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骑尉马通今年四十一岁,早年曾在马思诚所领赵家虎牙营帐下担任一名传令官。后来因为醉酒,将军令之中“急行军八十里”传成了“八百里”,犯下大错被当时的副校尉马思诚军杖五十,逐出了虎牙营。
马通仗着年轻一股子倔劲,不愿回家种田。提着单刀背着个行军背囊,一路风餐露宿,奔赴千里投奔蜀地云王。当时天下初定,世道尚不太平,多有匪寇占山为王。马通途径柳州燕阳岗被山上的匪首燕子刘劫下去路,马通二话不说提起马刀便砍,十来个回合下来,竟单枪匹马撂倒了燕子刘七八个兄弟。燕子刘看这人鹰眉虎目,步法轻盈,临危不惧,行退之间自有章法,知晓是练家子。干山匪一行最讲究看碟下菜,柿子挑软的捏。一看点子扎手,燕子刘心里盘算一番,立马叫停了自家兄弟,单膝跪地,虎口将大刀唰一下插到土里,便要与马通结拜兄弟。
马通一看乐了,觉得这人倒有些意思。何况谁知山上还有多少人马,毕竟自己独身一人,纵然一身军中杀人技,也抵不过车轮战,倒不如顺水推舟随了这匪首心意,便也舍了单刀,与燕子刘义结金兰。二人上了山,取来牛羊一宰,短刀在指腹一划,喝下血酒便立誓同生共死。互报生辰一算,马通虚长一岁,燕子刘便称他一声马大哥。
燕子刘江湖中人,凡事讲究一个义字当先。一番把酒长谈,听闻马通千里赴军,燕子刘不由被义兄这番心气所动。原本歃血为盟就存着几分结交之意,此番了解更是坚定了燕子刘投资一把的信心。当下决定送马通百两白银以资路费,马通投军之前也做过一段时间山匪,知晓做这行一年下来能攒着三四百两已是不错,当下甚是感动,发誓若是飞黄腾达,定要报义弟慷慨之恩。
后来马通在南军中从一名哨子兵做起,凭着一手漂亮的单手刀功夫慢慢积攒军功,摸爬滚打多年终于也混到了云骑尉的官职,深受云王器重。此番前线战事到了关键时刻,云王决定派遣他领三万人马,打算自襄河左翼留城一带突进,与中军遥相呼应,以作兵法正奇之变。
马通心想此行正好经过柳州,待到燕阳岗且让大军停顿半日,与那义弟叙叙旧情,也好让他知晓这个义兄混的不差,自不会忘了自家兄弟。原本昨日就该出发,只不过恰好云王长子李高远领监军使一职来视察此地,一番招待自然在所难免。监军使说来是监察各军军纪士气,其实就是借此名义打打秋风,顺带敲打敲打诸军将领。李高远上月在一名青鸳阁花魁身上花了重金,一向吝啬的他甚是肉疼,便腆着脸跟老爹要来这份差事揩下油水。若是寻常花魁,使点手段一两银子不出就能让她乖乖上床伺候,可是青鸳阁背后站着巨富陈家,南境每年有一半税收都出自陈家产业,此刻战锋已开,保持中立的陈家更是炙手可热。若说朝廷还有几分底气能对陈家表现地淡然处之,但云王却万万不愿开罪这棵稳定的摇钱树。此番重金砸下去,也是云王暗中授意,李高远依命行事而已。
李高远右手端起一杯茶,左手伸入一名身材凹凸有致的妙龄侍女腿间肆意揉捏,侍女双手端着茶盘,面色已是绯红。双腿间布料隐现水迹,看来已然失了数次身。李高远调戏了一阵,终于觉得意兴阑珊,挥手让这侍女退下了。
可惜青鸳阁里那个高傲的娘们还是没能拿下,李高远想起那夜惊为天人的一代尤物,却只能遥遥看她素手抚琴,就心中憋着一股邪火。也难怪他看着姿色还算中上的奉茶侍女,也不管这个云骑尉尚在一旁,便忍不住要动手动脚。
马通浸透官场多年,早已喜怒不行于色,面上仍是恭敬有加,心中却早已对这云王世子鄙视万分。早听闻长子风评不佳,今日一见果然是徒受父荫的纨绔废物。马通从一介草民做到这个位置,即便做人已圆润藏锋,可心里还是十足的傲气,最看不起这等坐吃山空的败家子。
马通与李高远一番叔侄相称,假意热络,便向旁边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心领神会,领仆役从后房取来早已备好的两箱黄金。李高远假意推辞几番,正准备收下,突然一名小门房急匆匆的跑来,跪下道,“一名斥候骑快马前来,正在府门等候,说是有重要军报求禀!”
马通心想你这门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世子准备打完秋风开溜的时候来禀军情,不禁一阵恼火,正欲出言斥责,不想李高远眉头一扬,似乎来了兴致,“马将军但宣无妨,本世子也想看看是何事如此十万火急。”
马通无奈,只得挥手让门房过去通传。不一会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步入厅前,左手托着军盔单膝下。马通黑着脸,沉声说道,“你且禀来,若是闲碎杂事,本将定将你重重知罪!”
“禀将军,我等发现秦白岭山脚下有军寨扎营迹象,仔细搜索下,发现几个新填回的土坑,挖开来尽是染血布条,还有一面破碎的赵字旗。”斥候定力也是极好,面对马通的逼人气势仍是不慌不忙的禀告道。
“赵字旗?”李高远沉思片刻,突然一拍大腿,兴奋道,“莫不是这些日父王苦苦寻觅,却丝毫不见踪迹的赵鬼姜,此刻正准备从秦白岭穿过蜀地?”
马通心想这世子倒也不全是个傻子,还能猜出个大概,一旁点头称是。
“那还更待何时,马将军,你我二人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赵鬼姜领着残兵奔袭到此肯定已是强弩之末,不然也不会冒险跨越秦白险岭,此地三万精兵蓄养多日,此去追击必能一举拿下赵鬼姜项上人头!”李高远面色因激动而略带充血,俨然一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马通心想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赵鬼姜三个字似乎有种魔力,让马通多年古井无波的内心泛起一阵涟漪。何况这些日云王为求赵鬼姜项上人头可是下了重赏,便是马通听闻也是一阵口干舌燥。沉默片刻,马通终于点了点头,“全依监军使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