，晚上睡都睡不好。”萧盼兮语气带着娇嗔，说着还超顾即赟做了个鬼脸。

“你呀，就是个小馋猫，规矩都学哪儿去了？”萧夫人看着自家闺女，说的虽是苛责的话，却满是慈爱。梁王都如此说了，她便也不再坚持，招呼众人坐下继续用饭，也吩咐下人提前去书房焚上一炉合香。

见到故友，萧夜白自然最是开心，一个劲地顾即赟碗里夹菜，“这如姨，什么时候竟学了这能掐会算的本事，肯定是算到今日有贵客来，才做这么多菜，你多吃点儿，你可比在云城那会瘦多了，看这脸瘦的……”

感觉自家儿子说话又要不着调，萧禾看似面色如常地端着碗，却瞅准方位，在桌子的掩盖下狠狠踹了萧夜白一脚。

“呀，谁踹我。”萧夜白惊呼一声，手里的筷子差点儿飞出去。

“快吃饭，这么多菜都堵不上你的嘴。”萧禾言语中带着“警告”。

恍惚间，顾即赟觉得像回到了云城，他也偶尔和萧府众人一起用饭，萧府的饭桌上，总是这般热闹，每次他都吃的有滋有味。

偶尔，萧夜白还会从厨房偷一壶酒，他们在小火炉上温了，氤氲烟里，哪怕没有菜，也能喝的尽兴，三人常常闲聊至日暮，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回上京后，他封了梁王，分了府，偌大的梁王府里，总是冷冷的。府上的人只觉得梁王对吃食一向不怎么讲究，做什么就吃什么，且吃的很少，日子久了，顾即赟确实清减了些。

可今日，顾即赟却胃口大开，一碗饭吃完，竟还有些意犹未尽，下意识舔了舔嘴唇，萧夫人赶忙让人给他再添一碗，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王爷，你母妃如今可还好，本想去香觉寺看看她，给她写了信，她总说一切安好，让我不要惦念，也不必去看她。”

想起自己在漓山清修的母妃，顾即赟的神色黯了下来，“我每月初一、十五会去跟母妃说说话，她终日吃斋念佛，清减了很多，但我瞧着气色还好，可能，她也想忘记一些事吧，下次我去跟她说说。”

“嗯，知道她过的好便好，见不见的，也没关系。”萧夫人面上微微有些发白，但她很好地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