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北行,到了一家客店住下,平常和白泽吃过饭,在外面又练了半个时辰功夫,平常突然肚子疼,转入林里解手去了,只留白泽还在。
陈四从小时候就跟着孔道衡,从来没有过半分差池,考虑事情也是面面俱到,从来不似白泽这样,被人骗过,所以陈四很看不起这俩兄弟,一心想要赶他们走,这一次可不是嫉妒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讨厌。
他们这才刚来几天,不是打人就是差点丢了大小姐的首饰,再这样下去,不一定惹下什么祸端,所以趁着没出事,尽快扼杀。
陈四走到白泽面前,看着平常没在,疑道:“你们两兄弟不是吃住一起吗?怎么这时候分开了?”
白泽道:“没有分开,只是他在解手罢了。”
陈四心里生计,对白泽道:“你既然已经拜到了我家老爷门下,那就要行拜师礼。”
白泽不知道这些事故,恳切地道:“我身处农家,不懂这些道理,还望提醒。”
“你也不要太拘束,这拜师酒说起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况且我家老爷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不要你拿什么金银来。”陈四背着手,在白泽面前踱步道:“只需要做一条鱼就好,毕竟我家老爷爱吃鱼,只要你掌握了这一点,还愁学不到好武功吗?”
白泽恍然大悟道:“对,我要准备两条鱼,明天就做。”
“年轻人还是不稳重。”陈四啧啧而叹,似乎真的在为白泽而考虑道:“我家老爷行遍大江南北,什么鱼没吃过?就你随便做的鱼,恐怕不行。”
白泽深以为然地点头道:“是的。”可又细想了一下道:“孔姑娘不是说她江大哥做的鱼好吃吗?就是不知道那个江大哥在哪里,要是找到了,也好请教一下。”
“不用多麻烦找他。”陈四嘿地一笑道:“我就知道怎么做的。”
白泽走上前请教道:“那还请陈四哥教我,以后我学了好武功了,一定报答陈四哥。”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你我同为老爷办事,就不必客气。”陈四正色道:“你要记住,饭菜是否可口,除了厨子的水平以外,还要有上好的材料,鱼要上好的金尾鲤鱼,其余葱姜醋酱也不能差了,幸好我还剩了点调料,可是鱼却很难寻找,这就要看你的运气了。”
白泽这辈子也没见过金尾的鲤鱼,心里很着急道:“不知道这种鱼哪里有卖的,我也好去寻。”
“这鱼很难找到,不过我听说西面有户人家有,你不妨去看看。”陈四道:“即使那户人家,估计这一片水域里可能是有的。”
白泽怿然道:“那我等平常回来,和他一起去。”
“早一刻去,比晚一刻要好。”陈四吓唬他道:“你想一下,万一人家都煮在锅里,或者都听说有金尾鲤鱼,人人争抢,哪里还会有你的份呢?”
“对。”白泽闻言,赶快向西而去,跑的时候还向后挥手,嘱托陈四道:“别忘了和我堂兄说一声。”
陈四点头答应,等到平常回来,却说:“你那兄弟不知何故往东边去了,说一刻钟没回来,让你去找他。”
平常深信不疑,盘腿坐了一刻钟,然后去东边找白泽去了。
陈四回了屋子,心里窃喜,待到白天与孔道衡言:“那俩兄弟嫌一路太苦,自己跑了。”
孔洛洛怀疑道:“我不信他们是那种人。”
陈四坐在客店里道:“若是大小姐不信,不如等上一会,看看他们会不会来。”
孔道衡道:“等一会吧,万一他们只是贪玩而出去,回来又找不到我们,岂不是太可怜?”
陈四成竹在胸,不认为他们两个能回来。
原来陈四给白泽指的路就是牛首山,而给平常指的路却是片松林,那地方树木森罗盖天,常年不见太阳,进去的人不绕上四五天根本出不来,所以陈四有恃无恐,不担心计策被识破。
不说这边,单讲白泽一路前行,并没有遇见什么人家,但是看见一条小河,就以为里面有鲤鱼,想下去抓鱼。
可是河水浑浊不知道深浅,就折了一根树枝做试探,发现不过两三尺深,白泽脱下鞋子,卷上裤腿,大着胆子往溪水里走,来回摸了几趟没有,白泽就准备到河中央去。
谁知道河面突起一阵漩涡,把白泽卷在当中,白泽难辨东西南北,头也转昏了,又呛了几口水,被漩涡带起的石头砸了个七荤八素,眼睛也睁不开,累转蓬,如浮萍只能听天由命任其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漩涡自然消散,白泽跌跌撞撞到了岸边,只顾得喘息,感觉鼻子不舒服,打了几个喷嚏,吐出几口水,好了一些。
坐起身四下看去,已不知到了何处,加上天色昏黑,衣衫湿透,不觉打了个寒噤。
抬头想看看时辰,却发现星辰月亮都被乌云盖住,仅有一丝丝光芒透过乌云洒下,所能观者,不过身旁事物罢了,昏昏沉沉地站起来,突然发现眼前有一点亮光,那是之前没有发觉的,想必是有人家,突然出事,点起蜡烛吧。
白泽大喜过望,循着亮光就走了过去,发现正是一间小木屋,大敞着门,透出来的光很是奇怪,绿油油的,不像人间烛火。
白泽不敢大意,绕到屋后窗下向内瞷之,里面铺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榻和一个红漆的梳妆台,台上是一面奇怪的石镜,不是普通人家的铜镜,至于那是什么石头,白泽看不出个所以然,而蜡烛想是在白泽这边放着,所以未曾见到。
床榻上睡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上身裸着,下面用被子盖住,很难想象,大夏天的还盖被子,思量到这里,白泽才感觉此地有些阴冷了,完全不像夏天,倒像是深秋。
梳妆台前坐着一位女子,身上是一件宽袖衣裙,看不清样貌,不过从镜子里瞥去,应该是一个清秀的女子,约莫十六七。
白泽心道自己是误闯别人私宅了,正想离去,却听见里面女子说话了,声音凄婉忧伤,似乎藏着几千年的忧虑一样。
白泽讶异里更加几分好奇,继续看去。
只见女子一边用梳子梳头,一边幽怨地道:“奴家居此已有四五年,平生不曾见得人,也从来没有男子进入,你可曾愿意娶我?”
男子笑道:“当然愿意,谁不想娶你这样标致的美人?”
“那如果你遇见比我更美的呢?”女子哽咽道:“你会不会负我?”
“不会!”男子斩钉截铁地道:“你怎么会有这种疑惑?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再看其他女子!”
“奴家并非不信任你,只是听家母临终时候说,天下男子都是一样德行,最会花言巧语哄骗女子上当,然后始乱终弃。”女子流出了一滴泪水道:“我怕,我好怕……”
接下来的话她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只顾低声抽泣,听得人肝肠寸断,就算是铁石打成的人也要把青衫哭湿。
白泽心里一阵凄楚,想着自己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鼻子一酸,为之动容。
男子更是握住了女子的手,安慰道:“无论你是谁,无论天下还有多少漂亮女子,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不会抛弃你的!”
“真的吗!?”女子不是很相信,注视着男子道:“你愿不愿意发个誓?”
“可以!”男子指天发誓道:“我若负姑娘,必叫我不得好死。”
“其实你不必这样发誓的,只要有这个心就可以。”女子叹了一声,似乎想起了什么道:“可是我还是喜欢听这句话,我还真是优柔的人啊!”
男子听见语气不对,问道:“你有什么伤心事尽管告诉我,不要藏着,一个人藏着秘密很痛苦。”
女子嫣然道:“我的秘密很简单,那就是,我其实并不是人。”
男子一惊道:“你不要说这种话,大晚上太过瘆人了。”
女子伸出皓白如玉的素手,从额头开始,撕下一张面皮,露出枯黄的骨头道:“既然你对我坦诚,我也对你坦诚,其实我是一具骨头,在这里修炼成精的。”
说着站起身,脱下衣服,露出全部的骸骨道:“你看。”
男子见到此景,吓得浑身颤栗,直接尿了出来,痛哭道:“小人有眼不识仙姑,还望仙姑饶小人一命啊!”
“夫君,你怎么说这种话呢?”骷髅精疑惑地道:“你刚才不还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的吗?难道指的只是我的皮囊?”
“仙姑不要为难小人了!”男子跪在地上只顾得磕头,哪里还记得刚才所说的话?“咱们人妖殊途,是不会有结果的!”
“唉!”骷髅精把手放在男子头顶,无奈地道:“人不可无信,既然你说过了誓言,但又不遵守,我只好替你完成了。”
男子身体突然一僵,口吐白沫,抽搐了几下,连哼也没哼,浑身血肉瞬间消失,只剩下一张干枯的人皮,连骨头都没了!
不久这人皮会被虫蚁啃食,最后什么也不剩了。
白泽在外面看得真切,三魂顿失爽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骷髅精知觉,厉喝一声,从屋里钻出,一掌想要结果了白泽的性命!
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寒光一现,骷髅右臂直接飞出,骷髅精吃痛,倒退几步,捡起地上胳膊道:“哪里来的臭道士,敢管我的事,不想活了吗!”
回答她的只有四方传来的《青天歌》声“大罗渺渺三界上,梵炁弥罗昭伟像。邪魅潜藏魔不干,巍巍万法长宣朗。”随后又是一首《迎仙客》“一气分,两仪定,静乐国中逢诞圣。握枢机,乘化运,妙阐灵贶,普摄妖魔净。”
歌毕,天际瞬间翻起一道白浪,犹如卷轴掀起五彩图画,霞光遍布,天地顿时亮如白昼,照的骷髅精难以安身,只好躲在木屋里破口大骂:“我当是谁,原来是武当山的臭道士!不老实在庙里念经,跑来管人间闲事!”
这两首曲子,都是《大明御制玄教乐章》里的,本是朱棣为了稳固朝权给武当山谱的曲子,所以骷髅精才有此一说。
不过来者听见这话,面露尴尬之色,但也没多管,只是把长剑一抖道:“妖孽,受死吧!”
骷髅精甜甜笑道:“就凭你,还杀不了我,你还是陪着那些亡魂一样,去见阎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