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打得浑身难受,但是傅泽楷没有丝毫想要松手的迹象,反倒是抱得更加紧了。
他也听不清楚怀里的女孩的声音了,好像是叫他为什么不跑,为什么要替自己挨那些痛。
别傻了,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到你啊。
迷迷糊糊中,好像听到了那些小混混喊“妈的,快跑。”远处,似乎有几个人跑了过来,好像是他们的老师。
“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傅泽楷惚惚然倒在一边,眼皮不受控制地闭了起来。他终于松开了手,也终于说出了他想说没有说出来的话。
“这,是在哪里?”傅泽楷茫茫然地从昏睡中醒来,看着雪白的一切。
我怎么会在这里啊?
“泽仔你终于醒了?!”阿妈发现了傅泽楷睁开了眼睛,惊喜地说。
“我得快点打个电话给你爸。”阿妈摸出了手机。
不一会儿,病房里又聚集了好几个人。
“请问,我睡觉的时候,为什么会多了好几个爸爸?”傅泽楷问。
“冷笑话而已,我知道不好笑。不过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主治医生问。
“傅泽楷。”
“那你知道我们这些人是谁吗?”医生继续问。
“我爸,我妈,我姐姐,姐夫。这位叔叔,从你的衣着来看,我觉得你应该是医生,但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咱们应该不是亲戚吧。”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脑袋和后背像被人拿拳头揍过一样,有些头晕,又有些痛。不会是你们哪个人揍的吧?”
“我们出去说吧。你先继续休息,有什么事直接呼叫我就好。”医生让这几个大人出去说话。
“他被送来的时候,脑袋的确是承受了很大的伤害,可是他的记忆区域没有受到什么碰撞,应该不会影响到他正常的记忆活动才对。但记忆这种事情很难说的,有可能是他的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起作用了。现在,我们只能继续观察,你们作为家属,可以常常跟他聊聊天,看他有没有把其他的什么东西也给忘了。”隐隐约约地,他听到了医生的话语。
过了几天。
病房门被悄悄推开了,楠初把头伸了进来,看到了有些呆地看到她的他。
“我听老师说你醒了,就想来看看你。”楠初说,“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样。”
“你是谁啊?”傅泽楷的提问,让这个女孩呆住了。
“别逗了,我是姜楠初啊,你同班同学。你之前为了保护我不被那些流氓带走,才会搞得现在这样的。”
“我真的不认识你,我们真的是同班同学吗?还是说你走错病房了?”
“傅泽楷,玩笑开多了就不好听了。虽然你是为了我,可你也考虑我的感受好不好?”
“对不起,同学,我真的对你没什么印象。我记得我是认识姓姜的人,就几个,还全是男的,啊不对,还有一个女的,姜海容。”
“原来,老师说的是真的,说你好像失忆了,忘记那天发生的事了。可我没想到,你把我也给忘了。”楠初低声地说。
“我们真的是同班同学吗?”傅泽楷问。
“当然了,我们三年级就做过同桌了,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是同班同学。”
“哦,实在对不起,我脑里没印象。如果我们是那么多年同班同学的话,那我想现在我可以重新认识你吧,就当是认识一个新的同学好了。”
“嗯。”
“我想起来我还有些事,我先走了。你好好养身体,早点回来上课。”楠初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地走了。
傅泽楷走出了病房楼,看到了那个有些落寞的女孩,独自坐在长椅上,呆呆的,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hi。”傅泽楷坐了下来。
“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怎么不好好待在房里?”楠初看到他,很惊讶。
“其实,我已经没什么事了,除了脑袋时常还是有些晕,基本的活动我都没问题。老实说,我这几天,其实都在等你来找我。”
“难道,你,你?”
“对,我根本没失忆。我骗了你们所有人,包括你,很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我当然记得很清楚。除了,我不知道那天最后我有没有说什么傻话。”
“你这个骗子!”
“对不起,因为有些话,我想如果我是失忆的情况说出来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尴尬。以后恢复正常了,我也可以说那是失忆的傅泽楷胡说八道的。可我,没想到你的心情会这么低落。”
“骗子,你想说什么?”楠初看他,眼神带着些许怒气。
“我喜欢你,说真的。不开玩笑。当然了,别人肯定会笑一个初一的小男生怎么会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可我真的是,喜欢你,姜楠初很久了。”
“你是傻子吗?现在你不好好学习,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干什么?”楠初的脸有些红了,像红苹果一样,眼神也开始变得迷慌了。
“对啊,我是傻子啊,你真说对了。否则那时我也不会拼了命护着你吧,被打得差点真的失忆了。”傅泽楷笑了笑。
“我们以后是不是会在一起,我现在都不肯定,你就不要那么早说这些话了。以后你要是失望了,那我们之间的友情怎么办?”
“如果你相信我以后还会继续像那天一样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的话,那我们就拉钩约定吧。我会好好学习,成为你想要的人的。”傅泽楷伸出小指来。
“好吧。”楠初迟疑了许久,还是把小指也伸了出来,两根小指就那么钩在了一起。
“诶啊,我脑袋又晕了,我需要休息一会。老婆大人。”傅泽楷顺势躺了下来。
“回病房睡去,你这个大骗子!”楠初嗔怒地推了推他。
砰!
傅泽楷在床上翻着翻着身,就摔到了地上。
“这回,脑袋是真的很痛!”傅泽楷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嘟囔了几句,就继续回床睡觉了。
初二。
“傅泽楷你想不想去二六班,语文老师是以前你三年级时的班主任?”爸爸问他。
“好啊,反正有个老师认识也挺不错的。就去二六班吧。”傅泽楷没有犹豫答应了。
“泽哥,这是二六班啊,你是不是走错了?”一个女生问他。
“没走错,我申请调来二六班了。从此,我们就是同班同学咯。”傅泽楷笑了笑。
可她在二五班。
早知道就不同意要调来二六班了,傅泽楷有些后悔了。二五班又不在二六班的隔壁,去次二五班还得绕一大圈。
三防。
“现在宣布获得一等奖的名单。”
军训三防临走前一天晚上,举行歌唱大赛,是德育学校的习惯。
二六班和二五班刚好就坐在一起,二六班是三十二连,二五班是三十一连。宣布二等奖的时候,二五班已经中标了。但二六班还没有出现。教官叫大家沉住气,不用着急,应该会是一等奖的。
但傅泽楷一点都不在乎,自从二五班从舞台下来以后,他就一直看着楠初,跟其他女生有聊有笑的,虽然夜晚看不清楚,可她的脸庞还是可以看得到一点的,依然是很耐看很精致的。
“十六连。”主持人念出了名单,“四十一连。”
“切。”二六班觉得没希望了,三个名额已然占了两个,接下来这个数字按一般情况来说肯定是比四十大的。
“三十二连!”
“yeah!”愣了一秒钟以后,二六班全部大呼庆贺,这种简直是反败为胜的感觉真爽!不少男生还双手握紧,像硬汉一样,其中就有傅泽楷。
但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下意识瞟了她一眼,可她只是很惊讶他们班的反应,没有看他。
傅泽楷随即感觉很尴尬,收好了手,但还是表现的很高兴。
虽然这是我们班的荣誉,但这也有我的快乐,我真的多么想跟你一起分享,可你,却没有看到我想跟你分享的心。
初三。
傅泽楷以班第四名,级第五名挺进了初三六班这个重点班。那是他初二时几次大考的最好成绩。
当初的申请调到二六班的选择,却阴差阳错地让他进步了很多。
如果没有这个选择,或许他还属于级十几名的水平,或者滑出了前二十名也说不准。
可她没有,她只差了一点,第三十一名。而初始时,三六班只招三十个人,也就是初二期末考试时级里的前三十名,就一句话,这一场考试定资格。
傅泽楷不是再像依靠父亲的关系被招进六三班一样,进初三六班,是靠他初一初二两年积攒下来的实力,他不再是别人眼中教办傅校长的儿子,也不再是成绩中下游但还算听话的公子哥,他就是他,他是重点班的尖子生傅泽楷。可她却渐渐地滑出了级前三十名。
后来,三六班扩招,但不是为了再招一批有潜力的人,而是为了躲开上级对重点班和非重点班的检查,所以,特地从靠后名次中招了十八个学习不好但还算听话的人,将人数扩加到了四十八个人。
所以,她还是没有机会进入三六班这个实际上的重点班。
但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用自己父亲的关系去争取什么。
期中考试表彰大会。
初三普通班的表彰仪式。
“第一名,姜楠初。......以上念到名字的同学请上来领奖。”
毫无意外地,楠初再次卫冕普通班里的第一名,在普通班里她已经做得很优秀了,只是最初因为机缘巧合,她失去了被招进初三六班的机会。
傅泽楷伸长了脖子去看,好看到她上台领奖的样子。
虽然穿着很朴素,可是跟后面的十九个人比起来还是很显眼的。淡淡的笑容,她捋了捋自己的长发,似乎映进了他的心中,可她不止这么美。
我忘了,当初我是怎么喜欢上你的,但现在只希望你能看我一眼,注意到我。
2011年。
中考放榜。
傅泽楷以总分702分,全镇第二名,全市第五十六名成功升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虽然没有通过缅茄杯的考试,但还是因为名次靠前的关系被分去了重点班。
仅仅三年前,2008年,初中刚入学时,他不曾想过他会做到那么好。当初他的目标,只是能有一所高中录取他就行。什么时候,他有资本把目标改成了最好的重点中学?他都忘了。
物是人非,恍如隔梦。似乎,三年前只要靠听话就能让大家不那么费神的傅泽楷跟如今的被老师赞许有加的成绩优异的又乖巧的学生傅泽楷已经是两个人了。过去那个,傅泽楷只会靠父亲才能进重点班而被大家看不起的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的是,很多同学都会叫他“星爷”,算是带有几分佩服。
到了这地步了,傅泽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虽然中考总分比不过周伟杰,但是你还有一些他所不具备的优点。所以,你还是很优秀的。
你拥有了很多东西了,优异的成绩和市里重点高中的录取许可、父母的疼爱、其他长辈的赞许、其他同学的羡慕和崇拜。
现在的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想得到楠初的承认。
什么重点高中,什么702分,什么其他人的崇拜和佩服,说实话,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我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的我,和三年前的我已经是两个人,我做的足够好了。我只想得到她的承认,还有,她喜欢我的心。
我只想,我能够在她心中有个很重要的位置,她会把我视为能够有资格陪她一同走下去的人。
“楠初考到了哪所中学,就是以前跟我们同班的姜楠初,你们知道吗?”午后的阳光,猛烈又毒辣,幸好他们躲在大树底下,浓郁的树叶挡住了阳光,减了很多热意。
“听说是四中,她一开始是被分到二中的,只是选择去了四中。”表哥李晓颖说。
“这个,还能选的?”傅泽楷很惊讶。
“当然啊,要是分到一中,也可以选择去二中四中,被分到二中,可以选择去四中。”晓颖说。
“怎么感觉,是一中第一,二中次之,四中排第三?”
“事实就是这样的,如果这样选的话,学费也能减免很多的。”
“怎么了,老表你怎么关心起这个女生来了。”晓颖好奇起来了。
“哦,没什么。只是有些想知道了就问一下,看你们知不知道而已。毕竟以前同过班嘛。”傅泽楷说,心却不怎么在这里了。
“老表你怎么不关心我去哪里读了?哦,我懂了,老表,你喜欢她。对不对,深藏不露啊。”晓颖似乎懂了。
“别瞎说了,我知道你考的是哪里。大家认识那么久,好奇一下很正常。”傅泽楷将头转过去,眼睛看着附近停着的那几辆婚车。
是喜欢吧,还是不喜欢?
不喜欢的话,真会想那么久?
可是,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
是在乎,还是牵挂,还是时时想起她的好来?
他现在并不知道正确答案,但他有他自己的答案。
梦里,我是新郎,你是新娘,我们步入典礼现场,接受了众人的祝福,永远结为夫妻。
如果,那不是梦,是现实,该多好。
高二第一学期,1月份。
“总之呢,心协要举行这个给未来的自己写信的活动。大家可以选给未来任何一年的自己写信,就算是明年也可以。信的数量不受限制。也请大家放心,我们不会偷窥大家写的内容。”心协的干事解释说。
“你们写不写?”傅泽楷问林明和林坤两个人。这三人组起来,即高州三傻组合了。林明是大傻,林坤是二傻,傅泽楷是三傻。
“写吧,反正也是无聊,做些别的事情消遣时间不错。而且,若干年后看到的话会是很感动的。”林坤说。
“嗯,还有,看到过去的自己的想法应该会感叹当初的自己是多么幼稚吧。”
“我只求未来寄回到我父母家时,他俩不偷看就行了。鬼知道未来我在哪里。”傅泽楷说。
就写三封吧。
第一封是2015年,大一第二学期收的。
第二封是2018年,大学毕业时收的。
第三封是2024年,他28岁时收的。
莫名地,不想只写他自己。
他想写他们之间的事情,或者说,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