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夹杂着一丝清雅的香气,大概是楠木的味道,但是另一种更清淡的是什么,不是很熟悉,但是一定是从哪见过的。
蜀绣的帘子里伸出一只玉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比玉箸更加细腻,散着莹润的光华。那是男人的手,毫无疑问,可还是让人忍不住惊叹。
踏下马车,收上手中的折扇,候在马车旁,狭长桃花眼微微敛着,吟吟笑意柔润的像块美玉。立在人群中央,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万分,出尘的一身飘逸白衣似与周围格格不入,让人油然而生一种敬畏,又忍不住想去亲近,多少人看傻了眼,真真是神仙一般的人。
白衣人恭敬地微低下头,向马车中叫了一声宫主。
马车又下来一人,人群立即寂静。男人一袭如墨黑衣,衣袖上旋绕着暗金丝线绣的巨蟒,神情倨傲,栩栩如生,使男人生出一股尊贵。
抬眼,刀凿的轮廓生硬又凌厉,却每个棱角都犹如鬼斧神工,完美的不像样子。两片薄唇没有一丝弧度,显得严谨又冷漠。一双丹凤眼,皎蝶刚一撞进去,就失了心神。那样的眼,深如寒潭,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压抑冰冷地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忽然在人群中扫视一圈,视线落在皎蝶身上。皎蝶忽然捂住胸口,后退了一步,那般蜂拥而出的感觉是什么,有惶恐,有悲伤,有抗拒,有眷恋,那么多深沉而又凝重的情感涨在胸口,她懂的,她不懂的,全都化作丝线一圈圈缠在心房之上,缓缓地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男人并没有发现人群之中那个小乞丐的异常,一行人走进了酒楼。鸦羽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鬓角的发牵成一条细细的辫子,两缕头发再牵到脑后,用一条墨绿的缎带绑住,系了个蝴蝶结,长长的缎带随着走动而飘动。
白衣人跟在男人身后,备受关注的两人,一黑一白,一前一后,一温一寒,如此截然不同的人。
皎蝶收回自己散乱的情绪,一行人已经离开,留下一群看傻了眼的人。皎蝶苦笑自己的呆滞。
罢罢,想那些没用的做什么,倒不如想想向哪个人下手,黑衣人?算了吧,看上去太危险了。白衣人?呃,最可怕的是不咬人的狗不知道吗。小喽喽?看那一副穷酸样,还不值得她下手。于是最后只剩下领着一队小喽喽衣着华贵的小伙子!
——
皎蝶一颠一颠地往回走,小脸笑开了花。拎着钱袋,腰也不酸了,头也不疼了,一口气都能跑回小庙了。啊哈哈,我就知道他有钱啊,我真是太英明了。
哼着小曲往回走,“路见不平就伸手啊,该伸手时就伸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两年后——
一叶小舟不疾不徐地行在水面上,皎蝶坐在船头,赏着两岸的风景。
“小哥,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船家是个中年男人,对着皎蝶如是问道。
皎蝶一身男装,小脸藏在薄薄的面具之下,背着小包袱,看上去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寻常少年。“我要去彰城。”
船家很热情,皮肤黝黑的男人笑的很是和善:“彰城啊,还要走上半个月吧,但是那里倒也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也是因着那天然的石林才出的名。小哥,你去彰城干什么啊?”
“只是去访个亲戚。”多寻常的借口,只可惜她没有亲戚。“船家,叫我阿木就好了。”
“呦,前几天这附近还有家大户人家被偷了,听说也是个叫什么木的。”船家好像才想起船头坐着的人,抱歉地笑笑,“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没关系。那件事啊,我也听说了,是叫重世木来着。”对,那个人就是我。
船家见她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接着说上了:“听说那个重世木偷了很多东西,江湖上别人都管他叫鬼手重世木,朝廷都在通缉呢,那赏金,都够我们整个村子用上几辈子了。谁要是抓住了他,那就飞什么达了。”
皎蝶一笑:“飞黄腾达。”
两年以来,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又被全国通缉了,真是个令人高兴的消息。每次面对着通缉令下面的赏金她都要看上很久,然后再用很久的时间去压抑下要去自首的想法。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青山绿水,扁舟徐徐,倒也悠闲。
这日,天朗气清,皎蝶正极悠闲地赶路。说是赶路,倒也不如说是在逛街。凡是瞧见的小东西,都要上去打量一番价钱,不论贵贱,问完就放下走人。
整条街的商家,莫不气的牙痒痒。越到后来,拿起的物件也没有人告知价钱,全部视皎蝶为无物。
皎蝶不以为然,自认为这才是逛街的最高境界。
哎,我就是不花钱,你能拿我怎么办吧!
喧闹街市,街边一茶楼,一个女孩抱着猫儿坐在茶楼的屋顶上。
皎蝶扫了一眼继续往前走。才走了没几步,脚下一顿,又走了回去。
茶楼之外,一少年正在饮马,少年抚了抚马儿,手臂极短暂的僵硬,马儿抖了抖耳朵。皎蝶看在眼里,那袖里定是藏着东西的,这样的大小,刚好放下一只短棍。
一男子双手抱胸倚在门柱上,腰后挂着两柄短刀,低着头,敛尽了气息。
坎走乾位,兑走离位,坤走震位。
坎,兑,坤。
皎蝶眯着眼睛,活像一只狐狸。
别人不认识她皎蝶倒认得,或者说,天下之大,有几个她不识得的出众之人。
坎执鞭,兑执棍,坤执双刀,乾坤八将。那另外五人就应该在茶楼之中。
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术她皆是一窍不通,更不懂如此讲究的阵法。所以也不去浪费脑筋,直接进了茶楼。
茶楼幽雅,客人倒是不少。皆是衣冠楚楚,谈吐儒雅。
皎蝶大咧咧坐在中间的空位,一拍桌子,“小二哥,给我来壶最便宜的茶。”
皎蝶双手捧着那三百钱一壶的热茶。
廉价的旧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