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云微微点头,翻身下了马,他朝慕纯钧伸出一只手,淡淡问道:“夫人何时又换了一名侍女?”
慕纯钧冷哼一声,“你废话可真多。”说罢,直接越过对方,朝宫门走去,叶丞嘉紧随其后。
在与萧启云擦身而过的瞬间,叶丞嘉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与之前的淡漠不同,此次多了一些探究的味道。
叶丞嘉有些莫名。
外宫门前有专人引路,叶丞嘉跟在众人身后,沿着南昭门一路向上,又路过几道宫门,转入了御廷苑。
今日的宫宴是专门为萧启云而设,如今他威名在外且兵权在握,萧太后等一干势力正极力拉拢他,将他的席位安排在了御座旁。
御座上坐着的是当今的羡帝,年纪不过八九,还未掌权,他的母亲萧太后的凤座靠在稍后的位置。
待行了宫礼,众人落了座,叶丞嘉站在慕纯钧身后,为她斟了一杯酒。
“喏,看见萧太后身边那个阉人没有?”慕纯钧执着酒杯,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叶丞嘉微微抬眸望去。
凤座上的萧太后看起来不过三十的年纪,身着一袭朱红色的宫裙,十分年轻美艳。
她的身旁此刻正站着一名宦官,身着藏青色的锦衣长袍,面容是近乎雪色的冷白,清俊的眉眼里藏着阴冷。
叶丞嘉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再次斟酒。
慕纯钧散漫道:“他是朱雀海,是萧太后的心腹走狗,也是……”她顿了顿,“杀死你叶家上下的那把刀。”
叶丞嘉手一抖,酒斜了半盏出来。
“怎么回事?”萧启云的目光探了过来。
“无事,蠢笨的丫头将酒洒了。”慕纯钧不以为意地说道。
叶丞嘉压下心绪,连忙掏出锦帕擦拭案座上的酒渍。
萧太后的眸光扫了过来,萧启云面色无常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慕纯钧的碗里。
萧太后轻笑一声,“启云同纯钧还真是恩爱有加。”
随着这一句调侃,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他们的身上,夹杂着艳羡和嫉妒。
女眷大多是艳羡,而男宾则是嫉妒,尤其是年轻的世家公子,恨不得将眼睛都贴在慕纯钧的身上。
策远候世子在不远处紧盯着那瑰丽的容颜,一杯又一杯地饮下烈酒,眼底逐渐翻出血色。
这全天下貌美的女子凑在一起,也不及她一半风华。
只可惜,让萧启云捷足先登了!
着实可恨。
酒过几巡,策远侯世子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手里端着半盏残酒,朝着慕纯钧方向走去。
众人都以为他是去同萧启云恭贺的,谁知,他却停在了将军夫人面前。
他半倾着身子,一双含着情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慕纯钧,嘴里说道:“纯钧,我好心悦你,喝了我这杯酒吧。”
众人脸色骤变。
当着萧将军的面前公然调戏人家夫人,这策远侯世子简直是太不知所谓了。
看着策远侯荒唐的举动,萧太后美眸微闪,脸色的表情耐人寻味,她并不出言训斥,而是默默观察萧启云的神情,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泛起一丝戏谑。
看起来,她这个手握重兵的侄子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慕家这位千金。
叶丞嘉站在慕纯钧身后,一双手笼在衣袖里,她看着眼前这个言行无状的醉鬼,脸上浮上了同萧启云一般无二的神情。
仔细一看,那并不是云淡风轻,而是同情。
惹上慕纯钧,这策远侯恐怕是要凉透了。
然而策远侯世子自己却没预感到危险的降临,他见无人喝止,借着酒劲,胆子又大了几分,居然想动手去挑慕纯钧的下巴。
慕纯钧冷笑一声,拔起水果盘上的匕首直直朝那双含着情欲的眼眸狠狠剜去。
策远侯世子只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血雾喷涌,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他捂着眼睛,有血水从他的指缝中流淌出来。
他凄厉的惨叫惊醒了众人。
朝臣大多年事已高,禁不起惊吓,今日的晚宴来得皆是一些世家子弟,他们神色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惨状。
萧启云起身请罪,“请圣上与太后娘娘恕罪,内子向来任性妄为,此番在御前失了礼,还请圣上与太后责罚,微臣一力承担。”
萧太后原以为他是没那么看中慕纯钧的,如今看来,倒是她走了眼。
如今朝堂之上,她还需要拉拢这个侄儿,至于区区一个虚衔策远侯,就算闹起来了,她也不在意,更遑论,对方并没有这个胆子。
萧太后换上了一张温婉的面容,说道:“这本就不怪纯钧,是这策远侯世子在御前言行无状,如此惩戒他一番也好。”
随即她命令道:“来人啊,将策远侯世子抬到太医院去,包扎好之后派人送回策远侯府,让老侯爷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儿子。”
太后下了决断,众人自当赔笑。
叶丞嘉掏出锦帕来给慕纯钧擦拭脸上的血渍,她似乎十分恼怒,精致的眉眼染上了阴翳。
她抬眼看着叶丞嘉,眼中有摄人的光彩,在宫灯的照耀下更显妖异。
萧太后眸光也落到了慕纯钧身上,见她一身的血渍,便让身边的侍女带她到华清池洗漱,叶丞嘉也紧跟左右。
华清池在御庭苑的东面,紧靠着后山,慕纯钧挥退了侍女,只让叶丞嘉在门口守着,自己独自进门。
月光如水,夏婵鸣叫,叶丞嘉安静地站在华清池门前,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与想象中的不同,她得知了杀害叶家的凶手是当今太后以及她身边的宦官以后并未感到愤怒和沮丧。
她心里很平静,就像是一潭死水未见波澜。
父亲大抵是知晓了一些见不得人的政治秘密才会被萧太后灭口的,只要她找出这个秘密,是不是就能威胁,甚至扳倒萧太后?
叶丞嘉暗自思衬着。
此时,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耳边低低掠过,叶丞嘉抬眼望去,一个身影如同鬼魅一般窜进了夜色深处。
叶丞嘉立即脱下鞋,赤着脚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鬼魅的身影绕了几个弯子,钻进了一座假山里背面。
那里有人正等着他。
“棺材子找到了?”说话之人正是宦官朱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