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鞘中霜色 第二十七回 牢狱之灾

“陈文祺,数十年来,你是第一个敢在皇家面前谈到黄观之人,你的胆子可不小哇。”朱佑樘语气冷峻地说道。

“皇上,是寿宁侯有问在先,微臣才回答于后,而且微臣也是实话实说。”陈文祺毫不畏惧,张峦引人入彀,他自己也别想置身事外。

“哼,朕并未授你一官半职,你倒自称起‘微臣’来了?你道是实话实说,皇祖永乐爷革除了黄观的功名也是事实,你为何不‘实说’了?”朱佑樘并没有按照陈文祺的“思路”追究问话人张峦。

“回皇上,学生正待往下说,是诸位王爷打断了学生的话,故尔尚未来得及说出。”

陈文祺改口改得快,刘健和其他一些正直的大臣则是心里一沉:皇上为何不要陈文祺自称“微臣”?莫非要让他做黄观第二?

“嗯?那你且往下说说看。”朱佑樘依然沉着脸说道。

“是,皇上。黄观于辛未科殿试问鼎,是一段历史。除了《登科录》,还有《同年录》,还有《程文》、《进士题名碑》,其中都有记载,此外还有同科举人、民间市井的口口相传,即便在《登科录》中除名,也难以抹杀这个事实。至于此后是忠是奸,也丝毫不影响他在科考中的成就。”

“依你之言,在《登科录》中将黄观除名的做法不对了?”

“迁都北京,天子守国门为世人称颂;开疆拓土,保我中华一统天下;疏浚运河,为黎民百姓千秋造福;七下西洋,‘耀兵异域’使万国来朝……正所谓‘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命入贡。幅陨之广,远迈汉唐。’ 勿容置疑,太宗老皇爷的丰功伟业彪炳史册。但瑜不掩瑕,在《登科录》中除名黄观,确是太宗老皇爷思虑不周。”陈文祺侃侃而谈,丝毫不顾自己将会受到何种处分。

“皇上,这个陈文祺多次诋毁先皇祖,犯下欺君之罪,如不严办,皇家威严何在?”张峦趁机煽风点火。

没想到,张峦这把火没有烧到陈文祺,反而引火烧身。

朱佑樘“哼”了一声,向张峦说道:“陈爱卿就事论事,怎样诋毁了皇祖?倒是寿宁侯你,明知皇家对此事讳莫如深,却偏偏在朕和诸位王爷面前提出这个话题,不知是何用心?”

文武百官这才明白,皇上先前对陈文祺语含责备,是要先压住皇族诸王的火气。如果一开始就为陈文祺开脱,对诸王来说不啻火上浇油,虽然皇帝有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整个皇族的能量不可小觑,若是诸王对皇帝不满,内讧一起,轻者皇权失威,重则帝位动摇。何况朱佑樘继位未久、根基不牢?

诸王怒气一消,静下心来一想,的确如此,话虽是陈文祺所说,其实根源还在张峦所问,皇上开脱陈文祺而责备张峦,的确不错。

饶是张峦老谋深算,也未料到皇上将怒气发到自己头上,尽管是春寒料峭,身上却燥热起来。今日若是不能镇住陈文祺,自己虽有当皇后的女儿罩着不会有大事,但灰头灰脸的结局怕是难免。他决心孤注一掷,抛出撒手锏。

“皇上,微臣口不择言,犯了皇家之大忌,请皇上治罪。但陈文祺乃是大逆不道之人,亦请皇上治罪。”

“此话怎讲?”朱佑樘皱皱眉。

“回禀皇上,陈文祺藐视族规,忤逆不孝。”张峦故意欲说还休,籍此激起皇帝的火气。

“寿宁侯有话快讲,不必吞吞吐吐的。”

“启禀皇上,陈文祺家乡陈家庄,乃是‘虾子地’风水,因虾子死后呈红色,故陈氏家族世代以来,均禁止族人着红色衣衫。今陈文祺身着大红状元袍,帽插大红簪花,岂不是藐视族规,忤逆不孝?”

座中刘健等人一听,暗道不妙。朱佑樘“以孝治天下”,最反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大不孝之人。如若陈文祺家族之中果有这个规矩的话,陈文祺不仅功名不保,而且还会受到严厉的刑罚。

一旁的翁隽鼎更是感概万端,不久前的元宵之夜,自己还与陈文祺谈论过状元袍的问题,惜乎他当时未予重视,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今日这种局面。

陈文祺依然镇定如常,并无惊慌之色。只是心里起疑:虽然我族禁忌红色在本地不算什么秘密,但张峦久居京城,他如何知道千里之外我陈家庄的习俗?莫非是他?陈文祺想起同福客栈的那个背影。

朱佑樘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他向张峦问道:

“寿宁侯久居京城,如何知道陈家庄有此习俗?”

张峦吞吞吐吐地说道:“微臣……的一个……丫头司徒燕与陈文祺同乡,是她告诉微臣的。”

司徒燕?司徒蛟!陈文祺瞬间明白了一切。不等他想下去,皇帝朱佑樘不怒而威的话音传来:

“陈文祺,寿宁侯所言是真是假?”

“回皇上,敝族确实避讳红色,微……学生自小以来也未曾见过身着红色衣冠的族人。但敝族的族规中并无明文规定,只是几百年来大家心照不宣的传统而已。”

刘健等人一听不是族规,暗中松了一口气。

“皇上,即便族规没有明文规定,陈家庄的风俗以及陈姓族人从未有身着红装的先例,足以证明陈文祺藐视族规,忤逆不孝,这其中并无区别。”张峦落井下石,生怕皇上心软。

张峦步步进逼,大有不把陈文祺搞掉不罢休之势。刘健心里着急,但如自己出面争辩,弄不好张峦拿自己与陈文祺的师生关系做文章,又再加一个“朋党”的罪名,后果更难设想。他用眼望望礼部尚书徐溥,希望他能为陈文祺辩白一番。

徐溥看见刘健望着自己,已会其意,便赶忙说道:

“皇上,既然并非族规,陈状元身着红袍亦不算不孝。再说了,这大红状元袍乃皇上所赐,陈状元如若不穿,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不穿状元袍是为不忠,穿了状元袍是为不孝,人都说忠孝不能两全,两难之下,当然是国法大过家规,难道能够只顾族规而罔顾国法不成?故此微臣以为,陈文祺乃是顾大局、识大体之人,穿此大红状元袍并无不妥,恳请皇上明察。”

徐溥一番话,说得朱佑樘微微点头,心里刚刚升腾起来的怒气也消散了一多半。

张峦看到皇上对徐溥的话露出赞许的神色,连忙说道:“徐大人此言差矣。圣人曰: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修身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一室不扫,何以扫天下?陈文祺对自己家族的规矩尚且不能遵守,何谈尽忠报国?”

朱佑樘对张峦的强辩虽不太认可,但对陈文祺也有不满:既然你陈家有这个族规,即便是不成文的习俗,作为族人理应循规蹈矩。就算国法当前家规无法兼顾,也该事前向朕禀明,由朕替你作主。似此弃族规于不顾,就算不是大不孝,也是坏了家族的习俗,总之决非道德君子所为。但陈文祺言行之间中规中矩,怎会如此轻率地对待这个“族规”?朱佑樘想来想去,感到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不过,今日是琼林会武宴,也没有必要搞得像三堂会审一般,既然国丈要为难他,朕就遂了国丈的愿,先将他关一关再说。想到这里,向正要据理力争的徐溥一摆手,说道:

“徐爱卿不必再说了。无论是‘族规’还是‘习俗’,作为族人,就该身体力行。如果因国法与家规相悖而难以两全,就应当向朕禀明,由朕裁决才对。陈文祺既不守族规,又不请圣裁,自作主张恣意妄为,若不予以惩处,朕岂不是徒言‘以孝治天下’?”说完,面色一寒,厉声喝道:“来人,将陈文祺拿下,关入牢中。”

朱佑樘一声令下,刘健一方、张峦一方、锦衣卫一方,各方有各方的反应。刘健这一方是惊恐万状、叫苦连连;张峦这一方是高兴万分、得意洋洋;锦衣卫诸人是如狼似虎、气势汹汹。可这三拨人又都有一个共同的表现:困惑。

按照惯例,举凡要对朝廷命官问罪下狱,必先除去象征功名的官服与顶戴。现在皇上尚未明言,难免引起他们的困惑:张峦、尹直等人想道,皇上为什么不遞夺陈文祺状元功名?莫非是做做样子糊弄一下自己?刘健等人猜测,皇上没有明言革除陈文祺的功名,事情或有转圜余地。锦衣卫诸人则对着陈文祺不知如何下手,除去他的状元穿戴吧,皇上没有开口;不除去状元穿戴便抓人,似乎不合常理。

朱佑樘见锦衣卫迟迟不肯动手,张峦等人也要开口说话,便大袖一挥,冷峻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带下去?”

“皇上,臣有本要奏。”事急从权,刘健再也顾不得“朋党”嫌疑,高声说道。

朱佑樘并未给他机会,冷冷地说道:“有本明日早朝再奏,今日是琼林会武宴,大家喝酒。来,咱们君臣同饮一杯。”

文状元陈文祺被关诏狱,宴会的喜庆气氛骤降,尤其是那些“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新科进士们,何曾见过如此阵仗?此时人人心惊胆战,哪有心思喝酒?大家勉强跟着皇上举杯、喝酒,毫无先前的喜庆气象。朱佑樘见状,也了无兴趣,喝了几杯淡酒之后,闷闷地吩咐起驾回宫。

刘健记挂陈文祺的安危,一见皇上起驾,连忙离席出了琼林苑,抢在正要登上龙辇的朱佑樘面前跪倒:“皇上,臣……”

不待刘健说下去,朱佑樘截口说道:“刘爱卿有话说,请随朕到御书房吧。”语气一改先前的冷峻,竟是温和许多。

刘健一听皇上的语气,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连忙站起身来,跟在龙辇的后面,一路来到御书房。

朱佑樘进入御书房之后,并未立即宣召刘健觐见,而是着身边的小太监传来锦衣卫指挥使牟斌。

“牟爱卿,适才关入牢房的文状元陈文祺,你将他移至隐密处关押,派可靠之人专门看管,不可当犯人一样看待,如有差池,朕拿你是问。明白吗?”

“微臣明白。”

“等等。还有,你交代一下,没有见到御赐金牌,任何人不准探监。”

“是,微臣这就去安排。”

牟斌走后,朱佑樘这才宣在御书房门外久候的刘健觐见。

“臣刘健叩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先生,不必多礼,赐座。”朱佑樘此时比在琼林苑温和得多,吩咐太监为刘健搬来一张座椅。

刘健谢座之后,顾不得客套铺垫,直奔主题:“皇上,今日陈文祺身穿大红衣袍,其情可悯,其行可谅。不穿欺君,穿则逆俗,欺君是大罪,逆俗是小错,故微臣以为陈文祺今日的选择并无不妥。况且陈文祺才华横溢,胆识过人,实乃我朝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尝闻人言:用人如用木,毋以寸朽弃连抱之材。恳请皇上宽宥陈文祺所谓‘逆俗’的小错,为朝廷留下一个栋梁之才。”

朱佑樘对刘健的话并不完全赞同,国法家规虽有抵触,但如事先禀明于朕,自有朕为他做主,何至于弄到如此地步?可见这个陈文祺“胆识过人”是假,“有胆无识”才是真。但朱佑樘深知“王者不辩,辩则少威”的道理,不愿意与刘健讨论陈文祺“有识”还是“无识”,只是淡淡地说道:

“朝廷法度,不能因人而废。朕主张‘孝治天下’,所用之士非但要大忠,而且还要大孝。陈文祺固然是才高八斗,若是品行不端,又何以堪当大任?”

“皇上,以微臣对陈文祺的了解,他还不至于如此糊涂,其中定有隐情,恳请皇上明察。”刘健有些不甘心的据理力争。

“既是如此,就请刘先生前去察问,看他是否真有隐情。”

“圣上命微臣去察问?陈文祺与微臣有师生之谊,这……恐怕不大妥当吧?”刘健有些意外。

朱佑樘一笑,说道:“刘先生为人端正持重,满朝文武谁不知晓?朕已命牟斌将陈文祺转至秘密之处专门看管。这有金牌一面,先生拿此金牌找牟斌就行。”

“谢皇上垂爱,微臣这就前去察问陈文祺。”

刘健手持朱佑樘的金牌,退出御书房,步出紫禁城,自己的官轿还在门外等候。正准备上轿,忽然从轿后转出一人,匍匐在地:“恩师在上,学生翁隽鼎拜见。”

“啊,是你。你怎么还没回驿馆?”

会考结束后,中式的进士均从各自投宿的客栈、旅店搬到官家的驿馆,等待殿试以后授职赴任。

“学生想打听一下陈年兄的消息。”翁隽鼎惶惶然说道。

“哦,文祺暂时还没有大的问题,皇上还要查实一下他那‘族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吧,你去驿馆将文祺的行李取来,随我走一趟。”

翁隽鼎自然乐意,连忙取来陈文祺的包裹,跟在刘健的官轿后面,亦步亦趋地跟到了诏狱。

虽然诏狱警卫森严,但有皇上御赐金牌,所到之处通行无阻。不消片刻功夫,翁隽鼎搀扶着恩师刘健,来到关押陈文祺的地方。

说来颇为滑稽,陈文祺人在牢房重地,却仍然穿着大红的状元衣冠,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看见恩师到来,陈文祺连忙施礼问候。刘健没有与他寒暄,公事公办地说道:“陈文祺,本官奉旨查问,你可要据实回答。”

陈文祺见刘健神态漠然,只好应道:“大人查问便是,学生决无虚言。”

“本官问你,既然你陈姓家族禁穿红装,你为何无视族规,擅着红袍?”

“回大人,本族忌讳红色衣冠是实,但并无明文规定禁止族人穿戴。而且学生穿着状元袍服,也是本族现任族长陈南松叔公所特许了的。”

“特许?皇上前日才钦点你为新科状元,你那叔公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知晓、如何‘特许’?”

“学生有本族现任族长陈南松叔公的亲笔字据为证。”

“字据何在?”

陈文祺从翁隽鼎手中接过包裹,自包裹中拿出一个未曾启封的信笺,双手呈给刘健。

刘健撕开信封,取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

“文祺此次进京赴考,如若侥幸独占鳌头,当以国家规矩为重,披红戴花均无不可,勿以家传习俗为羁。此嘱!陈南松。弘治三年正月十六日。”

“陈年兄,这信笺你都没有拆开,怎知尊叔公写的便是许你穿红的意思?”翁隽鼎回忆起当日陈南松交信时的情景,忍不住问道。

“你还记得当时敝叔公说的两句话?‘若是侥幸过了会试、中得状元,你便将它打开来看;若是未曾占得鳌头,就原封不动地带回来还给叔公。’只有中了状元才能看信,必是与状元穿戴有关了。叔公怕明说了令我难堪,方才作此谜局,故此所写内容不难猜测。”陈文祺淡淡地说道。

刘健一见有他族长准许手书,心中一宽,但仍不动声色,继续问道:

“既然知道尊族长有特许的字据,适才宴会之中为何不说出来?”

“学生顾忌恐对恩师不利,故尔不敢言明。”不知不觉间,陈文祺改换了对刘健的称呼,刘健因陈文祺有其族长特别关照的字据,心情不免也轻松下来,奉旨查问变成为师生对话。

“对老夫不利?此话从何说起?”刘健蹙眉道。

“恩师可还记得会试之后的‘买官鬻题’案?”

“你是说如若说出尊族长特许你穿红带绿之事,会给人留下你我预先串通、买官鬻题的口实?”刘健的思路非常敏捷。

陈文祺点点头,说道:“正如恩师所言,皇上前日才钦点学生为新科状元,我那叔公远在千里之外,又如何知晓而且‘特许’学生穿戴状元衣冠?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学生还在家乡的时候,叔公就已知道新科状元非我莫属。而要在群才齐聚的殿试中稳占鳌头,也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学生肯定能在殿试之前知晓殿试题目,做足了准备,因此不怕状元旁落。恩师是今科殿试的读卷官,又是学生乡、会二试的座主,泄题者必是恩师无疑。”

刘健思索了好一阵子,然后缓缓摇头说道:“不对,殿试读卷官是会试之后皇上临时指定的人选,与你来京赴试相差一段时日,难道还能未卜先知不成?”

“寿宁侯张峦既然处心积虑要于我不利,必然要在恩师与学生串通的问题上大做文章。他可以说恩师早已料定皇上会指定自己为殿试读卷官,也可以说其他殿试读卷官与恩师交情匪浅亦可泄题等等。总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尚未经过会试就有族长特许穿戴状元衣冠的事实,仅凭这个事实,您我师生恐怕百口莫辩。”

刘健哑然失笑,手指着陈文祺说道:“文祺呀文祺,你把当今皇上忒也小看了。当今皇上虽然年轻,却是一位宽厚平和、英明睿智的贤君,哪能听信一两句谗言便定罪?不过这事你虽然顾虑不周,但维护老夫的心意我还是领了。对了,你是何时与张峦结怨了?”

“前几日学生也是困惑不解,我与张峦素昧平生……”

不等陈文祺说完,刘健似有所悟,说道:“是了,常言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想必是你连中三元,他眼红妒忌,故尔处处与你为难。”

陈文祺摇了摇头,说道:“今日在宴会上说到他的丫头名叫司徒燕,学生才知另有隐情。”

“啊?你与司徒燕相识?”

“学生虽与司徒燕不认识,但却与一个名叫司徒蛟的无赖有点过节。恩师可还记得去年黄州道旁的‘功夫茶楼’?”

刘健“噗嗤”一笑:“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是老夫的好友夏尧兄忽发奇想,要搞什么人才测试,老夫只好陪着他玩玩。我与你不正是在那茶楼中第一次碰面吗?”

“那茶楼的女掌柜钟离岚您老可还有印象?”

“怎么没有?印象还挺深呢。那丫头虽是女流之辈,却颇有大丈夫的豪爽气概,那天还追着老夫哥俩要退还半日的租金呢。咦,怎么忽然说起她来了?”

“恩师有所不知。那日您与那位老伯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伙人,为首的就是这个司徒蛟。”接着陈文祺把司徒蛟大闹茶楼、威逼钟离岚,自己诱劝司徒蛟告状、废除钟离岚与司徒蛟订婚契约以及后来司徒蛟带人到陈家庄闹事、在“同福客栈”看见司徒蛟等等经过向刘健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这个司徒蛟文不能提笔测字、武不能仗剑防身,却屡屡无事生非、横行乡里,想必就是倚仗国丈张峦之势,司徒燕与他一定大有渊源。”

刘健点点头:“看来这一切都是司徒蛟捣的鬼。但现在不是深究司徒蛟与张峦关系的时候。老夫要尽快将尊族长的意思奏明皇上,消除皇上对你的误会。”说罢吩咐狱卒不可虐待陈文祺,带着翁隽鼎迅速离开了大牢。

离去之前,久未开口的翁隽鼎走到陈文祺身边,握住他的手宽慰道:“陈年兄,既有尊叔公的特许,又有恩师鼎力相助,相信不要多久皇上就会无罪开释,请年兄千万珍重。”

陈文祺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开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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