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ing用忧郁的男声低低地吟唱着。
……
and if i told you that i loved you
you'd maybe think there's something wrong
i'm not a man of too many faces
the mask i wear is one
姜楠初闭上眼睛,心里是忍不住的酸涩。这世界,有缘无份的事何止一二,谁又说得清楚,生离或者死别,到底哪个更痛?
终于到了姜楠初居住的酒店。老方很绅士地给她开了门,姜楠初下了车,向老方伸出了手,落落大方地向他致谢。
老方仍是面色平静回礼,姜楠初转身准备走进酒店大厅,他在身后喊住了她:
“姜楠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不妨考虑一下我。”
姜楠初一路失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自己终于把这些年的楣运行完了,今年的她也开始走起了桃花运了?
洗漱完毕之后赫然已是半夜了。姜楠初却无法入睡。这一个晚上真上过得精彩,可她还是觉得疲惫,没有理由的疲惫。老方的话故然让她诧异,可心里仍是波澜不惊,除了平静,还有几分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厌倦。
走到镜子面前,姜楠初细细地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七的她仍然面容娇好,可在神色之间却有说不出的落寞和憔悴。苏严,苏严,他和于璐如愿以偿地结婚了,而她算什么,只不过费尽心思地作了别人的配角,到最后的仓皇而退,除了伤痕累累,也许她在他心中连朵轻轻飘过的云彩都不如。眼睛突然酸了起来,一种热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划落。
“铃……….”手机声突然响起,把姜楠初吓了一跳。
“喂……”姜楠初屏着气说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半边,过了半晌,才有一个低低的男声:
“我是傅泽楷,睡了吗?”
“没……睡…..”,泪腺好象突然被刺激了般,一发不可收拾地流了下来,好象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电话,一直在等待这个温柔得如夜般宁静的声音的解救。
傅泽楷似乎感到了她的声音的异样。“你没什么事吧?”他有些试探地问。
“我挺好的。”姜楠初深深地吸了口气,不敢多说一个字。他不知道吗,他不应该这样关心她,尤其是在这样的一个夜里。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别让我担心,好吗?姜楠初”,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在寂静中又特别清晰特别温柔。
姜楠初说不出话来,只是拼命地压抑着自己的眼泪。外面的夜黑黑的,看不到一颗星星。自己的心里也是黑黑的,却不敢希翼他是一颗可以给自己带来光亮的星星。原来自己如此胆怯,怕自己赌不起,爱不起,输不起,还不起……
“我——很好,你不用管我,傅……总”姜楠初很艰难地吐着字。
空气里很静很静,两个人的呼吸声几乎清晰可闻。
“别这样称叫我,行吗?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不是以总经理的身份接近你的!”他的声音有点无奈,“你知道吗?姜楠初,一直以来,你拒绝的其实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是的,如果你是想让我抓狂的话,那么我跟你说,你做到了!傅泽楷在心里说。
“我…我怕什么…我怕什么……”姜楠初喃喃地重复他的话,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象你,傅泽楷,你什么都有,而我,而我……”她泣不成声,电流声里传来她压抑着的哭音,象剑一样刺痛了傅泽楷的心。
而我除了一颗破碎的心,什么都没有了,姜楠初在心里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傅泽楷拿着电话立在窗边,她就这样挂了他的电话,而他却没有任何怨气,心里好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的啊。这个念头象闪电一般照亮了他的心。
但她怎可以如此?把他的心搅乱了,然后却拼命地要和他划清界线,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这应该是她的强项,傅严如此,他也没能逃过,点燃一支烟,他苦笑。姜楠初,姜楠初,重复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轻轻划过曾经被她吻过的唇,似乎余香犹存,心,也慢慢地变得温柔了起来。
姜楠初,如果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傅泽楷现在并不是公司所在的g市,而是在离天津很近的北京,他的家。家事总是难断,而像傅家这样家大业大的家族的事就更加难断。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但餐桌上的气氛却显得沉闷而压抑。
傅子峰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的上位,一手拿着早报,一手执着烟斗,并不看桌上的人。旁边的苏怡之则一脸肃静地坐着,于璐低眉顺眼地坐在她旁边。对面是傅泽楷和傅严。
等早餐都备齐之后,傅子峰才放在报纸和烟斗开始用餐,然后大家也开始静静地开动起。傅泽楷看得出来,苏怡之并不象看起来那么平静,似乎欲言又止的,傅严也有些心不在焉。
吃着吃着,傅子峰抬起头,问起了傅泽楷:“最近公司情况怎么样?”他讲话一向声音不高,但透着威严。
“还好,过两天要签个大的订单,我得回公司。”傅泽楷答道。
“嗯,还是工作重要!”傅子峰点点,他的大儿子很少让他操心过,他一向都是信得过的。
这时,苏怡之终于开口了:“老傅,我看就让小严跟傅泽楷一起回公司吧,既可以学点经验,也可以帮帮他哥,反正他迟早都要管理公司的事的!”,傅泽楷明白,这一直都是苏怡之的心事,总是害怕自己的孩子得到的东西太少了。
傅严却有点不耐烦地开口了:“妈,我现在北京工作得挺好的,暂时还不想去哥的公司!”
显然,傅严话里最后的几个字所代表的含义刺激了苏怡之,而且居然是从自己儿子的嘴里说出来的,苏怡之有些恼羞成怒。
“什么你哥的公司,那是傅家的……”她忍不住埋怨了一声,一抬头正好碰上傅子峰威严的眼神,赶紧打住了。
傅泽楷有些迟疑,平心而论,他不反对傅严到公司里来,凭他的能力多少也可以帮他一些,但突然想起姜楠初的脸来,想着两个人见面的情景,他有些犹豫。
正在这时,一时不开口的于璐小小声地说话了:“妈,我这段时间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是不是…..”她的话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苏怡之有些意外,然后面带喜悦,声音也高了起来:“小璐,你该不是….有了吧?”
傅子峰也抬起来,眼睛里也不难看出喜悦,他等待孙子的时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反倒是傅严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有些愤怒地看了于璐一眼。
于璐并不理会傅严的目光,红着脸嗫嚅:“我还没去医院确诊,大概…可能…是吧!”想来她已经很肯定了。
傅泽楷不动声色地继续吃饭,不管怎么说,这对于傅家来说是件好事。
“嗯,那小严现在还是呆在这里吧,先别去公司了!”傅子峰权威地发言了。
苏怡之还想再说,但看见傅子峰锋利的眼神,她把话咽了下去。心有不甘地看了一眼傅泽楷。傅泽楷置若未见。
卧室里,傅严狠狠地掐住于璐的手臂:“你凭什么这么着急地告诉他们?我同意了吗?”
于璐吃痛,却不呼痛,一脸微笑地:“我是孩子的母亲,他们是孩子的爷爷奶妈,当然有权利知道!”她的话理直气壮。
傅严气结,松开她的手臂,艰难地喘了一口气,强忍怒气地:“你知道,我并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于璐挺起背,直直地望着他,冷冷地,一字一顿地说:“我很清楚,其实你从来就没做过这种准备!”,停了停,又说:“不过,没关系,你不用准备了,现在我——什么都准备好!”
傅严半晌说不出话来,瞪着她,于璐也毫不视弱地瞪着他,过了一会儿,他转身拿起衣服,摔门而去。
于璐看着被狠狠关上的门,眼泪还是忍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捂着脸蹲了下来,眼泪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这,就是她千辛万苦争取来的幸福。事实上,当年从初见苏严开始,事态的发展和她一直以来所期望的,基本上没有多大的出入,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瑕疵的话,那就是苏严的心。当她挽着苏严的手步入结婚礼堂的时候,她不太确定身边那个一脸麻木笑容的男人的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她只是感到他手的冰凉。
直到有一天,当她实在无法忍受他抱着自己心里却想着别人而与他大吵时,她控制不住地说了一切真相。
然后两个人静静地站了很久,最后傅严说了一句话:
“其实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她不要我了,我跟谁结婚都是一样……”。
那一天,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拼命想得到的不过是个幻影。
但是,除了往前走,她已经别无选择。她轻轻地抚过自己的腹部,这是他们的孩子,她默默地念着,这是她和傅严的孩子,这句话让她突然增加了勇气。
她拿起电话,拨了号码,“思思吗,我是小璐,今天有时间吗?陪我去医院……”。
医院,妇科。
医生把诊断书交给于璐,两个大大字让她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也许就是她的出路,她终是如愿以偿了。
刘思思又是开心又是担忧地看着于璐,于璐一看她的表情,拍了一下她的头:“嗨,别这样,你该为我高兴才行!”,说罢,挽起刘思思的手往外面走去。
两个人在一家餐厅里坐下,这是她们经常来的地方。
于璐点了一大桌子菜,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
“干嘛点这么多菜,小家伙才多大呀?你现在就想吃两个人了?”刘思思戏谑。
于璐笑了起来,嘟囔了一句“早餐没吃饱嘛”!,想起那样顿压抑的早餐,她忍不住瘪了一下嘴。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看起来于璐心情真的很好,刘思思却有些担忧,小璐和傅严的关系她是清楚的,对于于璐现在表现出来的欢愉她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小璐,我上次去天津,看见……”刘思思欲言又止的。
于璐夹了一口菜,问:“看见什么了?”
刘思思摇了摇头,说:“算了,不说了,吃菜吧!”
于璐的好奇心起来,追问道:“看见什么了?说啊?别吊胃口啊!”
想一想,刘思思还是说了:“我看见姜楠初了…..”。
于璐突然停了下来,菜掉在了桌面上。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她…还好吗?”
刘思思摇摇头,有些犹豫地说道:“她现在,仍然还是一个人……”
她的脸色黯淡下来,想起从前的事,有些伤感的说:“小璐,有时候我觉得挺后悔的……”,说到一半看见于璐的表情不对,赶紧打住了。
于璐直直地看着刘思思,半天不说话。最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我们,只能往前走……”她的话既是说给刘思思听,似乎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于璐回到家的时候正好是晚饭的时间,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又像早餐时那样坐在了餐桌前。把诊断书公布之后,苏怡之和傅子峰看她的眼神便多了一丝人情味,傅严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有傅泽楷仍然保持早上的平静。
傅子峰皱着眉头看了看傅严。尽管这个儿子在一向他面前不讨喜,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身上流着自己的血液,在心里他还是对这个似乎事事都拂了他意的儿子充满了父爱。
傅家的香火一直以来都不是很旺,傅泽楷的母亲是他一生至爱,却不想因为与苏子怡的一段露水姻缘让她郁郁一生,在傅泽楷八岁时便早早过世。之后他一直未娶,但身边并不缺女人,这个世界,有钱不是坏事,总有些女人对他这样一个有钱的中年单身男人趋之若骛。
那年苏怡之带着十九岁的傅严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她的长相,但看着傅严那张与他神似的脸孔,还有那傅家人专有的高鼻梁,他就几乎立即认可了他。尽管那时他还不叫傅严,而是跟着母亲姓苏,对他也采取了冷漠的疏离态度,但毕竟血浓于水,尤其是几年下来,父子亲情仍是相当浓厚的。当年傅严与于璐的婚事是苏子怡提出来的,但也是在征求了傅严的同意下再作的利弊权衡,这些年来他看见于璐作了不少努力,委曲求全地想讨傅严的欢心,但很明显,傅严的心并不在于璐身上,几年下来吵架无数,尽管绝大多数会以于璐的妥协结尾,虽然傅子峰很少过问二人的事,但心里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二儿子并不满意自己的婚姻。
如今,两人的孩子都有了,还是这样的状况,他总归还是有些担忧的。
而傅泽楷是让他安心的孩子,大概是因为早年尚母的原因,傅泽楷从小便很少让他操心,生活独立,学习优秀,表现卓越。上完高中他便将他直接送到国外,对于父亲的大小决定,傅泽楷极少反对,总是波澜不惊地平静接受。记得有一次他搂着一个女人在酒店门口遇到了与同学一起路过的傅泽楷,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地与他打招呼,还极有礼貌地称呼他旁边的女人“阿姨”,然后再面色从容地与他告别。那一年,他刚刚十四岁。
当他向傅泽楷解释傅严和苏子怡入住傅家的事情时,他也未流露一丝诧异,只是在听完他的解释之后淡淡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这个儿子无疑是优秀的,从国外回来后便接手了他的事业,并在很短的时间把公司的业务做得有声有色,六年内拓展吞并了六家分公司。尽管他仍然还掌执着傅氏企业的资金大权,但基本上已把所有的管理全部交给了傅泽楷。傅泽楷这个儿子带给他的不仅仅是骄傲和财富,在傅氏企业里,
但让他失落的是,他与傅泽楷之间并不象真正的父子。在他的印象中,似乎从来没有和傅泽楷亲近过,以前是他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现在是反过来了,傅泽楷经常是忙得全世界地跑着。而在隐约之间,他也能感觉到傅泽楷的疏远。傅泽楷有一双与亡妻相似的眼睛,当儿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时候,傅子峰的心里便会生出几分愧疚,仿佛那双眼睛在无声地提醒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而傅泽楷的感情生活,傅子峰所知并不多,他常常想,象儿子这么优秀的男人,可以入得了眼的女人应该不多。对于孩子的事,他一向不爱多管,但现在傅泽楷已经老大不小了,却一副毫不着急的样子。苏怡之曾经热心地帮他张络过,每次都被不落痕迹地推辞掉,几次之后苏怡之也大概明白了傅泽楷并不真正领自己的情,便也不再热衷于此事。
对于于璐的最新消息,苏怡之甚至有些兴奋,于她而言,有了这个孙子,傅家庞大的家产似乎会更加垂青于她。因为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整个家庭的气氛变得生动了,苏怡之对于璐唠唠叨叨地传授了不少当妈妈的经验。
两天之后,傅泽楷回到了g市的分公司。
这天刚上班,于新志便敲开他的办公室,拿着出差申请表让他签字。他看了一下申请表,目的地的那一栏上写的是天津,他的心跳了一下。
“怎么样,那边的设备做得如何?”他一边签字,一边若无其事地问。
于新志搓了搓手,似乎有点棘手的样子。傅泽楷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问题吗?”他问。
“没….没有,出了….一点小小的….状况……”于新志小心翼翼地说。
傅泽楷盯着他,不说话。
“那个…..我们部门的小姜….”于新志吞吞吐吐地,傅泽楷惊了一下,脸上却看不出变化。
“她怎么啦?” 他突然听到自己呯呯的心跳声。
“小姜在供应商工厂那边受了伤……”于新志擦擦了额头上汗,老实说,尽管伤得并不严重,但他总是脱不开责任的,原本这项工作不该派姜楠初去的。
傅泽楷把签好字的文件递给于新志。
“那你去吧…..她,受伤不严重吧?”傅泽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于新志如赦大令地拿过申请表,答道:“不是很严重,手割伤了。”
天津。
姜楠初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会有工伤的一天。来天津快一个月了,在供应商工厂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那天中午,快到午休的时候。她正在现场看工人检测一个重要的部件,把部件装到生产线上试转正常以后,她伸手想确定安装位置的时候,明明已经完全停止下来的生产线突然之间转了起来,紧跟着她的右手被带进了转动着的两个辊子之间,人也随之撞到设备上,机器里面尚未打磨的利边深深地轧进了手,身体重重地压在旁边的工具箱上,而工具箱上正好又放着一把未合闭的电工刀。还好她立即大声呼救,把设备停了下来。原来是其它车间一群正准备去午休的工人路过时不知是谁碰了开关。
医院。
姜楠初正在打点滴,这会儿正苦恼地躺在病床上,哭笑不得看着身旁的鲜花。
这是小枫的杰作,一听她受伤的消息便大呼小叫地赶到了医院,完全没有当妈妈的样子。一个小时之后,老方同学似乎也长了通天眼一样拿着鲜花和水果飘然而至,然后已经做了准妈妈的小枫便挤眉弄眼地离开了现场,举手跟姜楠初作了一个胜利v型便乐呵呵地离开了。
看来,小枫对撮合二人的事也有着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架势。而现在,按照医嘱,两个星期内她都得乖乖地在医院里呆着,老方不主动离开,她就是自己能编出一个一百个理由也是无用的,姜楠初无奈地想。
老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一个梨子削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便一个梨子削好,削下来的皮还是稳当当地连着的,可见削水果的技术相当不错,姜楠初睁大眼睛,一副叹为观止的样子。等到老方把削好的梨子递给她时,她才回过神来。
笑道:“削成这个样子快成艺术品,倒是舍不得吃了!”。话虽如此,还是伸出没受伤的左手来接住,看着那白白嫩嫩的梨子,忍不住咬了一口,天津的梨子还真不错,水分丰富,味道也十分香甜。
老方看她吃得高兴,微微一笑,给她讲起以前的故事来,说他从小便有一手削皮的好功夫,可以把铅笔削得跟从刨笔刀加工出来似的。姜楠初第一次听说原来还有人练这种功夫,一边吃着美味的梨子,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天了,今天早上小枫打电话时才跟她说的,如今老方来了,跟她说说笑笑,时间比前两天好过多了,心情也没有刚受伤时那么沮丧了。
护士进来量体温的时候,已近傍晚了,姜楠初这才发现老方已经在自己这里呆了两个多小时,于是赶紧让老方回去。
老方不紧不慢地说:“干脆我给你带晚饭来吃吧?你这样子也不方便!”
姜楠初赶紧摇头,说已经在医院订了餐,到了时间就会准时送来的。老方看她态度坚决,不好再坚持,于是跟她告别,说明天会再来。
姜楠初愣了一下,咽了咽口水,说:“我这点伤其实是小伤,不碍事儿,过两天就能出院。你们这些老同学来看看我,我就觉得心足了,不必如此多礼的……”她故意把老同学这三个字说得很清楚,老方并不迟钝,多少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眼神里不觉多了几分失望。
姜楠初装作没看见地跟他告别。
姜楠初听见老方离开,正准备起来去卫生间,却听见门又打开。
一抬头,一个瘦高的人立在面前,赫然竟是傅泽楷。姜楠初这时已经踮着脚下了床,左手还高高地拎着正在滴着的吊瓶。
姜楠初从没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他!按她的想法,这个人现在应该在千里之外的g市,而不是在天津,更不是在她的病房里!
傅泽楷没有多说话,走近前来一手拿过她左手的吊瓶,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扶住了她。姜楠初傻傻地抬头看着她,过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嗫嚅:“我去卫生间……”
傅泽楷把她扶到卫生间里,将吊瓶挂在门后专用的挂勾上,走出卫生间反手把门关上。
姜楠初在卫生间里傻站了半天。
好不容易才躺回到床上,姜楠初脸上仍是一脸未回过神的样子。
傅泽楷松了松西服的领带,坐了下来。
又有人敲门进来,原来是医院的送餐的来了。姜楠初把饭盒打开,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住院三天,天天晚上的菜都是一模一样的,看来医院的厨子不愁客源,全然不理会病人们在生病之余的痛苦。但难吃归难吃,总不能不吃,现在可不比身体好的时候,可以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姜楠初可不想半夜三更的时候肚子空空地睡不着觉。
傅泽楷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正苦着脸用左手在笨拙地吃着饭的姜楠初,打着点滴的右手老老实实地放在旁边,整个右上肢都裹着纱布,一身宽大而且皱巴巴的病号服,蓬松得有点凌乱的头发,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这样子的她反倒让人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此时此刻的她显得有些软弱,尤其是左手拿着勺子笨拙地吃饭的神情,他的心一点一点地柔软起来。
姜楠初吃着吃着,脸又红了起来,她已经感到某人灼热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象是要把给燃烧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她转身脸,看着傅泽楷,半是恼怒半是无奈地嗔怪道:“你老看着我干嘛?”
傅泽楷看着她娇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大老远地过来,肚子也饿了,正好秀色可餐……”,话虽是说得有几分轻薄,但神情却是一本正经的。
姜楠初大窘,说:“你肚子饿了,我可是管不了,现在我可是病人!”,话一出口,她又后悔了,这话说得怎么觉得自己像是在跟谁撒娇一般,于是脸更加红了,继续低头与饭盒里的菜奋斗。
她这副样子让傅泽楷不禁心生怜惜,轻声问道:“怎么样,伤口现在还痛吗?”。
姜楠初摇摇头,说:“现在已经好多了,”顿了顿,“我就是觉得老在这里躺着难受……”,说完又是一阵后悔。她突然怀疑自己受伤的真正部位并不是身体,而是大脑,不然怎么这个人一出现,她就完全乱了章法,说出来的话全然不似她平日的风格。
傅泽楷俯身靠近她,目光与她的相遇,姜楠初赶紧把自己的注意力转到饭盒上,尽管已经努力了半天,但饭盒里仍剩了大半的饭菜。
“看起来你吃饭很挑剔……”傅泽楷故意慢吞吞地说。
“我哪里有挑剔,是医院的饭菜太难吃了,我要投诉!”姜楠初愤愤地握紧手里的勺子,没有留意到傅泽楷脸色戏谑的表情。
傅泽楷突然把身子凑近她,姜楠初吓了一跳,然后才发现他伸手按了一下她身后墙上的呼叫键,然后指指她的吊瓶,原来是吊瓶的点滴快完了。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进来给姜楠初换吊瓶,不知怎地碰了一下针头的位置,姜楠初轻呼了一声,紧接着看见有血液渗出来,那个护士调了调针头,大概是想恢复原先的位置,但针头在姜楠初的手背上转来转去都没能成功,姜楠初原本就是有点晕针的,这样一来更紧张,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了,血管更加难找。最后那护士干脆把针拔了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换个手重打。
姜楠初觉得自己现在就象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她鼓足勇气把左手伸给了护士,额头上有汗滴了下来,脸色也越发地苍白了。那护士在她手背上狠拍了半天,但可以下针的血管仍是若隐若现。
终于傅泽楷忍无可忍,冲着那个护士发火了:“你就不能动作麻利点吗?”
话刚落音,那护士已把针顺利地扎进了血管,她向傅泽楷翻了一个白眼,一边收拾手上的东西,一边嘴里也毫不留情地抢白:“心疼啊?心疼就该把老婆放在家养着啊!别让人家工伤啊!”说罢,昂着头一袭白衣地飘然而去。
姜楠初简直恨不得自己直接晕过去,果然如别人所说,人倒起楣来喝水也塞牙啊…..她是病人啊,现在不但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是蒙受别人的误会,说不定日后这些护士会对她“特别关照”……
傅泽楷大概很少被人这样呛过,倒也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异样地看着满脸红晕的姜楠初。
姜楠初索性不吃饭了,用还有些僵硬的右手把饭盒放到旁边的小桌子。然后把身子缩进被窝里,半躺在病床上,一脸的忿忿不平把傅泽楷晾在一边。
傅泽楷对她的不理不睬视若未见,伸手取了一个枕头塞到姜楠初的头下,一边又平静地对她说:“我觉得她这个提议挺好,你不妨考虑一下!”
姜楠初一下子没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什么提议?”,紧接着便反应过了,大窘,结结巴巴地嚷道:“什么…什么…鬼提议啊?谁…谁…是你…老…婆了??”
她终于明白,和一个不想正正经经讲话的人做正常的交流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了。
傅泽楷忽然伸手握起她的左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说真的,先不做我老婆,先做我女朋友,好不好?”姜楠初惊了一下,却看见他一脸的严肃以及坚定的眼色。
看着这张似曾熟悉的脸,那坚定的眼神,不知为什么,尽管以前曾经决绝对否定过他,但此刻,姜楠初完全尚失了拒绝的勇气,她怀疑自己这次受伤可能也把神经也伤到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的心诡异地想靠近他。
姜楠初摇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却被傅泽楷紧紧地握着。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半晌,姜楠初败下阵来,把头缩进被子里。
“我现在受伤了,心理承受能力很差,不能想太多的事情……”蚊子般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傅泽楷松了一口气,尽管她的回答有些不清不楚,但至少她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推开她,也没有说no。anyway,这是一种进步,不是吗?
现在,姜楠初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在医院里自由穿梭了,尽管还得坐在轮椅上,但推动轮椅的手可以按她的意愿指哪去哪了。爱情,真的有一种魔力,现在的傅泽楷就完全听命于它。
那天于新志走进姜楠初的病房,却赫然发现傅总经理正坐病房里,一脸温柔地跟床上躺着的女孩说着话,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姜楠初有些发窘,这样的情形任谁看起来都会觉得有些怪异。但傅泽楷十分大方地让于新志坐下,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把于新志说得目瞪口呆。
“新志,你来得正好,这是我女朋友姜楠初!”说罢还煞有其事让姜楠初跟他打招呼,姜楠初嘴里正含着一块苹果,拿起手中的半个苹果对他摇了摇,尴尬地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还好,傅泽楷并没有继续向姜楠初介绍于新志。但当时那个情景已经绝对搞笑了,姜楠初从于新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的样子可以推测出自己回到公司以后会是怎样的惊天动地。
于新志匆匆地结束了对姜楠初的探访,满头大汗地离开了医院。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打死他,他也不会想到派姜楠初来天津出差。
据说,人在痛苦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很慢,而在快乐的时候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姜楠初对此深信不疑。
医生规定的两个星期的卧床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天下午,傅泽楷把姜楠初推到医院的草坪边,她从轮椅上站起来,一只脚跳着,象一只兔子一样进了草地,然后毫无规矩地躺下来。
“想不到工伤这么爽啊……,工资照拿,还有总经理随身侍候,啧啧啧……”,姜楠初看着蓝蓝的天空,原来天津的天空也可以这么蓝。
傅泽楷走到她旁边坐下来,把她的头扶到自己的腿上放好,拂开她脸上的发丝,在她头上敲了一记,打趣道:“看来你对我的服务还挺满意嘛……”,姜楠初呵呵地乐了起来。
“明天你出院了,跟我一起回g市吧!”傅泽楷问。他这次一来天津便是十几天,公司里的事还可电话遥控,但不知怎地他来天津的事却传到了北京的家里,老爷子打了两个电话,虽没有十分追问,但大概对他的天津之行也是非常困惑的。苏子怡也打过电话,还问他需不需要傅严过去g市那边帮他。想到傅严,他的心不禁沉了一下,按他的估计,傅严到g市的分公司已是势在必行了。
姜楠初摇摇头,说:“还是你先回吧,我怎么也得把这里的工作做完才能回去。”抛开和傅泽楷的关系,于新志待她不薄,她住院的这两个星期他一直在天津工厂里顶着,现在采购部的事情又多,能抽来天津的人选很少,而且她既然来了,就要把事情做完。
傅泽楷不想两个人刚刚开始,却又要分开两地,但见姜楠初神情坚决,想是打定了主意。如今两人正是情浓时,虽然不想与她分开,但也只能遂了她的意思。好在天津的工作已经过半,再有一个多月设备就可验收完毕,届时她便可返回g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