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夜沉如水,室内红烛摇曳。
叶丞嘉端端正正地跪在房间正中,脊背挺直,眉眼低垂,眼角隐约瞥见面前的美人榻边铺散开的大红衣摆,黑色线条勾勒出大朵大朵簇拥着盛放的曼陀罗花,神秘而危险,就如同此刻慵懒地斜靠在美人榻上的那人一般。
额角一滴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叶丞嘉心里打着鼓,自从她想要偷溜被慕纯钧逮了个正着,就被押着点了穴道跪在这里。
她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自己的双腿从酸痛到发麻,如今已然失去了知觉。
叶丞嘉真的感觉,再跪下去,她这双腿就要废了!
正当叶丞嘉在心内大呼“吾命休矣”的时候,上座那人终于动了。
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抵上叶丞嘉的下颌,叶丞嘉骤然感觉身上一松,下一刻,瘫软的身子被下颌上的手指抵住,只能顺从地昂首,对上慕纯钧暗沉如墨的眸子。
慕纯钧冷冷地勾了勾唇角,“想清楚了?”
身上的穴道一解,周身的酸痛一同袭上来,身子像是要散架了一般。
叶丞嘉脸色一阵扭曲,强忍着身子的难受,挤出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来。
“想清楚了,想清楚了。”
“哦?”慕纯钧挑眉,“想清楚什么了?说来听听。”
“我……”
“奉劝一句,最好想好了再说。”
叶丞嘉方才开口,就被慕纯钧打断。
抵住叶丞嘉下颌的手指顺着她的肌肤滑动着,落在叶丞嘉的脖颈之间,危险地摩挲着。
“机会只此一次,若是你这张小嘴中说出什么不中听的,也便再也不用开口了。”
慕纯钧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凉薄低沉,但脖颈间渐渐加重的力度让叶丞嘉清楚,这话绝不仅仅是一句恐吓。
叶丞嘉神情一滞,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了起来。
半晌,叶丞嘉才波澜不惊地开口,“夫人,今日之事只是个意外。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只想要找到幕后真凶,给我叶家上下五十二条冤魂一个交代。至于旁的,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也不愿牵扯进去。”
抬眸,对上慕纯钧似笑非笑的神色,叶丞嘉将心一横,道:“只要夫人放我离开,我发誓,我绝不会将夫人的秘密说出去!”
话落,叶丞嘉屏住了呼吸,等着慕纯钧的判决。
早在发现了慕纯钧的男人身份之后,她就明白,这背后定然牵扯着很大的惊天秘密,也蕴含着灭顶的危险。
她一点也不想纠缠进去!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如今既然被人逮了回来,眼看着蒙混不成,在这尊大佛面前,叶丞嘉也着实不敢再卖弄自己的小聪明,只能如实交代,搏一把,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慕纯钧冰凉修长的手指在叶丞嘉的脖颈间摩挲流连,眸中神色浮沉,在红烛映照下看起来分外诡谲。
“可惜啊,现在说这话,晚了。”
叹息般的声音落下,叶丞嘉惊骇得瞪大了眸子,脖颈间的手指骤然收紧,窒息感逼得叶丞嘉的大脑一阵空白,下意识地握住慕纯钧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指掰开。
却只是蚍蜉撼树,徒劳无功。
就在叶丞嘉以为自己今日就要命丧当场的时候,扼住她脖颈间的手指骤然一松。
冰凉的手指在叶丞嘉脖颈间绕了一圈,勾起她颈项上系着的红绳,一挑,将藏着叶丞嘉衣衫中的东西勾了出来。
正是当日马车中掉落的玉佩。
死里逃生的叶丞嘉捂着脖子,咳嗽地眼角都泛上了殷红。
看着慕纯钧摩挲着那玉佩出神的模样,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提到了喉咙口的心总算是渐渐落了回去。
这块玉佩,已经是第二次救了她了。
慕纯钧冷哼一声,松了手,拂袖躺回了美人榻上,依旧是一派慵懒模样,仿佛方才那夺命修罗从未存在过一般。
扫了眼姿态狼狈的叶丞嘉,慕纯钧勾了勾唇角,开口吐出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凉薄。
“我从不相信什么誓言,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若非看在叶公的面子上,如今你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叶丞嘉丝毫不怀疑慕纯钧这话的真实性,方才被扼住脖颈的时候,她能感觉,慕纯钧是真的想要要了她的命的!
低咳了几声,叶丞嘉撑起身子,哑着嗓子问道:“我可以离开了吗?”
慕纯钧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着摇头,道:“离开?我说过,晚了。”
叶丞嘉闻言,更加警惕。
“夫人是打算食言而肥?”
慕纯钧剑眉微挑,“我许诺你什么了吗?”
“你……”
叶丞嘉本想说你答应了放过我,可回过头来想想,慕纯钧却当真从未说过这种话。
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叶丞嘉警惕地问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还是想要取自己的性命?
“给你两个选择。”
慕纯钧微动身子,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来。
慕纯钧嘴唇开阖,话语冰冷。
“第一,死!”
看着叶丞嘉一瞬间屏住呼吸,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般的模样,慕纯钧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安慰般的开口,“放心,看在叶公的情分上,我不会让你死得太痛苦的。”
叶丞嘉:“……还真是多谢了,但还是不用了。”
叶丞嘉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这一夜饱受摧残的心脏平复下来,苦笑了下,带着一丝希冀问道:“总该有个第二个选择吧?”
“当然。”
慕纯钧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好整以暇地颔首,伸出第二根手指,在叶丞嘉面前晃了晃。
下一刻,叶丞嘉只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跌去,整个人跌倒在美人榻一侧,头脸磕在一处柔软的所在。
一双手落在她的脊背上,安慰似得拂过,却只让叶丞嘉周身的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慕纯钧感受着手下人儿的轻颤,薄唇勾起恶劣的弧度,启唇,吐出最终的判决。
“第二,留下来,做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