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公孙敬声挪用军饷一事,牵连丞相,消灭卫氏,打击本宫在朝中的政治盟友,为的就是今天!江充固然御前得宠,但凭他一人之力,还不足以操纵这么大一盘棋,看来打太子府主意的人不在少数!敢如此明目张胆,一定还有后招!都怪本宫先前太大意了!”太子搁下手中的笔,长舒一口气,“天薄吾福,吾厚吾德,天劳吾形,吾逸吾心,本宫相信,父皇一定会明断是非!”太子命人速将奏折送至甘泉宫面呈武帝。
“父王,万一……皇祖父听信谗言……”其实,刘进的猜测也正是太子心中的忧虑,只是不敢想象结果会怎样,于是,背过身去,没有回答。可是,这沉默意味着什么,令人不寒而栗。
江充按约定的时辰赶回甘泉宫,眼看着赵婕妤伺候武帝饮下一杯茶,便进殿复命:“启禀皇上,臣幸不辱命,已经彻查皇宫完毕,共计处决一十三人,多为在冷宫及暴室受罚的宫人,心生怨恨,犯上作乱,赃物已全部销毁,名单及供词在此,请皇上过目。”
“好!爱卿办事朕放心!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快快请起!”武帝见江充跪在地上无动于衷,很是纳闷,“爱卿怎么了?”
“皇上,还有一事,请容臣跪着禀报!”
“何事如此严肃……”
苏文提着一兜东西进殿,拿捏着哭腔说道:“皇上!这……这都是……从太子府搜出来的!您可千万别动气,保重龙体要紧啊!”
武帝听得不明不白,于是走上前细看,顿时,大殿里鸦雀无声。武帝一手拿起木偶,一手拿起绢帛,悲痛的沉吟:“这木偶上刻的是朕的生辰八字,这绢帛是朕特意赏赐给皇后的!好啊!一个是朕的儿子,一个是朕的妻子!好啊……”武帝说着,渐觉口齿发麻,四肢无力,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赵婕妤慌乱的哭喊:“皇上!皇上!您怎么了?皇上,您醒醒啊……”见皇上没反应,开始冷静的发号施令:首先,宣太医令和其他随行而来的太医进殿,为皇上诊治;其次,派人立刻回宫,把所有高品阶的太医都传来,但是关于原因不准泄露一个字,否则立斩不赦;再者,以冲撞了皇上为由,将巫蛊赃物全部销毁,生怕假物证留下后患;最后,以皇上的名义,下令甘泉宫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可能是太子府人仰马翻的搜查,导致皇曾孙受了惊吓,一直哭闹的厉害,渐渐发起烧来,史良娣和王夫人寸步不离的照顾,早就打发了人去请几个老练的太医来瞧,谁知过了许久,才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太医,如实禀报道:“方才甘泉宫派人急召,请走了所有高品阶的太医,臣已经是留守的太医之中资历最久的了,所以前来为皇曾孙殿下医治,请太子殿下、良娣娘娘、皇孙殿下和夫人谅解!”
“甘泉宫出了何事?难道父皇龙体欠安?”太子十分紧张的问道。
“甘泉宫派来的人只字未提,臣不敢妄自揣测,只是……看起来十万火急!”年轻太医一五一十的小心回答。
史良娣打发他赶紧去给皇曾孙医治,并命令左右:“都下去吧!”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史良娣、刘进及王夫人全都没了主意,一言不发的看着太子,潜意识里存在一丝心照不宣的邪念,希望武帝就此一病不起,太子可以顺利登基,也好摆脱眼前的困境。
“稍安勿躁,本宫已经派了人去甘泉宫呈递奏折,回来一问便知!”其实太子比谁都不安、都焦躁。在储君之位一坐就是三十二个年头,别人看到的都是一人之上的万丈荣光,只有自己明白一人之下的提心吊胆,正所谓夜长梦多,越来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尤其是当下的形势,也不免生出盼着武帝病危甚至薨逝的念头,但瞬间便被自责和忏悔取而代之,毕竟那个天威难测的人是君,也是父,纲常礼法在前,血浓于水在后,太子自幼深受儒学熏陶,于公于私都不允许自己产生这种悖逆伦德的想法。
儒家思想历经四百多年的传承与秦始皇焚书坑儒的动荡,已非春秋战国时期的孔孟之道,而是糅杂了诸多政治因素之后,与时俱进的新产物,之所以能够取代汉初主张无为而治的黄老之学,是因为能够更好的维护封建秩序、神化专制王权。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看似是仁道,实则是王道。
武帝用儒家思想统治臣民,太子用儒家思想约束自我,在这一点上,太子远不及武帝睿智,这也是导致他悲剧人生的重要因素。
皇后得知甘泉宫急召太医,连忙派人前去问安,也趁机打探武帝对于太子府搜出巫蛊赃物的态度,谁知与太子派去送奏折的人,几乎同时回来禀报:“甘泉宫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为了弄清楚甘泉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太子立刻亲自前往,竟被守卫以同样的理由,恭恭敬敬的挡在了外面,只得满腹疑虑的返回。
江充和苏文暗中看到太子吃了闭门羹,窃喜不以。
“江大人,一切都如你所料,丝毫不差,佩服!佩服!”
“苏公公过奖了,还不是多亏了婕妤娘娘!你再把这包药拿给她,每过两三个时辰,掺入水中给皇上喂下,维持昏睡状态!”
“这么多太医可都在呢,不会发现端倪吧?”
“此药乃是由一种西域的奇特植物炼制而成,无色无味无毒,只要按时按量服用得当,也不会损伤身体,只在短时间内令人麻木昏睡,这种行走江湖的旁门左道之术,太医们听都不曾听过,断然不会发现有什么异常,只当是皇上气虚体弱,大限将至!”
“没想到世间竟有此物!妙哉!那下一步棋我们要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