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宣室殿,屏退其他人,杨福支支吾吾的向宣帝交代:“皇上,不是奴才非要扰了您赏月的好兴致,只是……皇宫这么大,您在哪儿赏月都好,唯独不能……不能靠近长乐宫!”
“朕之前也时常在那儿赏月,不见你们这么紧张啊?还有白天的事,桩桩件件都让人匪夷所思,朕出宫这几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明察秋毫,本来皇后娘娘下令,不准任何人再提起……”
“朕恕你无罪!快说!”
“近日,宫中流言四起,说……说……”
“说什么说,你倒是说呀!”
“说……皇上……与太后……有私情!”
宣帝沉默了一会儿,异常平静的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从头仔细说!”
“皇上刚一离宫,流言平地而起,很快传的沸沸扬扬,皇后娘娘下令严惩了几个乱嚼舌根子的奴才,以儆效尤,虽然压制了流言,但是未能查出始作俑者。紧接着,太后将林美人削去位分,罚往暴室,然后林美人就……太后又将林美人的贴身宫女映雪赶出宫外。”
“如此说来……流言之事竟与林美人有关?”
“起初,奴才也这么想,太后在这节骨眼上突然处置林美人,摆明了是晓谕宫中林美人就是罪魁祸首,但是奴才暗中派人调查,并未找到蛛丝马迹,况且林美人深得圣宠,按说没理由这么做!奴才无能,实在不明白太后的用意!还有一事,也十分困惑!”
“何事?”
“皇上一回宫,奴才立马禀报林美人薨逝的消息,这是……太后的命令!”
“什么?照你这么说,太后……是有心激怒朕!”宣帝隐约感觉到,太后设的局远比想象中复杂。不禁回想,这些日子以来,只顾着和林美人刻意亲近,希望借此逼太后表露真心,倒忽略了她长着一张与太后有几分神似的脸,以及巧合般的出现是否另有深意,莫非是有人安排的棋子?难道太后此举是为了清君侧?
“另外,大司马大将军曾到长乐宫求见太后,想必是……流言已经传到了宫外!”
宣帝神色凝重,从头细细思量了一番,心里大概已经了然,暗自感叹,原来如此!太后借林美人一事惹朕闹出这番动静,故意惊动文武百官,然后刻意与朕疏远,既平息了流言,又稳住了这帮老家伙,还充裕了国库,果真是好手段,竟然把朕也算计在内!眼下,只要弄清楚林美人究竟是何身份……
其实,宣帝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相比于太后滥杀无辜,他更愿意接受林美人居心叵测。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证,二话不说起身往外走。
“皇上!”杨福死死抱住宣帝的一条腿。
“你干什么!竟敢阻拦朕!”
“敢问皇上,可是要去……长乐宫?”
“朕一定要见太后!”
“皇上不能去!”
“朕命令你放手!”
“皇上,您就是杀了奴才,奴才也不能放手!废帝在前,皇上万不能重蹈覆辙啊!”杨福冒着玩命的风险引出一桩旧事。
“你说什么?怎么还扯上废帝了?把话说清楚!”宣帝惊愕不已。
杨福作为宫中的老人,自是明白言多必失、祸从口出的道理,更是懂得大智若愚、明哲保身的办法,事关宫廷秘闻,必然有言在先:“废帝之事乃宫中禁忌,搁在平日,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提起!只因年少之时初入皇宫,曾在御前不慎打翻了茶盏,承蒙皇上的祖父卫太子求情,得以保全了性命,每每念及,不胜感激,唯有一心侍奉皇上以报恩情,所以今日斗胆妄言!”
“朕素来知你一片忠心,但不知还有这般渊源,如此说来,朕要感恩当年先祖的一念之仁,让朕身边多了一个可以信任的人!你且放心,今日所言,朕当从未听过!”
“谢皇上体谅!”杨福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世人皆知,废帝荒唐,难嗣大统,故而被废,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早在做昌邑王之时就已如此,大司马大将军怎会不知,即便如此,并未影响荣登大宝。”
“哼,大司马大将军独揽大权,废帝胸无大志,不通朝政,正顺了他的意。只是没料到朕这个王叔……不……应该是王兄,荒唐到令人发指,让大司马大将军下不来台!”霍光大权在握,不论是否有二心,始终是宣帝的一块心病,难免有所猜忌。
“废帝登基仅仅三日,搅的整个皇宫乌烟瘴气,甚至……对先帝宠幸过的宫人言语轻浮!文武百官颇有微词,多番劝谏毫无起色,为此,大司马大将军煞费苦心,遍寻良策,最终命人快马加鞭请来了留守昌邑的郎中令龚遂,此人受老昌邑王临终托孤,自废帝五岁承袭昌邑王起,便侍奉左右,听闻昌邑能够民生安泰多半是他的功劳。果然不负众望,废帝有所收敛……”
“哦?既然如此,为何还会被废,莫非另有因由?”
“正当一切步入正轨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废帝在即位的第二十四天晚上,醉酒后……误入……长乐宫!”
“此事与太后有关?”宣帝惊惶万分,更忍不住暗自怜惜:凤仪,这些年你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
“正是!自从先帝溘然薨逝,太后终日以泪洗面,就连自幼最亲近又年龄相仿的姨母,也就是大司马大将军的幺女霍家小姐,进宫陪伴凤驾都束手无策,直到废帝入宫。说来也奇怪,废帝对太后十分恭敬,恪守母子之礼,变着法子为太后排忧,与一贯的荒唐作风大相径庭,这份孝心让人诧异又感动,太后逐渐走出悲痛。若说废帝对太后有非分之想,着实牵强。但是无论如何,废帝贪杯乱了方向,夜里误入长乐宫,这是不可争辩的事实,纵然是无心之失,却已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