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弥漫着酸臭腐朽的巷道里穿梭,佟微凉一脸安然的把窗子摇下,任风吹舞这长长的秀发,林未泽皱皱眉,忍住由车窗外卷进的气味。佟微凉挥手指了指前面,轻声道:“前面那个面前有个破木牌的就是了。”
林未泽将车子停好,望了望佟微凉指的地方。那一户人家似乎已经是破败不堪,摇摇欲坠的铁门上连着一把生锈的铁锁,四周围的墙上被横七竖八的用红油淋画着许多骂人的话,唯一的一扇窗子上有大大小小的八个小洞,仿佛是被石头或者是铅制弹丸射破的。黑色发霉的破木牌上刻着几个掉漆的小字:沈宅。
佟微凉下车,仰头看着沈宅那两个字,不禁嗤笑出声:“都那么落魄了,还挂念着自己家以往的风光,怪不得能作出那么多正常人做不出的事情了。”
“沈宅?这里是什么地方?”未泽捂着鼻子满脸疑惑。
“沈宅啊,你们家还有谁姓沈?”佟微凉好笑的看着他。
沈宅?姓沈的?林未泽心里一个颤抖?是妈妈?可是妈妈不是在医院疗养么?
佟微凉微微一笑,像是看得出他的心思:“不是沈清露,是沈雪华。”
“外婆?可是爸爸不是说外婆失踪了?”林未泽觉得此刻有点窒息。
“失踪那是正常的,要是不失踪,你爸爸还不得把她皮活活的给剥了?毕竟她可是沈清露的妈妈啊,不过就算她失踪,也很多人受她荼毒啊,真是最毒妇人心。”佟微凉伸手狠狠扯下那发霉的木牌,一脸不屑的扔在身旁的垃圾堆里。
一苍老愤怒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喂,你们是谁?怎么毁坏我的房子?”
林未泽回头,呆呆的望着那佝偻的身影,心头涌上一阵酸楚,佟微凉仍是一脸不屑的望着她,不说一句话。沈雪华惊得把手上油腻腻的铁锅子摔到地上,溅起一阵的油腥气,她颤巍巍的迈着步子走向未泽,直勾勾的注视着他,两只瘦如枯槁的手想举起,却又慢慢的放下到自己满是油污的围裙上细细的擦拭。
林未泽握紧沈雪华的双手,声音里无限的哽塞:“外婆,这些年你到底是到哪里去了?爸妈去了,翔儿和你又失踪,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日子?外婆,我……”
“泽儿……”沈雪华抑制不住心里的感伤,颤抖的抱住未泽,哭泣起来。
那些年,她为了重振自己的家族事业,以死相逼硬是把自己亲生女儿沈清露着嫁给了未泽的父亲,而后发现沈清露仍与前男友有来往,还私自生下一对双胞胎,她不顾女儿的反对,狠心的把一对双胞胎丢弃,林未泽的父亲在偶然间发现此事,她联合林洛阳再次把孩子分开卖掉以安抚林洛阳的心,再后来她把自家的事业与未泽家的合并,却为了一己之私把公司机密偷出盗卖,却不料买主居然是佟镜飞,她害怕被林洛阳发现她也参与其中,便鼓动佟镜飞先下手为强,她的目的本是想让佟镜飞惹怒林洛阳,好让林洛阳快刀斩乱麻,但却没想到佟镜飞那么大胆居然让人绑架林未翔,而后林洛阳真的动怒了,不仅毁了佟镜飞的事业还派人在佟镜飞的车上动手脚,却不料被刚回国的林未泽撞上,酿成惨剧。这其中的纠缠的确让人咂舌,但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铁铮铮的事实。
沈雪华不敢再往下想,她那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手上怎么会沾满了血腥?这些人她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做义工在赎罪,可是这些累累的罪状何时赎的清楚?佟微凉说的对,她不是人,她根本不配为人,沈雪华忌惮的望了望身旁一直不语的佟微凉,猜不透佟微凉为何在这之前一直不让她见未泽,而今却突然把未泽带过来?佟微凉斜靠在一边的梧桐树干上,只是稍稍翘起唇角,仰头望着天空,美丽的眼睛里流露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外婆?外婆?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泽儿啊?”未泽摇了摇发愣的沈雪华,似乎有点担忧。
沈雪华苍老的双手抚上未泽的脸颊,激动不已:“泽儿,你长大了。”
“他是长大了,要秉承你的心愿,和薛家小姐结婚了。”一直不语的佟微凉忽然幽幽的开口道。
沈雪华手一滞,狠狠抓住未泽的肩膀,长长的指甲陷入他的肩膀:“泽儿,你要和薛家千金结婚?你……喜欢她?”
“喜不喜欢是其次吧?只要能帮到你们不就好了?你们都是唯利是图的啊,对你们有利用价值的你们就爱护,没有利用价值的就狠狠的抛弃,这不是你们一贯的作风吗?”佟微凉冷笑道。
沈雪华和未泽瞬间脸色凝结如冰霜般苍白。
身旁的梧桐树叶一片一片的飘落,如同凋零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回忆,消逝的是一场又一场的情感,磨灭的是一个又一个人的纯真,佟微凉捡起一片叶子递给未泽,斜睨着沈雪华:“就像一片枯败的叶子,除了当肥料还有什么用处呢?只不过零落成泥碾作尘罢了?是吗?”
两人瞬时无语。
佟微凉一手捏碎了手上的枯叶,指了指沈雪华道:“就像你,悲哀到连最亲的亲人都能陷害出卖,你的女儿,你的外孙女,你的外孙,他们才多小?”
“什么?外孙女?外孙?微凉,你在说什么?”林未泽一时惊讶的无以复加。
佟微凉妩媚一笑:“比如说你弟弟翔儿的失踪。”
“翔儿的失踪?跟外婆有什么关系?”林未泽急切的问。
佟微凉耸耸肩,似乎一脸迷茫,却偏头对着一脸惨白的沈雪华阴森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