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后,徐怀策进了慈宁宫,太监宫女们问好后,便一律避开了。正殿的门开着,他仍轻叩三声门,“臣徐怀策,求见太后娘娘。”
“进来。”
一天要来几遍的慈宁宫,徐怀策连正殿铺了多少汉白玉砖都数得清清楚楚,哪怕心里不耐烦,脸上仍堆起笑意,朝着黑漆石英罗汉床走去。
太后正侧卧于床上,睁眼看他走近,带着几分娇嗔与责怪地问:“哀家传召已久,怎地这会子才来?”
徐怀策立于床边一丈远的地方,露出一丝笑意,“今儿是未婚妻及笄的日子,既已颁旨赐婚,总不好不闻不问,显得抠抠搜搜的。臣将那些票拟上来的奏折处置好了,便赶在午饭前去送礼。话没说两句,便火急火燎地回来了。若太后娘娘犹嫌臣慢了,臣便守在太后娘娘跟前,哪也不去了。”
“你提督东厂,又是司礼监掌印,多少国家大事少不得你来帮忙处理,哪能时时守着哀家呢?况且,你又不是哀家的男人,整天守着哀家也不大像话。”太后翻身趴着,“哀家肩膀酸疼,你来帮哀家捏锤捏锤。”
徐怀策坐在床边上,一面隔着衣裳用力道适中的劲按摩着,一面回话:“太后娘娘是明白人,体谅臣的苦衷,是臣的福气。”
“不过,昨儿才求皇上下的赐婚圣旨,今儿便急吼吼地上门去送礼,不就是去看那丫头片子?哀家瞧着你如今升了位份,这七情六欲也活泛开来,恨不得今晚便跟那丫头片子洞房花烛罢!”太后打趣道。
徐怀策镇定自若地带笑回话:“太后娘娘,臣是个没根的,娶到跟前也没法疼她,无非是敲打敲打白家,好叫白家人不敢富得太过罢了。”
“如今你春风得意,哀家却是昨日黄花。原想着跟先帝白头偕老,哪知他先去了,剩哀家一个,整天锦衣玉食,一堆太监宫女伺候着,身子却越发倦怠了。太医院送来的那些补药,像喝水似的,人还是不济,大抵过不了多久,哀家便要去陪先帝了。”
太后年过四旬,因保养得宜,皇帝又孝顺,日子过得舒心,从面相上来看顶多三十出头,语气却老成得很,暮气沉沉的。
徐怀策一边捏肩按摩,一边回道:“太后娘娘,您洪福齐天,定要长命百岁的,甭想那些事。待会儿臣叫皇后娘娘常带皇子们来您跟前玩,时常含饴弄孙,便会舒心许多。”
“哀家一向不喜热闹,孙子们来了,一会要这个,一会要那个,吵得慌,每逢初一十五来请安就很好,不必那么麻烦。”太后眼眶发红,鼻子一吸一吸的,“皇帝治国有道,有你和内阁那帮贤臣,后宫又有皇后管着,养着一大帮嫔妃给皇上开枝散叶,哀家实在没什么好挂念的,只有一个心愿未了,还请徐掌印帮忙。”
“太后娘娘,您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何必说帮忙,没的折煞臣了。”徐怀策早已猜到太后的用意,佯装不知,继续力道适中地按捏着。
“先帝托梦给哀家,说是附体到了一江南男子的身上,要哀家去寻访,务必跟他再续前缘。徐掌印,哀家嫁进宫快三十年了,只在诗词歌赋里听说江南的美,真要哀家一个人去,那是万万不行的。可是,先帝要哀家去找,哀家又不能辜负他一番美意,你说如何是好?”
徐怀策不假思索地回话:“回太后娘娘的话,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如今三月开初,正是下江南的好日子。咱家原是扬州人,便斗胆陪同太后娘娘前去,一来圆了太后娘娘的心愿,二来也去看看家人们过得怎样,太后娘娘意下如何?”
“此法两全其美,待回来后,哀家便叫钦天监给你和丫头片子选个黄辰吉日,早早地完婚了,也叫你耍耍男人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