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几个小辈的讨论已结束,各自回房。
司凤床上倒了一会,总觉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没做,左思右想终于记起,今天一天还没喂大宝吃东西呢,小家伙肯定饿坏了。
因为考虑到崔嘉柔非常怕老虎,进入崔宅后,大宝便被安置在靠近厨房那个空置的马厩里。
从厨房讨了些白萝卜胡萝卜,司凤便直奔马厩。
马厩旁不远就是柴房,司凤去马厩还要经过的,打眼一瞅,从罅缝颇大的门扉窥见常笑直挺挺靠着柴堆半坐着,胳膊上沾着木屑,脸上挂花带彩,正闭着眼睛养神。
大概是感觉到了门外有人,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初开的双眼凶光毕露,如同突见猎物的鹰隼。司凤被他这凶狠的目光刺得背后一冷,也凶巴巴回瞪了一眼,对他伸出两根手指做了个戳双目的鬼脸。
常笑无动于衷,依然阴鸷地盯着她。司凤只觉得渗人得很,尽可能纠结五官挤出个更凶恶的表情回敬他,同时将门推开一点,朝他头上砸了根胡萝卜。
本意是要砸他的,没曾想常笑双手虽被捆缚不能动,上半身和脖子仍非常灵活,就见他脖子一抻,张口接住了,嚼得倍儿脆。司凤气得直跺脚,砰地把门关上,气呼呼走了。
刚走出两步,身后传来两声低低的笑声。
笑吧,以后有你笑的!司凤着恼地蹂躏着手里的萝卜们,还自娱自乐配了音效。
到了马厩,大宝正没精打采地趴在竹制笼子里的稻草堆上,眼皮一耷一拉,仿佛随时要跟睡神天雷勾地火地勾搭上。
听到门口有声音,它飞快睁大了小圆眼,警惕地向外张望。见是司凤,一骨碌滚起身,两只小爪子扒拉着竹笼格子,眼巴巴望着她。当看到她手里红白两色的萝卜,非常失望泄气地耷拉下上半身,赌气蹲在草堆上装死。
司凤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推开半人高的门进去,拎开笼子,将大宝抱起来。也不打扫用脚尖把地上的稻草勾匀一下径直坐了下去,顺手将大宝换个姿势搁到了膝盖上。
“来,吃饭咯!”司凤眉花眼笑地将精心挑选的白萝卜递到大宝嘴边,“先吃白的,补充水分。”
大宝哼唧哼唧把头一扭,不吃。
司凤换个手继续。
大宝又把头扭向另一边。
如是好几个来回,司凤耐心终于耗尽,拎着它后脖子,威胁道:“你到底吃不吃?不吃今天就不用吃了!”
大宝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脸委屈地看向厨房那个方位,小鼻子一抽一抽,发出呼呼地抽气声,正是闻到了厨房做肉菜的香味。
“想吃荤的啊?”司凤动手将它脸调回来,对着自己。
小老虎还不能说话,那小眼睛眨呀眨呀,一个劲朝司凤放电。伸出小舌头舔了一圈嘴,只差没发出吧唧嘴的夸张声音,看来真是馋荤馋得慌。
司凤翻白眼,语重心长道:“不行,你还太小了,不能吃肉,怕消化不良。”
这种明显的瞎话令小老虎很委屈,明明上次在仙都吃了那么大一只鸡腿也没任何不良反应嘛。真相肯定不是怕它消化不良。
到底真相是什么呢?大宝的小脑袋瓜当然想不明白。
其实司凤就是想把它培养成一只吃素的老虎,因为吃素的动物温顺些。而且以后是要带它上山的,门派现在那么穷,哪买得起那么多肉给它吃。后山虽有野物,但偶尔猎杀还好,若真让一头老虎天天吃月月吃,也经不得它折腾。一来九幽山灵气足,山中鸟兽多少有灵性,不是那么好捕猎的;其次高阶的灵兽门规上早就下了条例是不能捕杀的,另有用途;最后,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因为吃素好养活啊,养起来也最不费劲,最好是吃草,一点也不用操心。
大宝是不明白主人的“苦心”的,它就是想吃肉啊,闻见肉味直想流口水。
司凤一看小家伙油盐不进,在她手里也不老实,眼珠子还老往厨房那个方向瞟,真是又气又恼。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来,吃鸡腿咯!”司凤嘴里说着瞎话,手上开始动作,用御灵术糊弄大宝相信她手里的白萝卜就是大鸡腿。
果不其然,大宝上当了,边闻着厨房飘来的肉香味,边美滋滋地啃着白萝卜味鸡腿,吃的津津有味,一口气吃光了司凤带来的萝卜们。
看它吃得肚子都圆滚滚,司凤很有成就感,伸手揉着它肚子帮它消食。
揉着揉着,大宝打了个萝卜嗝,吐了部分萝卜出来。此时它方才明白过来着了主人的道儿,十分委屈地抬头看了司凤一眼,又巴巴望向厨房方向。可惜,这时候它肚子是再也塞不进东西了。
司凤被它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
看看天色渐暗,该到饭点了,安顿好小老虎,司凤步出马厩。
出于对常笑的厌恶,她这回没在柴房停留,快步走过。
在去饭厅的路上,正面遇到了神色慌张步履匆忙的崔老爷,两厢里险些撞到。
“崔老爷,发生什么事了?”
崔老爷喘了口气,匀了匀气息面色惨白道:“出大事了!小女和受伤的小仙君俱是失踪,那个大魔头逃了!”
“逃了?!”司凤大吃一惊,急忙问道,“我师父呢?回来了吗?”
崔老爷神色黯然:“刚回来不久,已经去追那魔头了,也不知能不能追上。”
“那……那我师伯还有几位师兄呢?”
“都去追那魔头了。”
司凤被这晴天霹雳劈得呆滞了好几秒,半晌才道:“您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吗?”
“东边。仙子也要去吗?会不会已经赶不上?仙长有吩咐,请你务必留在寒舍,实在是这几日变故太多,家宅不安。老朽恳求仙子留下来,这个家里再也经不起……”崔老爷说到后面已是语带哽咽,再说不下去。
司凤心中又焦急又无奈,也来不及唏嘘感慨这家人的遭遇,也不再多话。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常笑怎么可能逃得了呢?绑着他的可是神兵利器无极鞭啊!有灵性的无极!
不行,得再回去看看现场,想罢,司凤返身急奔回柴房。
柴房内除了那根被咬掉一口的胡萝卜,就剩一堆干柴,再无他物,已找不到囚禁的痕迹。只是那根本是通身红彤彤的胡萝卜,如今变成了被炭烧过似的麻黑皱皮。蹲下身再仔细看,泥巴地上铺了薄薄一层的细腻的白灰,看着有点像骨灰粉。
司凤立即意识到了,常笑逃出生天肯定跟她砸出去的胡萝卜有关。
早知道他有这金蚕脱壳的本领,就该砸板砖。一砖头敲死他,混蛋!此时悔之晚矣!可恨!可恨!
司凤积攒了一肚子对自己的怒火,甩手给了自己响脆的一巴掌,叫你犯蠢!叫你手痒!
换个手,第二掌还没抽下来,被崔老爷拉住了胳膊。
“仙子这是做什么!快住手!”
司凤转而纠结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肺都要气炸了。
好一会,她才平静下来,崔老爷也不知是害怕什么,整个人都战战兢兢的。他是来请司凤去用饭的,但司凤此时已经毫无吃饭的心情,自己闯了祸惹出这麻烦还有心情吃饭就见鬼了。可她又不能呆坐着,根本坐不住,于是又去了崔嘉柔闺房。
房梁上还悬着根白绫,椅子也是翻的。
“这屋里的东西动过吗?”司凤问崔嘉柔的贴身侍女。
侍女抽抽搭搭地哭着,抽噎道:“没……没有……动过。”
“她上吊了?”司凤又问。
侍女只哭不答。
崔老爷颤颤巍巍拄着根拐杖进门来,斩钉截铁道:“不,肯定是那个常笑捣的鬼,我女儿怎么可能上吊,她刚成为母亲,不会寻死的。而且,你们不是对她施了法术,让她睡着吗?她刚刚肯定一直睡着呢,还没醒。”
司凤默然,没戳破崔老爷的幻想。
崔嘉柔是否殉情固然现在还不好说,但她若真是被常笑掳走了,那绝对不是个好消息。但若说不是常笑掳走的她,也不太可能。
若是宙斯所为,他肯定会将孩子一并带走,但事实上孩子还留在府里,安然无恙。崔嘉柔“失踪”十有八九是常笑的手笔。
常笑掳走钟鸣春是很好理解的,他担心九幽派的人追上来,所以需要一个人质。但是掳崔嘉柔一个弱质女流有什么用?常笑绝对不会那么蠢,带了一个人,还要弄个累赘。
所以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可司凤怎么说得出口呢?崔家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遇上这么多狗血林头的事。为了避开中原的战乱远盾西疆,结果还是避不开祸事。真应了那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司凤机械地挪动着步子,又来到钟鸣春房间。枕头歪斜,被子凌乱,被掀出老远,要没蚊帐兜着便直接掉地上了。很明显钟鸣春是被生拉硬拽弄走的,也不知有没有扯动伤口,那可又得遭罪了……
正想的出神,便隐隐听到小厮来给崔老爷报讯,道是有人回来了。司凤又喜又忧,喜的是可以得知最新消息,忧的是带回的是坏消息。不管怎样,也逃不过的,她疾步夺门而出,迎去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