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贵姓?”姜楠初温和地问。
“what?it’s none of business!我姓什么关你什么事?”
“哦,您姓‘什么’,不过‘什么’小姐这车不是贵府的吧?司机师傅你这不是来接‘什么’小姐的吧?ok,麻烦你开车吧。什么小姐,麻烦您把玉手移一移,我要关车门了。”说完姜楠初拉住了车内的门把手。
“你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强盗逻辑!我偏不松手,要没得坐就大家都别想坐!”美女大都以为自己有些随便发发脾气的福利的,只是急于踩多两转挣钱的的士司机不肯卖帐:“小姐,好心你啦,我还要混饭吃呢。谁先上车我就拉谁,不要难为我啦。”
姜楠初反而象个看客一样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冷眼望住美女,在心里有些恶质地期待她接下来怎样发飚。
谁知道,美女背后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男人,不,确切地说,是感觉到一片阴影,只见到一只男人的手,轻轻握住美女坚定地拉开,说话,听不太清楚,美女一松手,姜楠初顺势狠命地拉上车门,对于突然出现的男人,姜楠初只来得及扭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和淡咖啡色休闲裤影子,以及那股挥之不去的黑压压的感觉。
说不上来为什么,抢赢了的士的姜楠初却觉得心里十分地不舒畅起来,活象揣着一个打了一半的喷嚏在鼻子眼。
回到家,衣服还是淋湿了。姜楠初用脚踢上大门之后就晃进了洗手间,把水温调到四十二度,洗了一个热水澡。这间六十平米的房子,原本的两房一厅被姜楠初二次装修成了开放式的一房一厅,一年前贷款买下来,送给自己二十四岁生日礼物,打着有了房子好嫁人的旗号,姜楠初用工作以来的全部积蓄付了首期。如果被家里的两位高堂知道了姜楠初是打算拿这间房来做姑婆屋的,估计骨头都会被两老敲碎了来喂鹰。
洗完澡出来,刚擦完头发,电话响了。姜楠初不紧不慢地把毛巾垫在头发下面,躺在地上的和式沙发上,把身体都摆放妥贴了,这才拿起电话:“喂,哪位。”
“躺着呢?”电话里傅泽楷的声音后面衬着哗哗的雨声。
“你怎么知道?”姜楠初的嘴角不经意地往上挂了一下。
“从不幸认识你到现在,你的基本状态就是能够斜着就不直着,能够横着绝不竖着,能够睡着,绝不醒着……”傅泽楷永远不会慢条斯理地去描述任何一个事实。
“你懂什么,这叫养生。要都学你一天到晚不是在酒吧就是在夜总会,左手啤酒右手mm,小心三十岁前就得前列腺炎了。”
傅泽楷在电话里笑得相当不怀好意:“想得前列腺炎,你也得有设备才行呀。”
“傅泽楷先生,因为您的用词太a,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无线电通信法第四十七章第三十二条第八则的规定,本次通话将于三秒钟内结束,计时开始:一、二……”
“喂,等等!南南,我打电话给你是有事情的。”
每次傅泽楷一叫南南,姜楠初心脏就会紧急收缩,一些极远久的情感又会被唤醒,这次也一样,悬在话机上的手指就有点儿按不下去了,“什么事?”
“明天星期六,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好不好?”
“什么?明天?温泉?你是在墨西哥还是在加拿大?大哥现在是什么节令呀?”傅泽楷的脑子就象kinda出奇蛋,不等到敲开永远不会知道里头是什么馅儿的。
“你知道什么,这个季节去温泉那才叫享受。”
这倒也是,姜楠初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不用学习与实践,在芸芸众生中却一眼就能发掘出最好的那一个,并义无反顾地享受之,而很不幸,傅泽楷恰好就是这种人。所以,只要是傅泽楷介绍说好的东西,十九好得没跑,当然,包括女人。
“还有谁去?这次又是那个钟晓红?”姜楠初感觉胃上有些不太消化,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但也有“刺激”的说。
“不是,这次是个新朋友。”傅泽楷的答案果然值得期待。
“这次又是在哪儿认识的?飞机上?还是电梯里?”姜楠初一边问一边闭上双眼养起了神。
“不是,这次是被老妈子抓来相亲的。”傅泽楷的声音无端端低了半调。
姜楠初差点儿笑到失禁:“我要去!我一定去!”
傅泽楷反而有点儿踌躇了:“我这样邀请会不会太草率了?要不,过两天我叫ada草拟过rundown之后,我们再……”
“不用啦,这么多年姐妹,这种时候胳肢窝下面插住水果刀都要上啦。”姜楠初觉得自己如此义气,很是有些骄傲。
“废话,每次刀到插在我身上。”傅泽楷没好气。
“随便啦。”
“那你明天早上自己坐地铁到东山口,我们在出口等你。”
“喂,没义气!每次都这样,你踩多两脚油把我捞上会抽痉吗?!”姜楠初明知说了也没用,还是忍不住发牢骚。
“我怕对你太好了,会让你对男人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误你终身。”
“没关系,只要对我好象对你的那些女朋友一样包吃包住,车接车送,误就误吧。”姜楠初的语气热切。
“记得明天准时到呀,等过了五分钟你不出现我们就自己去了。”傅泽楷急急忙忙地收了线,姜楠初很不爽地听到收线前传来的一个不耐烦的女声:“tin,走了啦,还没有讲完嘛?人家要……”
最怕听到别人叫英文名,尤其可怕的是明明是austin却要象中文名一样叫后两个字“tin”以示亲昵,姜楠初忽然对做晚饭变得兴趣渺然。
天气非常闷热。台风过了以后本以为可以清凉一两天的,谁知道老天爷象个坏脾气的孩子,只管生着气,热着可怜的人们。
姜楠初刚刚从地铁钻出地面,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差点儿掀一跟斗。站在阳光下只两秒钟整个人就象被抽干了水份一样,脸上沁出来的只有油,没有汗了。看了眼手表,差五分钟九点,又到早了。
在记忆里,从来只有姜楠初等傅泽楷,似乎从来没有哪怕一次是傅泽楷等姜楠初的。好象倒也不是因为总是傅泽楷迟到,只不过姜楠初老是早到的那一个。姜楠初从不为这种事郁闷,只是每次等待的条件比较恶劣的时候,预测一下傅泽楷的阳寿之类的事是免不了的。
远远地看到一部黑色的吉普车象颗子弹一样飞了过来,吓得姜楠初慌忙往旁边一闪。“吱——”吉普车一个急刹,车窗玻璃降了下来,傅泽楷那张吊儿郎当郎当的脸越过副驾驶席,露着一口森森白牙笑容可掬地向着姜楠初打招呼:“快,上车吧。”
姜楠初收拾了一下失色的花容拉开了后座车门,发现后座上坐着一个男人。傅泽楷在前面嚷了起来:“喂!我是司机吗?干嘛都跑到后面去了!”姜楠初感觉头上乌云密布,狠狠地关上车门,灰溜溜地从前门上了车。
“外面会不会很晒?”还没坐稳傅泽楷就一边问一边一脚油踩下去,车往前一冲姜楠初吓得一把抓住扶手大叫:“高高兴兴出门去,平平安安回家来!”
“嘿嘿嘿,让你感觉一下什么叫推背感!”傅泽楷笑得象个刚拿到天线宝宝玩具的宝贝儿。
“你又换车了?”姜楠初不太确定地问,有点心虚。
“你看不到车头上的range rover吗?4.2at,全时四驱,机械……唉,算了,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我老是不知悔改地在一头牛面前弹琴呢?”
“切,你见过这么漂亮的牛吗?”姜楠初撇嘴。
“那是,放在牛里面,你算是长得不错的了。”
车厢里有男人大笑的声音,姜楠初愤愤地扭过头,正对上一张没来得及合上的大嘴,笑声嘎然而止。傅泽楷在旁边介绍:“这是我的新助理,方伟航。”
方大嘴带着嘴角来不及隐去的笑纹伸出一只白皙细长的爪子来:“你好!早听傅总无数次隆重介绍过你了,久仰久仰。”
姜楠初没理会方伟航的友善之握,转过身来:“挺好的,这么大年纪,只有两颗龋齿。”
“哦,对了,伟航,忘了告诉你,易同学是做牙医的。‘买狗先看妈,识人先看牙’是傅同学集二十五年的智慧精华之大成总结出来的。”
“这么说,我还看得过去了?”方伟航有点儿欣欣然,“曾经有女孩子说我长得象陈坤。”
姜楠初赶紧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师兄的名片,那个女孩子有兴趣也可以找他。”
“你师兄也长得象陈坤?”方伟航一边接过名片一边问。
“不是,我师兄是眼科大夫。”姜楠初翻了一个白眼。
傅泽楷在旁边笑得花枝乱颤。难得方伟航并不气馁,“你是牙科大夫?正好,我想问问,我数了一下,我到现在为止,一共长了二十六颗牙齿,我查了网上的资料,好象正常成人应该是二十八颗,这样会不会让别的牙齿工作过劳?另外,我做体检的时候有口腔科医生劝我做窝沟封闭,有没有必要做呀?还有……”
傅泽楷从座位旁边拿出一个充气枕垫递给姜楠初。姜楠初很有默契地吹气,盖盖,套在自己脖子上,一歪脖子,就睡着了。梦里,姜楠初拿着一把ak47对着一张不停张合的大嘴疯狂地进行射击训练。
被傅泽楷摇醒的时候,姜楠初用了五秒钟回忆自己是在哪里睡着的,然后才看到傅泽楷晒得黝黑的脸。难怪今天会觉得他的牙特别白。
“到了吗?你从哪儿回来的?怎么晒那么黑?”姜楠初一边伸懒腰一边问。
“我们一路开过来快四个小时了,你现在才看到我晒黑了?你也太不关心我了吧。我月初就去了卡瓦纳。”傅泽楷一边说一边递过来一个盒子:“给,礼物。”
一听到有礼物,姜楠初觉得面部肌肉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一个盒子。老规矩,现给现拆,好在傅泽楷也算是明白人,没弄上一堆好看不能用的包装带来为难姜楠初,但是姜楠初粗鲁的拆卸方式还是给傅泽楷的心里留下了较为严重阴影,其直接后果就是,傅泽楷从来不敢在姜楠初面前提到一个“牙”字。即便是这样,傅泽楷还是几次从恶梦中被惊醒时,仍然记得梦中,“吱吱”响着让人头皮麻的牙钻背后姜楠初苍白修长的手指。
姜楠初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拿在手上是一个银质的古钗,顶端是花丝梅花托,花心伸出两条用无芯螺丝做成的花蕊,象弹簧一样,上面是花丝制作的一对鸾鸟,嘴里叨着寿果与方胜滴,两只鸾鸟的身和翅膀,用金丝掐制成小卷纹,堆成密密的一块。鸟尾用鉴花工艺,中间契筋,两边组丝。鸟眼用花丝围\"松\",两只鸾鸟,站在花蕊上,能随时颤动,好象要展翅欲飞一样,十分惹人喜爱。姜楠初的眼睛里放出火绿火绿的光。
古钗是姜楠初的至爱,至于原因,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被姜楠初不爱记事儿的脑子扔到尘埃里去了。不过基于,每个人生来都有一个小宇宙的理论,姜楠初痴迷古钗的事实就容易成立了。而在姜楠初心里唯一可以跟古钗的地位比肩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傅泽楷。因为傅泽楷总是送各种各样的古钗给姜楠初——姜楠初和傅泽楷都是这么理解的。不管是捉襟见肘的学生时代还是大学毕业以后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自己创立了电脑杀毒软件公司的跃身“才俊青年”年代,搜罗没见过的古钗给姜楠初是傅泽楷心情愉快的习惯。每次看到姜楠初收到不同的古钗时同样快乐的表情总让傅泽楷一次次被一种情绪冲涤着,酸文人管这种情绪叫做“感动”。
傅泽楷订了一间别墅,别墅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池。姜楠初用最快的速度换了泳衣,虽然奇懒,但是她从不拖遢。看到那两个男人的房间门还关着,姜楠初在那个小池边坐了下来,伸了一只脚进去。水温大概是有四十度,立刻有汗珠一粒粒渗出来。
“猪!夏天泡温泉怎么能这个泡法!”傅泽楷不由分说拉起姜楠初就走。
“你那个大嘴助理呢?”姜楠初问。
“他一个动作可以用二百格胶片,等他换好衣服我们可以宵夜了。”
这两个实在都算不上厚道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恒定律结果等于傅泽楷和姜楠初之间拥有如此长久友谊不是无缘无故的。
走到前面的露天温泉区,面积之海,让姜楠初还是吓了一跳。巨大的山体被掏出一个大洞,山洞内做溶洞的模样,而溶洞外面,是一个上千平方米的露天温泉。而溶洞内和露天温泉,则全部在烈日下被冷雾笼罩。冰冷的雾状水珠从隐藏在池边的喷嘴里涌出,云遮雾罩之下,整个温泉区就象武侠小说里理想的群殴案发现场。
女人总是比较容易被一些貌似迷离的不知所谓轻易征服,真不明白,这么简单的技术要领怎么还会让众多男人死不瞑目。姜楠初做为一个除了有一点懒,但iq与eq都正常的女人,大呼小叫毫无仪态地冲进冷雾里去的行为也就比较值得原谅了。
哇!好冷!冷雾里的温度不知道有没有十度。姜楠初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跑在热腾腾的温泉水中,惬意地背靠池边,呼吸的是冰冷的空气那种滋味,美得冒泡。
“姜楠初,你就不能有一次稍微有点儿创意,干嘛每次我干嘛你就跟着干嘛?!”傅泽楷用鼻子说。
“人类学家说,先学习,后开发智力……”姜楠初知道傅泽楷最怕她引经据典。
“难怪你的智力从四岁开始就没开发出来。”
“是呀,从四岁算起一个月一盒脑白金,你得赔给我。”姜楠初忿忿。
那一年,姜楠初四岁,老易还没有调回来,老娘那时候还不是护士长,三班倒,逢双日上白班,这让姜楠初还没上学就已经掌握了奇偶定律,奇,等于晚上没人陪自己睡,偶,等于白天没人陪自己玩。但是数学智力的过早开发,对于姜楠初日后的数学成绩并没有显示出怎样正面的影响力,仿佛扔进了沙堆里的石头,连涟旖也欠奉,当然这是后话了。不过,这一独立事件在冥冥中,只导致了一个后果的唯一性——让傅泽楷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走入姜楠初乏善可陈的童年生活。
姜楠初的童年是孤独的——在傅泽楷出现以前。很多年后,姜楠初是这样总结自己的生命阶段的:傅泽楷出现以前,傅泽楷出现以后。感觉上有点象一些计划生育政策出台前出生的人们喜欢说:解放前,解放后一样。
那天又是双日,姜楠初半倚在窗前,眯着眼看窗台上两只蚂蚁打架。
“哐哐!”有人敲了敲玻璃,姜楠初懒赖地抬起眼,看到一个年纪仿佛的小男孩站在窗外。姜楠初盯住他的眼睛有点儿恍惚,因为,在那双眼睛里,姜楠初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一个神情冷漠的女孩子——姜楠初自己。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大,这么干净!
男孩子指了指关着的窗户做了个口型,姜楠初没看懂,很茫然地只管看着那个眼睛里的那个自己,突然产生了强烈的自卑。对,就是自卑,多年以后,看到这个词的时候,姜楠初为自己当时突如其来的脸红进行了如释重负的注释。姜楠初有点狼狈地跳下窗台。过了一会儿,估计那个男孩子走了,姜楠初才又慢慢爬上窗台,探台一看,果然外面没人了。心里忽然很难过起来。但是,门却“吱--”地一声被推开了,伸进来一个大大的脑袋,清澈的眼睛,闪亮登场的正是傅某。只见他食指一勾,说了一句话,姜楠初当时就崩溃了。
姜楠初记得家里那个门是锁好了的,因为老娘出门前告诉她是锁好了的,因为老娘告诉她门是锁好了的所以姜楠初从来没想过要去尝试开一下,看门是不是真的锁好了。没想到,原来老娘怕姜楠初一个人在家发生意外的时候别人进不来,所以在老娘不在家的时候,那个门从来就没上过锁!
傅泽楷这一推,推开了姜楠初人生里老娘的第一个谎言,世界却从此呈现前所未有的妖娆:上树掏鸟蛋、粘知了、偷附近农民的玉米、往坑里扔响炮,而且她也知道了当泥太硬,附近又没有水源的时候,一串红的花梗是包装最环保的支装蜂蜜、后坡捡的铁钉可以卖掉换香香辣辣的大头菜吃……当然,所有的精彩都在老妈回家前结束,因为姜楠初不想那扇被傅泽楷推开的门再关上,所以只能在老娘面前把自己虚掩起来。于是,姜楠初的奇偶定律变成了:奇,等于晚上不能出去玩儿,偶,等于白天不能出去玩。姜楠初的心底第一次开始渴望自由。直到后来有一天,傅泽楷点着她的鼻子告诉她:“你应该这么想,奇,等于白天玩儿,偶,等于晚上玩儿。这样一想,你就会觉得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玩儿了。”姜楠初很佩服傅泽楷的理论,所以,更加跟屁虫一样跟着傅泽楷。傅泽楷对于姜楠初吊住自已倒也不是太抗拒,做为一个有良知的好孩子,傅泽楷觉得自己有责任罩住这么听自己话的姜楠初。到后来,连同在一个医院家属大院的大人们也习惯了姜楠初跟住傅泽楷同进同出,从小学,到中学,到高中一直同校同班,一直到两人各自考上了大学、傅泽楷家搬出家属大院,这一两小无猜的温馨局面才算寿终正寝。
“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吗?”想起往事,姜楠初突然问傅泽楷。
“不记得了。”闭着眼睛养神的傅泽楷忍住笑说。
姜楠初忿忿不平地“提醒”:“你不记得?我记得!你说:‘嗨,我们还差了一个机器狗(《变形金刚里隶属反派“霸天虎”的小喽罗》,你来吧。’这该死的狗我一当就是三年呐!”
傅泽楷的嘴弧出一个漂亮的线条,“你也没吃亏呀,每次玩儿两边都没人要你的时候哪次不是我最后要了你?”
“还好说,每次要我的时候都要跟对家提一堆条件,哪次要了我你吃了亏的?你打小就是一个奸商!”姜楠初可不是傻子。被傅泽楷搅得声名鹊立的童年怎么看都象一部血泪史:
片段一:
“南南,你刚才是不是把香口胶吞肚子里了?”
“嗯。”
“完了完了,你完了,香口胶吞肚子里会把肠子粘到一块儿,然后你吃下去的东西拉不出来,肚子会越胀越大,里面全是屎,你不是撑死就得臭死。”
结果,当晚姜楠初趴在老易的书桌上涕泪交流地写了一晚上的遗书。
片段二:
“南南,想不想玩汽球?”
“想!”
“我告诉你哦,我看到易叔叔藏了几个汽球在床头的柜子里面。”
“真的?老易干嘛不告诉我?”
“怕你太小,拿着汽球出门会给人抢吧。”
“那怎么办?你会保护我吗?”小小红心四射。
“拿油性笔在汽球上写上姜楠初三个字就不怕别人抢啦。比我在旁边保护你还安全。”
“对哦!”
从此大院里多了一个姜楠初举着几个写着“姜楠初”三个字的充气避孕套在大院里到处晃的传奇笑话,当时老易羞愧得差点儿得了自闭症。
片段三:
“南南,你知道你现在正在吃的草莓是怎么种出来的吗?”
“不知道。”
“是拿。。。出来的。”
姜楠初狂吐,整筐草莓被傅泽楷消灭一半,送喜欢的女孩子一半。
片段四:
“南南,知不知道女孩子一辈子最多只能哭十二次?”
“为什么?”
“超过这个数这一辈子都会很倒霉。”
“倒霉成怎么样?”
“比如说游泳会染上脚气、拉肚子找不到手纸、嫁个老公是麻皮……”
望了望傅泽楷皮光肉滑的小脸,评估他变麻皮的可能性以后,姜楠初当下决定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哭了。
然后,傅泽楷悠悠地说:“啊,对了,你借我的那本《格林童话》上课的时候被林老师没收了。”然后使劲盯住姜楠初的眼睛:“十二次,只可以十二次啊。”言毕惋惜地摇着头扬长而去,剩下姜楠初在原地掐大腿。
……………………………………
“这个叫快乐利益的最优化。”傅泽楷歪扯的劲头儿还挺大。
“是哟,你的快乐永远是最大化的那个。想想读书那会儿我就没少帮其他女生递过纸条给你。可是就没见你帮其他男生传过纸条给我……”对比起傅泽楷斑斓炫丽得来豪华的学生生涯,姜楠初平淡无奇的青春期很难说服自己心平气和。
“hi,傅泽楷,你们动作可真快呀!我换好衣服就不见你们了。”方伟航突然从雾蔼里伸出头来。脑子里不期然地钻出河马的脸部特定,姜楠初忍不住卟一声笑了出来。
“楠初,你笑什么?”方伟航好象很熟络的样子,姜楠初浅浅地笑笑,算是回答。
方伟航很自觉地在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地问:“楠初,你平时喜欢看电影吗?你有没有看过挪威的bobbie peers导演的那部九分钟短片《sniffer》?”
姜楠初吃惊地看着方伟航,仔细从他的语调和神情上分辨是否有开玩笑的痕迹,但是对于姜楠初的表现方伟航好象没看见,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看见,只管滔滔不绝:“怎么可以不看呢?做为当今中国社会精英的中坚份子,做为一个有良知的二十一世纪的中国知识分子,怎么能够不看这样的东西呢?”尾音重重地落在“东西”两个字上,在水蒸汽里嗡嗡地撞了一些回音,好象打算给姜楠初留下一些自省与惶惑的空间,姜楠初瞪了一眼在一边一脸笑意的傅泽楷,她突然有些恨他了。方伟航却并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姜楠初,很是宽宏地说:“没关系,没看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剧情,在一个奇妙的世界里,人人都有飞翔能力,人们靠“引力靴”把自己固定在地上的某一地点。突然有一天,人们的头顶没了阳光,没有了开阔的天空可以自由飞翔,人们不可能再会有自由翱翔的希望……在这种丧失生活希望的情况下,有个勇敢的男子站了出来,他决心向社会现实发出抗争。他放弃自己的工作,解下身上的所有束缚,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腾飞……”姜楠初带着水花“哗”地一声站了起来,吓了方传航一跳。
“我刚刚看到那边有个玫瑰池,我去试试那个去。”说着姜楠初就往那边走过去。
“姜楠初,还没有吃饭,不要泡太久!”傅泽楷懒懒地叮嘱了一句见怪不怪的样子。
泡在花池里,姜楠初轻轻地吐了一口气,这种冷暖交集的感觉让身体的代谢好象都缓慢了下来,姜楠初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睡着了。
又做这个梦了,眼前是一颗大白兔奶糖,空气里有个声音,很魅惑地说:“来呀,跟我来呀,跟我来你就可以吃糖糖了。”但是那个声音让姜楠初如此不安,以致于立刻就醒了过来,只听旁边一阵嘈杂,很紧张的脚步声向着这边传过来。出什么事了?不知道为什么,姜楠初的第一个反应就觉得应该是那座被挖空了肚腹的山垮掉了!
出于对自身安全地焦虑,姜楠初站了起来向出事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男人捧着一个雪白的一个身体一路狂奔而来,后面还跟了一群人。只一眼,姜楠初就判断出那个熟悉不过的男人身影是傅泽楷,于是异常机敏地跳了起来冲上去:“怎么回事?”
“她晕倒了!”傅泽楷的声线有些不稳。
“有没有呛到水?”姜楠初这次看清楚了,是一个女人。
“你是谁呀?”旁边有个更焦急的声音问。
“我是医生!”姜楠初看了一眼手上的防水表皱着眉头说。
有吁气的声音。
“口腔科的。”傅泽楷抵死地补充了一句。
“卟嗵!”有重物落水。
在医疗室里,美女被弄醒了,拔开脸上卷曲的长发,姜楠初不由还是呆了一呆。精致小巧的巴掌脸上,让人没办法移开眼神的是那一对小鹿一样的眼睛,哪怕一动不动、哪怕在睡梦中、哪怕动一下眼睫毛,都具有使人“不得不靠近”的无限力量。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美色可以令到女人也尖叫。
“你叫什么名字?”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医生和蔼地问。
“周青青。”
“你是不是有没有吃饭就下水了?!”
小仙女无力地点头。
“在温泉里泡了多久?”
“不知道,大概三十分钟左右吧,后来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想上来,谁知道就晕倒了。”美丽的脸上浮起一片的红韵难以言状地让人心疼。
姜楠初瞥了一眼旁边靠在椅子上的傅泽楷,有点明白为什么刚才他的语气会有一丝不稳了。这么多年守在傅泽楷的身边,对于傅泽楷的了解实再是太深刻了,深刻到姜楠初会在某些时候很痛恨自己为什么如此了解他,比如现在。
“青青!”一个高高的身影带着一阵风冲了进来。姜楠初眼明手快成功解救了床边的一个输液架。
“她没事,只是血糖有点低,加上空腹泡温泉的时间太久了。你是她朋友吧?”白大褂一副了然地表情问。
男人没打算回答的样子,只是驰然地松了一口气,眼神依然凌厉。
“我没事,ryan。”周青青握住男人的手,顺便很自然地吐了吐。
姜楠初条件反射地转过头望了一眼傅泽楷。傅泽楷仍然大字形摊在那张椅子上动也没动。
可怜的椅子——姜楠初摇了摇头。
“是这个小姐和这位先生送她来的。”白大褂很热心地介绍。
叫ryan的男人转过身,姜楠初脱口而出:“杀生丸!”感觉到傅泽楷的眼睛瞟了过来,象被火烧了一下,姜楠初赶紧缩了缩头。可是他长得真的很象犬夜叉的老哥啊,第一次看到有大活人长得这么漫画,姜楠初还是忍不住又狠狠地看了一眼,正好帅哥扭过头来,姜楠初突然希望自己平空消失!那样一双锋利的眼睛,象被刀片在□□的皮肤上生生刮过,姜楠初立刻失去兴趣,将正在大吃豆腐的眼睛活活扭了开去。
不希望继续在那双冷得快结冰的眼睛的注视下憔悴成正午阳光下的昙花,姜楠初摇手:“我是路人甲,人是他抱进来的。”指住傅泽楷,姜楠初强调了那个“抱”字就急忙跳开两步,准备看好戏。
果然,帅哥的眼神射向傅泽楷。这哪象是打算感谢救死扶伤的恩人的表情,看那情形,不知道的人必定以为周青青是傅泽楷推下水的。
傅泽楷懒洋洋地站起来,很自动自觉地说了句:“不用谢了。”就径直走上去一手箍住姜楠初的脖子往外走了。临出门的时候被箍得一动不能动的姜楠初可怜的耳朵里飘进傅泽楷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这两天小心饮食哦!南南。”
望住满桌难得一见的海鲜,姜楠初有种放声大哭的冲动。傅泽楷一本正经地坐在旁边,相亲仪式正式开始。傅泽楷对面坐着一个长相端庄的女孩子,一望可知家教严谨。旁边一左一右坐着公主的老爸老妈,宛若两大护法。相较之下,傅泽楷带着方伟航跟姜楠初的出席就显得有些草率与可疑了。
“伯父伯母,欣欣,吃菜!这是这里特产的濑尿虾,刚从海里打起来的,那种新鲜劲,跟市里的失魂虾没得比。”方伟航热情地招呼,让傅泽楷和姜楠初相视无语。对于这次的相亲工作,严格来讲,傅泽楷还是表现得很敬业的,平时一贯的温柔,和暖,杉杉有礼的演艺水平起码发挥了七八成,不过只有姜楠初知道那样温暖外表下深深埋伏着那样一个毒舌恶男。不过,姜楠初很快就顾不上欣赏傅泽楷的演技了,她的注意力全花在了死死地盯住傅泽楷的筷子,看见他夹什么吃,然后马上跟着夹来吃。傅泽楷不碰的东西,她也绝不碰。因为太了解傅泽楷,所以姜楠初有百分之两百的理由相信在医疗室门口,傅泽楷讲的那句话不仅仅是个威胁。但是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下,姜楠初还是忙偷闲地仔细观察了坐在对面的女主角——夏雨欣。
整个晚上夏雨欣表现得相当拘谨,菜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大部分的对话都是在两位“护法”与傅泽楷之间进行的。两位“护法”对傅泽楷的旁敲侧击则有如春风抚面,细致周到,总而言之,简而言之,这顿饭下来,宾主尽欢,只除了姜楠初因为情绪紧张,又难挡眼前最爱的海鲜,吃得个人仰马翻。
“好了,饭后散散步是一种良好的健康习惯,我们老人家走得慢,你们年青人自己走走吧。去呀,欣欣,跟小傅他们走走去吧。”看来傅泽楷在这次相亲的首次战役取了骄人的胜绩,只是两位老人家自以为完美的撮和借口却老土得让姜楠初笑了个底儿掉。瞟了瞟傅泽楷,见他依然嘴含春风,温文可亲,但是眼里一闪而过的恶质笑意却没能逃过姜楠初的双眼。正想再煽煽小风儿,点点儿邪火,忽见两位老人家用殷切的眼光死死盯住自己,姜楠初立马主动表态:“你们去散步吧,我回去躺躺,今天一天也真累死了。”说完还假模斯样地打了一个哈欠。
只有方伟航象只有一个单神经细胞一样,完全无视两位老人家几乎瞪掉了的眼珠子,只管高高兴兴地将自己很自信地归到“年轻人”那一堆儿里,走到夏雨欣的旁边,欢畅地问:“夏小姐,你喜欢音乐吗?你听过音乐人米歇尔-贝杰和魁北克词作家吕克-普拉蒙东共同创作的法语世界最成功的一部流行音乐歌舞剧《starmania》吗?没听过?没有关系,那你知道由歌手到无政府主义者到诗人的雷欧.弗亥?……”终于有点儿明白傅泽楷带上这只大河马来的原因了。姜楠初觉得忍笑是一种非常不道德的自虐行为,于是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直到跑得看不见他们了才放声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