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好，白云朵朵，及近晌午，有些燥热。白语晖见窗屉子全关得严严实实的，便起身打算支起来，通风透气。

唐氏开口阻拦：“晖丫头，咱们娘俩个说些体己话，我才叫人关紧门窗的。你若打开，被人听了墙角，可如何是好？”

“娘，左不过是那些事，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况且，您治下有道，她们眼见着身边的大丫鬟们都支走了，谁还会冒冒失失的来了。”

唐氏见她话里有话，细细琢磨了半晌。

对开的窗户透进风来，白语晖心情舒畅，“娘，即便徐府千好万好，依我看，还是咱们家里好。”

唐氏不答反问：“晖丫头，难不成你俩个还没圆房？”

“娘，他本就是个没根的，怎么圆房呢？”白语晖软声细语，自叹自解。

“为娘自然晓得他是太监，没那玩意，可是，他娶了你，总得帮你破了身子。不拘着用手还是……”

白语晖羞臊地低头，咬唇回道：“娘，我俩同床共枕，并没有怎么样。”

“那他娶你干嘛？”唐氏视线一沉，带着质疑发问。

“先头我跟您和爹讲过，徐掌印娶我，为的是替皇帝拿捏白家，我只是一颗棋子，他堂堂掌印太监，连文武百官都高看他几眼，他又怎会跟棋子有夫妻之实？”

唐氏慢慢体会，终是无奈地开口：“横竖他八抬大轿娶了你，满城百姓们都做了见证，他不待见你，你也没的自贬成什么棋子不棋子的，忒不像话了。”

俄顷，她再叹道：“看来，咱们白家真不能在京城久留，否则皇帝兴之所至，将为奴为婢的人赐给你弟弟们，那可就毁了他们的一辈子。”

“娘，您说得很是，天子脚下，咱们家过着奢华富贵的生活，忒打眼了，哪天他一个不高兴，寻个由头来作弄咱们家，可就糟了。等您们回了岭南，一则弟弟妹妹们年纪也不小，寻些好人家，不拘着人家里贫穷富贵，只不要当官的，姑娘人好就行；二则，旁支都在岭南老家，小事能照应的便照应，遇着什么杀人放火那种坏事，千万别帮；三则，咱们府里的这些丫鬟婆子小厮们，比外头的正经主子还体面，回了岭南更要严加管束，到了年纪的发配出去，不必留这么多人伺候。”

白语晖轻抿一口碧螺春，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皇帝给了咱们白家机会入俭，起码要做做样子，否则真的家道中落，便也不能怨天尤人了。

“晖丫头，你爹也是这样说的，早就着手变卖许多产业，留些老本过日子。咱们家人多，一路上总有个照应，唯独留你在京城，我是不放心的，毕竟你的相公不比别人，居于高位，又陪伴君侧，他一件差事没办好，兴许就满盘皆输。虽则你们不像寻常夫妻，到底也结了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还是盼着姑爷和你好。还有，咱们娘俩个从没分开过，这要是回去了，你可要常常写信给我才好。”

言罢，母女二人抱头哭了一场。

这时，下人来禀开席吃饭，唐氏和白语晖慌忙擦干眼泪，一起去花厅。她们走在抄手游廊里，与徐怀策和白语妍狭路相逢。

他穿着朱红曳撒，风姿俊秀，白语妍穿一身石榴红缂丝蝴蝶褙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两颊擦了胭脂红红艳艳的，一双杏眼眼含秋波，神色羞怯，仿佛今天是她领了新婿来回门。

唐氏怒气上头，碍于他在场不好发作，便质问白语妍：“妍丫头，你不回闺房呆着，跟徐掌印到处转悠什么？”

“徐掌印要找姐姐，哥哥弟弟们都稀罕小汗血宝马，不得闲，我便帮忙领路。姐姐近在眼前，横竖人带到了，我便回去了。”白语妍答话时不卑不亢。

唐氏讨厌这样明目张胆的小心机，直言不讳：“即便府里的爷们都没空，还有婆子家丁呢，怎轮得到你一个小姐？”

白语妍委实是花了心思获得这难得的机会，被掌家主母一眼看破，便感下不来台，咬唇道：“徐掌印，您倒是说句话呀。”

“我并不晓得这位姑娘是府上的小姐，还请恕罪。”徐怀策仅用一句话便不声不响地撇清了关系。

这个死太监，装什么蒜呢？即便白府的丫鬟打扮也很体面，比正经主子还是差了一大截，单看白语妍满头珠翠，穿缂丝褙子，手上还戴着护甲，一看就是十指不沾洋葱水的正经小姐！他却说不晓得，这不是故意给白语妍难堪？

闻言，白语妍瞠目结舌，反应过来后，便眼泛泪花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