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趴在莫暖怀里，莫暖身上并没有凤缪一般的清香，只是很干净的味道，冷冷清清。而事实上皎蝶待得并不是很舒服，每次意识模糊之际呆在莫暖身边都会让她隐隐感到不安。她向来没有安全感，在他身边更甚。
两人身后，有一抱伞青年经过。
赌坊中跑出个女孩，女孩八九岁模样，藏蓝色的苗绣短衣，配着许多精致银饰，手脚上戴了铃铛，随着女孩跑动而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
女孩视线越过鸦杀，跑到苦树面前：“师父，我们回去吧。”旋即风儿一样的跑到苦树身后，推动轮椅。
苦树一把拽回女孩：“鞋呢？”
女孩低着头，双手捏着衣服下摆，蜷了蜷脚趾：“鞋……不舒服啊……”
鸦杀接过少女递上来小巧的布鞋，递给了苦树。苦树蹲下身，拎起女孩的小脚丫，给她套上了鞋子：“说了多少次不穿鞋会着凉的，多大个孩子了还不穿鞋乱跑，你让师父怎么放心离开你。”
“那师父不离开就好了啊……”
旁边传来鸦杀阴恻恻的声音：“你们两个真当我不存在么？”
女孩一甩头，瞪了他一眼：“那么根碍事的柱子挡在那，不骂你非要上来找骂。”
“……”鸦杀撸了撸袖子，指尖夹着六个飞镖“你个臭丫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女孩转过身，鞭子一甩：“怕你啊，打就打，手下败将！”
苦树咳嗽了一声，女孩听见声音不对，立时收了鞭子：“师父我不打，我不打，我们回去吧。”
娇小的女孩推着轮椅很是娴熟，冲着后面说：“嘁，就算我不收拾你，楼主也会收拾你的，你明知道重世木最讨厌红色，绝对会选黑色骰盅，你今天算计了莫暖和重世木，楼主会放过你才怪。”
鸦杀趴在桌子上，手里摆弄着骰盅，随手一摇，三个骰子六点向上。
闷闷地自语道：“真是的，我练了很久呢。又要罚我，呃……那是不是说我又可以见到楼主了！啊哈哈！”
——
月圆之夜啊，真好。
不知坐了多久，听见隔壁房间细小的声音。皎蝶皱眉，搅了她的兴致。
等皎蝶悠悠走到莫暖房间，莫暖已不在屋中。看着摇晃大开的木窗，皎蝶不由分说地叫醒了熟睡地店小二，小二迷迷糊糊地穿衣搬梯子。
踩着梯子，皎蝶喊道：“莫大侠，我来保护你啊！”
客栈不高，只有两层，皎蝶顺着梯子爬上，嬉闹着站在莫暖身后。
圆月压枝头，那么明亮的月。
两人对峙在屋顶，莫暖黑衣，凤缪白衫，莫暖右手提剑，凤缪手执折扇。
眼见那人双手负后，衣袂飘飘，狭长桃花眼，温润如玉，貌若潘安，仿若谪仙，连那高傲的明月都失了光彩。
淡色的嘴唇勾勒着似有似无的笑容，明明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薄弱书生，周身尽是温润，不见丝毫压迫，却又不见落下风。
悠哉悠哉，妙哉妙哉。
皎蝶满腹话语都咽了下去，见着对面的人，撞入那双眼睛，只觉得心中狠狠一窒，痛的撕心裂肺，痴痴向那人走去。
莫暖拉住皎蝶，皎蝶依旧向前走去，眼中看得只是那抹月牙白。皎蝶却浑然不觉，手中力道一轻，那只手便毫无留恋地抽走了。
莫暖不自觉叫出声：“阿木！”
皎蝶终于发觉了身后的人，木然地转身，脚下一滑，身体坠落下去，丝毫不挣扎。
莫暖看到，皎蝶的头，又转向了凤缪。
温润的脸倏然模糊，眼前变成了另一幅景象。
暮春时节，绵绵花海开满了白色的芍药花，那芍药那么美，一片一片，望不到边际，又像天上的悠云。花海中站了两人，男子只是单色白衫，女子身着绛紫纱裙，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淡雅地芍药香飘散开来……
皎蝶看不见他们的脸，只知道他们那么开心，她从未有过的。她却只是作为一个观望者，不能动，不能说，不能思考。
只是看着，看着。但那景象又是那么真实，就像，就像是她经历过的一样，深深刻在灵魂上的记忆。
觉得可笑，皎蝶傻傻地咧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那样地幸福怎么会是她的呢，但是她怎么会那么痛，比小时候被人打断了五根肋骨还要痛。
皎蝶觉得被人抱在了怀里，挣扎着睁开眼睛，面前一张俊脸，啊，莫暖啊。再一眨眼，却变成了凤缪，皎蝶嘿嘿一笑，双手轻柔地抚上了那张脸，由额头到脸颊，再到鼻梁，轻揉那姣好的嘴唇，那般艰难，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叫道：“凤……缪……”
凤缪……
我们……曾经认识么……
皎蝶又是眨眼，哎？怎么是莫暖。使劲摇摇头，人脸又变成了凤缪。
反反复复，皎蝶看的头痛，干脆闭上了眼睛。
又是那个小山丘，那大片大片的白色芍药，女子惊喜地走在芍药花中，莲步慢移，双手抚着娇艳的花瓣，生怕弄坏了那绽放的漂亮花儿，白衣男子笑吟吟地跟在后面。
两人又携手走在花海中，似乎是在说着什么，微笑，洋溢在两人脸上。但不管皎蝶怎么努力，始终看不清那两人的脸。
两人悠悠走了很远，很远，远的走出了漫无边际的芍药花田，纯白的花朵开始消散，碧蓝的天空开始褪色。
只剩两人携手而走，仿佛走出了嘈杂俗世。渐渐那两个背影也开始透明，透明。最后只剩下满眼的白，苍白的那么刺眼，苍白的那么可怕。”
呼——”皎蝶惊醒，长长出了一口气，映入眼中的不再是那绝望的白，而是淡色的床幔。刚才，那个是梦么。
屋中坐着一中年男人，见皎蝶清醒过来，立即走了过来：“重公子，你终于醒了，身子可还好？”
皎蝶问道：“哦，你是谁？莫暖呢？”
男人抱拳，答道：“属下王平。宫主已经离开了，这里是三万两银票。”说罢便从袖中拿出三张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