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这一点他无从下手,两个人不会有同时存在的时候,阿木很难认识到她的存在。
沉默在两人之间流转,这样窒息般的沉默在她出现之后就变得理所应当了。
她想要活下去,他想要她在身边。
大家姑且都算是合乎心意,两个人就更无话可说。
喂皎蝶喝完了粥,莫暖自己拿起放凉的清粥默默吃掉了。
解开皎蝶脚腕上的锁链,顺便查看皎蝶脚腕上的伤。她用的都是最好的药,短短几日外伤已经愈合的差不多,因为骨刺是镂空的,新长出来的嫩肉会把骨刺裹在里面,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想要走路的话再过些日子就可以了,少走几步还是可以做到的,至于高强度的轻功,她想都不用想了。
他知道这一身轻功对于皎蝶的意义,没有轻功就没有鬼手重世木,也没有镜月楼楼主皎蝶。失去轻功对她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但是为了留住她,他不得不这么做。
莫暖给她换了衣服。一袭宝蓝色拽地广袖流仙裙,袖口衣领都用银线纹了云雀暗纹,矜贵而高雅。
别上珠钗步摇,倾国倾城的小脸不施粉黛,只轻泯了胭脂,整个人都显得精神了许多。
皎蝶对这段时间并没有安排,也就随他去了。
莫暖打横抱起皎蝶,带着她一层层地走下八角塔。
这八角塔是莫暖上辈子就开始修筑的,中间隔了许久没有动工,后来他想起一些东西之后才让人继续修建。
莫暖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所以现在高达八层的八角塔才能威风凛凛地矗立在后山的悬崖上。
到了塔外,早有宫人准备好了轮椅。
莫暖推着皎蝶慢悠悠地走着。
八角塔外两面是悬崖峭壁,一面是波光粼粼的人造湖,还有一面是种满了白色芍药花的花海。
渔雀宫地处江南,气候温和湿润,现在虽然不是芍药的花期,在园丁的精心照顾下芍药还是大朵大朵地绽放着,雪白娇嫩的花瓣层层叠叠,一朵压着一朵,生怕被旁的花朵压去了风头。远远看去,煞是好看。
皎蝶腿上盖着密不透风的毯子,直愣愣地坐在轮椅上目不斜视,空洞的双瞳里什么都没有倒映出来。
如果忽略皎蝶的木然与莫暖的冷漠,如此良辰美景,佳人美男真真算得上是画中仙境了。
以前他的芍白最喜欢白色芍药了,而这一世她却倦了那些娇美的花朵,摇身一变就成了自由的蝴蝶,不再停歇。
“到喝水的时间了。”皎蝶冷不丁地提醒道。
莫暖递过水袋。
“假如这些你是想给她看的,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我能出来的时候她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皎蝶心里数着不多不少的泯了十口水,把水袋递还给莫暖,“假如是给我看的,我很抱歉,除了我的时间表上的东西,其他的事情都与我无关,也不感兴趣。”
“她是她,我是我,我虽然有她的记忆,却没有她的性格,也做不出来她的选择。你是渔雀宫宫主,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你不必在我身上耗时间,这样的身体很难在外面活下去,我不会逃跑,你可以放心。”
“当然她要是回来了以她的性格大概不会坐以待毙。她要是真的铁了心抛弃了我,再好的药也救不了她。”
缱绻的微风撩起皎蝶如水垂下的青丝,清脆如铃的尾音逐渐消散。
莫暖许久没有听过皎蝶如此心平气和地说过这么多话,一时竟没了反应。
多美好的场景,为什么偏要打破它呢。
自这一天起,莫暖搬到了皎蝶的屋子里,关于皎蝶的一切都亲力亲为,每天细致入微地照顾着皎蝶。对外则宣称疾病缠身,概不见客,大部分事情都扔给了云慎处理,只有小部分云慎解决不了的事情才会拿到皎蝶的屋子交给莫暖。
皎蝶脚腕上的伤已经痊愈,可以下地行走。但她从不愿下地行走,不是倚在床上,就是坐在轮椅上。莫暖大概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走与不走都与活着无关,这不在她的关心范围内。
即使外伤痊愈,某一天开始皎蝶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弱下去,宛若一支陷在厚雪里干瘪的冬荷,看不见希望的方向,打发着生命终结前的寥寥几日无聊的光阴。
本就没有二两肉的身子骨迅速的消瘦下去,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莫暖从不知道一个成年人真的可以瘦到那种程度,轻的就像一片羽毛。连以前严格遵守的饭量也开始兴致阑珊地只抿几口,任凭多少灵丹妙药砸下去,皎蝶的身子也不见一丝起色。
这一次皎蝶似乎是真的抛弃她,不准备再出来了。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再等下去,也准备回去了。
莫暖冷漠如冰的外表下很是慌乱,她就要彻底离开他了这样的恐惧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莫暖问她,阿木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皎蝶说,这是她的事,与我无关。
莫暖说,阿木,嫁给我。
皎蝶说,好。
莫暖要成亲的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江湖。只要在江湖上有几分名气的人都收到了渔雀宫发出的火红的请柬。渔雀宫宫主要娶正妻,没有人不好奇莫暖的新娘,人们打开请柬,新娘的名字没有任何形容词的装饰,只寥落的写着“阿木”二字。
人们百般议论,到最后也没有猜到这位阿木姑娘是哪家门派掌门的千金,到底是何底细。
渔雀宫更是张灯结彩,整个渔雀宫上下都弥漫着喜气洋洋的热闹劲。皎蝶住的八角塔更不用说,渔雀宫的宫人们差一点就用刺目的红绸把八角塔整个裹起来了。
大婚的那天皎蝶穿了一身大红色的绣蝶织锦长裙,裙摆上无数栩栩如生的火蝶展翅欲飞,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出裙摆,化作火苗把这里都燃了个干净,张狂又极端。
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拢起,沉重的凤冠架在她的头上,华丽万分,却压的她脖子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