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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新天 第十三章 月黑风高

却说云月领了命,便与陈定国分道扬镳,各奔南北。原本云月以为护送一个普通女孩,不消时日即可到燕北边塞,不曾想数日工夫便遭遇了三场刺杀。

最开始是在家酒楼,云月领着小黄豆上楼吃饭。迎面撞来一个醉汉,作势俯冲手中匕首便刺向小黄豆额顶,出手狠辣果决。幸亏云月反应疾速,转了个腕花卸掉了匕首力势,左手捻了根银针刺入刺客太阳穴,登时毙命。

另两场也是凶险万分,刺客显然是具有熟练潜杀经验的老手,如一头夜狼潜伏在深夜里,耐心的等待最好的时机。一次是乘马车过一座拱桥,云月多日劳累,假寐片刻。两名行人突然从怀中掏出马刀,纵身一滚,马蹄应声而断,二人刀花飞舞,便向车厢劈砍,默契异常。云月破车顶而出,搂着小黄豆,与二人激斗了一炷香工夫才收拾局面。

另一次却是云月约出梨木棠,与她交代公子所托之事。云月警惕心放松了些许,却不料右侧的草皮一翻,一名提前挖好洞潜伏地下的刺客跃出,一手五枚飞刀飞向三人。云月反应不及,只得侧转保护小黄豆,肩膀硬受一枚飞刀。刺客一击不中即远遁,梨木棠见云月伤势不轻,怕刺客调虎离山去而复返,也不敢再做追击。

所幸匕首尚未淬毒,梨木棠行军多年,包扎伤口自是不在话下。况且本是女儿身,手法自比男人细腻许多。专心处理伤口的她,没注意到云月眼中闪过的异色,还有嘴角勾起的一丝弧度。

二人一番商议,云月执意继续北上,梨木棠执拗不过,只得应允。

距离燕北大营最近的边关便是溧阳关。三人为防刺客乔装混迹人群,刻意走偏僻野道,露宿荒郊,几日来风平浪静,云月心中却似巨石压覆,总觉得一股危险感弥漫在四周。

是夜乌云遮月,离塞外已近。春风吹得绿南方的灞陵垂杨十里,撩得动泛舟的仕女如水芳心,却奈何不了这薄凉不近人情的荒原苦寒。

大风起兮云飞扬,冷风摧骨刺肌,梨木棠披一件军中大氅,搂着小黄豆枕剑而眠。云月觉得伤口受凉,隐隐发痛,便悄悄起身。

一双清水明眸扫了一下梨木棠微微鼓起的胸脯,云月默然而笑。军中的一群粗汉子,竟都看不出这是个姑娘么。好像公子也没看穿......云月轻捂额头,看这丫头似乎对公子有些情意,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范道安估计也是个伤心人,不然如何能写出这般诗句。

前日传雁过去的书信,想必公子已然收到。小黄豆身上必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怕其父母也不是普通百姓那么简单。这些天青鸳传来的消息,只知其父母不是本地人氏,带着未满周岁的小黄豆乔迁至涿河县,之前的经历俱不可考。

以家族精心培养的青鸳组织,情报能力强大到足以匹敌帝国影卫机构,仍然搞不清楚小黄豆的身世来历,足可见她必然被某种庞大势力保护。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这股势力并没有在小黄豆落难甚至被刺杀的时候出现,仿佛一个旁观者,并不在乎她的生死。

小黄豆似乎做了噩梦,眉头皱成了一朵小黄花,小脸蛋惨白若飞雪封湖。云月微叹口气,准备上前为她盖好氅衣,突然觉得事况不对,仔细一看,梨木棠也是一样光景,眉关紧锁,娇躯更是微微颤抖,不似寻常寒冻之状。

便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大氅中窜出,如光如电扑向云月,黑暗之中隐有红光闪现。云月只觉一阵腥臭之气扑面,知是巨毒之物,一个鹞子翻身躲开了此物。

此刻愁云惨淡,加上草深风起,难以视物。云月迅速从腰间解开一个锦囊,露出一物。圆璧之状,巴掌大小,材质轻巧,莹莹然有冷光飘散。借光定睛一看,却见一只诡物匍匐在草丛里,蛇尾蝎首,百足之状,通体幽绿,浓稠涎液自口器流出,落在地上滋滋作响。

便在此刻,忽有阴风自背后袭来。云月知有不妙,脚尖在地上一顶,腾空跃起,果然一道轻巧身影掠过,匕首寒光一闪而逝。

那黑影一击落空,倒也不恼,反而娇笑道,“那两人中了我的七觉逍遥散,只怕熬不过七日就要魂归地府了,雇主任务已成,且留你一命,权当本姑娘发个善心。”

娇影话毕,便纵身数跃,转眼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云月听闻“七觉逍遥散”五字,便如雷霆临身,脸色大变,也没了心思追杀刺客。匆忙翻身查看二人情况,微掀二人衣衫,果然见肚脐上一朵灰色小花若隐若现。花有七瓣,此毒每过一天便变色一瓣,人便丧失一个感官,待七色俱齐,七感俱失,到那时神仙难救,就如行尸走肉,肉体不消半月即腐烂生蛆。

云月戴上一双蚕丝手套,从怀中取出一套银针,在二人身上数个穴位插下去。待一盏茶工夫取出时,银针俱变作漆黑一片,异臭难闻。许是抽出了部分毒素,二人气色转好了几分。

不多时,梨木棠先醒了过来,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诧道,“却是奇怪,怎么睡了一会,比行军数百里还累呢?”

云月面色凝重,与梨木棠说了一番前因后果,梨木棠沉默片刻,手指甲嵌入了掌心肉,“此毒可会让人一直浑身无力?”

“那倒不会,你此时酸软只是毒素初入体内,又经我素针调出几分,气血翻涌阴阳不调所致。休息一夜即会恢复力气,但明日旭日升起你即会丧失一种感觉,具体哪种也是因人而异。”云月解释道。

“可有什么解药?”梨木棠虽如此问,心里也估计凶多吉少。

云月沉吟片刻,面色黯淡,终于开了口,“此毒曾听先生提过,是七七四十九种火毒之物熔炼而成,是南蛮鬼巫族的秘毒,据说只有塞北之北的极寒之地,有种玄寒灵芝可以解毒,然而此物已经百年未现于世了。”

听闻此言,梨木棠只觉天旋地转,想自己身负家仇未报,割发从戎数年,经受风刀霜剑,不曾想还未杀够北蛮狼族,就要魂去九泉。好不容易遇到与哥哥相似的先生,也不曾相处几日,顿时悲从中来,往日隐藏的柔弱难以抑止,眼眶一红,霎时落下两行清泪。

却说茫茫北荒行,途有恶狼伏,三人尚未出关,已是生死悬于一线。今夜冷风袭面,竟有不胜风寒之感。好教那天苍苍,野茫茫,欲知命运几何,却看天意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