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潇哼了声,擦了擦眼泪,低着头不说话。
齐国公见此,以为她已经冷静了下来,准备借着今日之事让这孙孙女长长记性。
“今日之事,你还真是要谢谢慕家那丫头。照着你今日的所做所为,就算是直接褫夺了公主封号贬为庶人,都不算重罚!慕纯钧那两鞭子,虽然看着凶险,但却是拿捏着分寸的,确是手下留情了。”
玉潇公主不以为然,哼了声,道:“母后才不会罚我呢!”
齐国公闻言,皱了皱眉,提醒道:“你虽养在太后娘娘身边,但太后娘娘总归不是你的血亲,你还是要小心一些。”
齐国公心里明镜一样,太后到底为什么把玉潇公主养在膝下,玉潇公主又是怎么养成这副骄纵性子的,他心中都清楚得很。
若说玉潇公主最听不得的,一是有人说慕纯钧的好话,二就是有人还说她母后的不是。
如今齐国公两样都占了,玉潇公主当即就变了脸色,大吼道:“不许你这么说我母后,母后才是对我最好的!慕纯钧慕纯钧!你们眼里怎么都只有那个贱人!你看她那么好,让她去当你的孙孙女啊,还来公主府做什么!”
“你!”齐国公被玉潇公主这话气了个倒仰,“好好!好个亲疏不分的!我也懒得管你!”
言罢,齐国公拂袖,含怒而去。
玉潇公主见人真的走了,愣了愣。
自幼齐国公便对她宠爱有加,这些她都是知道的,方才那话也不过是气话,她是笃定了齐国公会容忍她,才敢这般发脾气的。
可如今人真的走了,她又有些慌了。
玉潇公主突然大哭了起来,吼道:“好,你走!你们都走!都滚!”
听着身后传来的咆哮声,齐国公又是气怒又是心凉,脚步更快了几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主府。
公主府闹得不可开胶,宫中也早就收到了消息。
慈安殿,朱雀海挥手,打发了前来通报的小黄门,一甩拂尘,入了寝殿。
寝殿之中,萧太后正斜靠在软榻上,身上只着了一件薄纱衣,以手撑头,阖眸假寐。
萧太后纵然已经是不惑之年,但整日里养尊处优,保养得当,身段如同少女一般,只有眼角眉梢细微之处,隐约能看出几分岁月的痕迹,非但没有损了萧太后的容颜,反倒是让她多了几分小女儿家没有的风韵。
此刻,听到有人进来,萧太后睁开眸子望过去。
见来人是朱雀海,当即笑了。
“小海子,过来,给哀家揉揉头。”
“是。”
朱雀海摆了摆手,原本伺候着的宫人们会意,鱼贯而出,寝殿内只余下了朱雀海和萧太后两人。
朱雀海上前,动作轻柔地为萧太后按着额头,俯下身子,低声问道:“太后娘娘,奴才这力道如何?”
“嗯。”萧太后从鼻腔中哼了声,复又阖上眸子,抬手在朱雀海为她按摩的手上轻拍了几下,道,“这么些年了,还是你的手艺,最合哀家的心意。”
朱雀海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动作。
片刻后,朱雀海看了眼太后的神色,突然开口,禀报道:“娘娘,有件事,奴才不知该讲不该讲。”
“嗯?”萧太后闻言,睁开眸子,望了过去,“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是。”
朱雀海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将今日街上发生的那一幕还有公主府中的闹剧一一说了。
萧太后蹙了蹙眉,叹了口气,“玉潇这孩子,真是……”
那模样,看起来倒是像个为后背担忧的长辈一般,但若是当真担忧,又怎么会只是叹了一句,就没了下文?
朱雀海心中明白,面上却温声劝道:“娘娘也不必忧心,公主乃是金枝玉叶,天生金贵的命格,有些性格也是应当的。倒是将军府那位,似乎当真是对身边那婢子很是看重,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萧太后自然明白这“第二回”指的是什么,前次在宫宴上,慕纯钧也是护了身边那婢女,这次的闹剧,又是因此人而起。
萧太后却对此不甚上心,摆手道:“不过是个丫鬟,纯钧是个心气高的,看不得旁人动她的人,也是常事。”
“是,娘娘宽宏。”朱雀海应和了声,顿了顿,又压低了几分声音,问道,“只是,这次公主殿下这委屈受大了,奴才怕公主将这怒气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不如,奴才想个法子,帮公主殿下出了这口气?”
“哦?”萧太后挑眉,看向朱雀海,“什么法子?”
朱雀海一笑,语调轻缓。
“公主殿下和萧夫人都是贵人,有错自然也是下面人的错,让公主殿下将人处置了就是。”
他说的轻描淡写,仿佛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可以随意践踏的蝼蚁一般。
“这……”萧太后皱了皱眉,略有犹豫,“若是让纯钧那孩子知道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啊。”
朱雀海不以为意:“娘娘放心,就算当真出了什么岔子,公主殿下也不过动了一个婢子而已,萧夫人闹一场,也就过去了。”
谁知,萧太后却是笑了,启唇吐出一句话:“厚此薄彼,可不是哀家的作风。”
朱雀海一怔,“娘娘的意思是?”
萧太后笑容微冷,道:“纯钧若是真的闹起来,你就暗中帮她一把,让她将这一口气,出得畅快一些!”
朱雀海面色一变,太后这意思,竟是……
朱雀海垂眸,掩住眸中的神色。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看来,太后养了玉潇公主这么多年,已然不耐烦了,这一场筹谋多年的“捧杀”好戏,就要开台了。
“是,奴才明白。”
朱雀海低眉敛目,柔顺地应声,如同这宫中随意一个内侍一般听话。
萧太后似是有些疲惫,揉了揉眉心,摆手道:“行了,哀家也乏了,你去吧。”
“是。”
朱雀海打了个千,便跪安退了出去。
出了太后的寝宫,随手找过一个候在外间的锦衣卫,低声吩咐了几句,目光森然,叮嘱道:“此事务必做得干净,若是泄露了一丝踪迹,你便也不必再回来见我了。”
那锦衣卫忙躬身道:“督主放心,属下明白。”
“去吧。”
将事情安排了下去,朱雀海回首,看着身后富丽堂皇的慈安宫,嘴角勾起一道讽刺的笑容。
慈安慈安,却偏偏住了个不慈不安的主子。
呵,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