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响，然后“隆隆”声大作。
皎蝶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听到声音，再也站不住，瘫软在地上。看着缓缓打开的石门后露出的阶梯，皎蝶靠在石壁上，气若游丝：“嗯……交易达成了，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啊，嗯……莫大侠，你背着我吧……我能舒服点。”
皎蝶是被渴醒的，睁开眼的时候阳光落在她脸上。皎蝶睁不开眼，只得微微眯着，嗯，还是在石林里，不过总是出了天门。第五天了，再渴也没有水喝了，身上疼得麻木，有些晕晕的，大概是发烧了吧，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
“莫大侠，放我下来，帮我把手接上吧。”声音暗哑，嗓子竟然也跟着疼。莫暖刚把她放在地上，皎蝶脚一软，坐在地上。没想到莫暖竟然真的没有丢掉她，还是挺欣慰的。皎蝶想站起来，无果，挫败道：“算了，就这么呆着吧。”
莫暖捞起皎蝶一只手，雷厉风行地全部拽脱臼，然后又接上，换另一只手。
皎蝶闷哼，手上灼灼地疼。没办法，也不能老那么吊着。为了开锁已经拖延很久了，再不接上她灵巧的一双手就要废了。
皎蝶问莫暖：“莫大侠，地图呢，让我看看。”
莫暖神色有些复杂，掏出羊皮卷，打开摊在地上。
皎蝶沉默，羊皮卷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半晌，皎蝶才问出声：“怎么回事？”
莫暖把羊皮卷翻过去。三条长短不一的波浪线。
皎蝶先是一怔，然后笑了。那一张少年的面具笑的灿烂明媚，阳光下的少年轻声道：“莫大侠，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相依为命？”眼睛弯成了月牙，弯钩一样挂着。
莫大侠，你在等我醒是吧。莫大侠，你还是怨我威胁了你是吧。
没办法嘛，我只是想活下去。
你说我要不要怨你呢，你也是为了活下去呢。
但是不怪你呢，你又老是想看着我死。
我说过的，你不记得了吗。
我说：我怕死怕得要死。
但是，算了。
谁让你是莫大宫主呢，活着就是比我金贵。
皎蝶抽出匕首，抵在娇嫩的手腕上。皎蝶割得很慢，像是要清晰地感受这样的痛。皎蝶割得很深，大红色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皎蝶迷惑地看着，一个人的血好多啊，明明已经流了那么多血，还是会有血流出来。
血迹滴落在羊皮卷上，浸湿地羊皮卷，逐渐露出细密的黑色的线条。皎蝶歪着头，微笑的看着莫暖，眼中空空的：“莫大侠，记得哟，你欠我一条命。莫大侠，记得哟，你答应过我的。”
让我活着。
莫暖冷漠的看着痴痴傻傻的皎蝶，不能说是全无感觉的，只是越发觉得这个小人儿狡猾的很。
眼皮重重的，怎么也撑不起来了。皎蝶被弄的烦躁，干脆闭上了眼睛，身子向后倒去。
莫暖抵住皎蝶，点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血，然后解下墨绿的发带，简单包扎了下手腕上深深的伤口。把皎蝶背在身上，仔细打量着浸满血而变得完整的地图。
接下来的时间，皎蝶滴水未进，始终处于昏迷的状态，高烧不退，浑浑噩噩。
莫暖放下皎蝶，想着自己也算是答应过她。
抽出奉笏剑，划过手腕，把手腕放在皎蝶的嘴角。
皎蝶下意识地皱着眉毛，液体流到嘴角，皎蝶舔了舔嘴角，眉毛一舒，本能的吮吸起来，舌尖撑开莫暖的伤口企图得到更多。
丁香小舌舔在伤口上并不疼，反而是酥酥麻麻的，只有偶尔被皎蝶尖尖的犬牙碰到才会激起一小点疼痛。
莫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皎蝶，之前这小人儿倔强的在脚上绑着二十斤的铁砂，生生在石林里走了四天多，就连上石柱的时候都没有拆下来。是怕被别人听出会轻功吧，可那么沉重的脚步，他一早就听出来了。现在倒是这轻的像片羽毛。
早时，她把自己扮成十六七的少年，面貌普通，身材普通。现在再没了垫腰垫肩的棉花，一下子便显瘦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让这样的身影消失。
莫暖抚了抚皎蝶的脸颊，眸色深沉。
——
一只茶隼落在雕花木窗上，歪着头，黑曜石一般颜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它还只是个小家伙而已。
一只白色的袖子伸出，小茶隼跳到上面，等到小爪子上的绢条被取走才扇扇翅膀飞走了。
男子眉眼如画，打开了绢条。
“渔雀宫中五大长老皆在，右护法云慎及母程红莲同在宫中。此渔雀宫一行恐为请君入瓮，望君思量。”——琴师。
——
莫暖抿了一口茶，眼神落在床上的小人儿身上。？伤的最严重的是背上的擦伤，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得。失血过多引起了高烧不退，她就这么迷迷糊糊睡了好几天了。
这几天莫暖没事就喜欢看着这个小人儿，发现了不少事情，即使她一直睡着。
就比如，把她带到医馆时小药童帮她洗漱。药童出来的时候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摆放这四把极精巧的短匕，几个小瓷瓶，一根细长又结实的扁带，以及一根划伤了药童的藏在发丝里的铁丝。
再比如，无论把被子给她盖得多规整，等再一回头一定能看见她蜷着身子，半张脸都埋在棉被里。
还比如，发着烧蹙着眉却翻来覆去折腾个不停。大夫说，小公子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小药童就递了一把匕首上去。皎蝶像只惶恐的小动物试探的摸了几下，迅速又自然地把匕首放在枕头下，这才睡了过去。
面对这样特别的小东西，莫暖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这些习惯，都是怎么养出来的。
轻声叹了口气。把茶盏放在桌上，坐在皎蝶床边。柔软的发丝温顺的趴在脸上，遮去了大半粉扑扑的脸颊，蜷成一团的小小的身子背对着莫暖。十足十的防备，却又让人觉得是极度脆弱的，忍不住想拥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