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九幽派试炼场发生的血腥事件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连同那两桩血案,不日便传遍了九州整个修真界,掀起一阵狂潮。
最先发难的便是牵涉其中的大小世家,他们有些是结伴而来,有些则独自成行,都来向九幽派讨说法。
凡间的达官贵人们反应稍慢些,遣出的代表在事发五日后陆陆续续飞马赶到。
在司凤看来,这却有些不可思议了。这里并非她先前所处的资讯爆炸时代,轰动性的大事件通过网络分秒之间便举世皆知,现在这个时代乃是古代,即便修真界转瞬间能传递消息,但凡界信息传播仍是手口相传,绝不可能这样神速。
凡此种种,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背后绝对有推手,故意引导和集结一切对九幽派不利的因子,群起而攻,意图摧毁这个门派。
这极有可能是常笑的后招。
特么的这个门派真是有毒!得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坏事才这么遭人恨啊!
六合仙盟派了特使团前来,说是主持局面,以防失控。沈焱很怀疑这其中的诚意,多半也有看热闹的成分。
正是这些刺激了逍遥子,促使他决定,入门仪式照常举行。对象自然只有一个——之前人嫌狗不待见的司凤。
偌大的含光殿内尚算庄严肃穆,殿前的大广场却被乌泱泱闹哄哄的人们占据着。他们中有气势汹汹来问罪的,有闻风纯粹来看热闹的,更有借着“长见识吸取教训”名义凑份子的。九幽派弟子拿出全副精力维持秩序,要不是殿内有六合仙盟特使镇着,他们能打进来。
外面吵得就像菜市场,完全颠覆了司凤对修真世界的认知,这些人怎么也跟凡人一样聒噪?她原本以为,修真者应该素质不错,谁知……大跌眼镜。司凤置身其中,想不听都不行。
“试炼的不是都死了吗?居然还有活的?”
“对啊,怎么单单救了那小子?其他的就见死不救,难怪被围攻,什么狗屁门派!”
“就是,合该报应来得快!叫他们做长老的不去救,偏派些脓包弟子去送命,稀里糊涂死了个七七八八,损不损阴德!”
“咦,你们没听说么,那三个长老不知被哪位英雄下了毒,丧失了功力,这回可有好戏看了,嘻嘻。”
“我听说了啊,但是不敢相信啊,听老兄你这么一说,八成是真的啦?”
“那还有假?这九幽派可毒着呢,你们不知道吧?他们早几日把谡阳乔氏的家主逼死了,就是刚被灭门的那个乔家。啧啧,听说逍遥子还跟他是至交好友呢,真下得去手!”
“这样的仙门败类居然还有脸位列十大,真是没天理了。”
“信不信,今日之后,有没有九幽派还两说。敢不敢与我赌?”
“怎么不敢!来就来啊!”
马上就有鼻子尖的嗅到了发财气味,跟着喊道:“来来来啊,开赌局啦,买定离手啊,百年难求的大机遇哦,千万别错过!”
……
这都什么人啊,唯恐天下不乱!司凤暗暗嫌弃。真是——墙倒众人推。
突然听到殿内有人传唤,看来该自己上场了。司凤胆怯起来,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跟大师兄仓促借的袍子,非常蛋疼。
昨晚上太兴奋就没睡好,结果今天一大早眯眼打了个盹,睁开眼就不再是十岁模样,而长成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不对,少年。她心里隐隐不安。
进殿时,她走得像个畏畏缩缩的鹌鹑,两个耷拉的肩膀上扛个生无可恋的脑袋,一看就叫人生气。
果不其然,逍遥子师伯一见着她险些从座上跌下来,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纷至沓来,好像被人打了一样。那副蛋疼的模样司凤都不忍心看,赶紧把脖子再缩了缩,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司凤孤零零站在大殿中央,感觉自己像个怪物,被座上诸位尊者及殿外围观修士各异的目光围堵。她好想缩成一粒尘埃,避开这些或不怀好意或幸灾乐祸的眼神。
尤其那位明确要求坐特使对面座位的严氏家主严相与,目光很是不善,仿佛恨不能饮血啖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死了亲儿子,司凤就是他的杀子仇人。
其实他家只损失了一个存在感极弱资质也平常的旁支侄儿,但此次问罪,数严家闹得最凶。究其原因,大约是这个仅次于九幽派的大世家,要借此提前搏一搏仙门十大的名序。
在座其他几个家族的代表也在严相与的撺掇引导下纷纷质疑司凤身份和九幽派偏私,道“定有内幕”。临仙会明明要求试炼者是不超过十岁未经修行的,更不能私藏法宝,其余人都死了,偏偏还剩这一个,而且明显一看就不止十岁,必然是作弊,不知羞耻。言辞凿凿逼迫逍遥子当场验查,完全无视沈焱的辩驳解释。
此着有两层含义,一是羞辱九幽派,二是让这灵力未复的代掌门在人前丢尽脸面。如此,从门派到个人,都被踩到死,陷进泥土里一辈子洗不去这屈辱。
逍遥子脸似锅底,说实话他对司凤的身份来历本就颇多怀疑,要不是为了争一口气,早将他发落到了狱中,今日哪会有他什么事。昨天见着还是个孩子,一眨眼就成了个少年,这不存心捅娄子?他要气炸了。
沈焱倒见怪不怪了,朝逍遥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纠结,答应下来便是。
见沈焱如此,逍遥子心下稍定,对仙盟特使玖安真君道:“既然各位道友要验,那便遂了各位的愿。我等自当避嫌,还请玖安真君主持仪式。”
严相与暗骂逍遥子奸猾,验人当然是要动用灵力驱使灵宝方可查探,逍遥子这么顺水一推,让他当场出丑的算盘便是落了空。
玖安真君道:“那也好,本君不便推辞。”
“你今年多大了?”玖安真君笑眯眯地捋着胡子问道。
“十岁。”司凤嗡嗡地答,底气不足。
就听殿外一阵哄堂大笑,殿内也有人噗地笑了出来,站在严相与身后的少女娇声嚷道:“这小子一看就超过十岁了!要点脸好吗!当我们都眼瞎?”
“就是!能不把人当傻子吗?”她旁边的少年附和道。
司凤记着大师兄的叮嘱,干脆斩钉截铁胡说八道:“我就是十岁,我娘说的。”
“那肯定是你娘记错了!”那少女很犀利。
“……”司凤无语凝噎,宝宝心里苦啊。
玖安真君手指一弹,摒除了杂音,蔼声道:“你上前来。”手掌虚托,于缭绕紫气中化出一枚黝黑的椭圆形石头,缓缓升空。
司凤依言前行几步,刚站定,身子忽然不自主地上浮到半空,距那通灵石刚好一臂之距。
这种桥段对司凤来说不陌生,以前看修真小说没少看到过。
不知道这玩意侧重的是测什么?
她有点发毛,怕被验出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到时候就不好收场了。至于异能术法仙宝这些她倒不担心,反正没有。
“怎么?不敢验?”严相与看出了她的迟疑,很快出声问道。
马上就有人附和道:“莫非是心虚了?”
沈焱冷笑道:“跟小孩子急什么,两位可真是好修养。”看向司凤的眼神难得的温柔,司凤抬头正好与他目光相遇,顿时受到莫大的鼓舞。
司凤暗想验出来就验出来吧,反正躲不过,早死早超生。
心一横,手便伸直出去,距离通灵石大约寸许时,那黑色的石头突然通体发出耀眼红光,强烈到仿佛正午的太阳人眼不敢直视,将整个正殿照的透亮。这光芒至纯至正,殊无邪杂,殿内外的人都被震住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纯净而强大的灵根。
“天哪,竟是通神天灵根,天灵根里的至高类型!”有人喃喃赞道。顾名思义,拥有这种灵根的人必定能飞升成神,修仙之路会是大道坦途。
“九州大陆已经数百年没出过这种灵根的人了!”有人在感叹。
“这么好的资质居然又被九幽派捡了漏,真是踩了狗屎运!”也有人不忿。
周围骚动起来,司凤从他们嗡嗡的议论声中知道了自己的灵根很牛逼,她有些茫然,不知是该继续去触摸那块通灵石,还是就此住手。
逍遥子且惊且喜,又有些释然,起码通灵石验明了这弟子除了灵根非凡,并无其他古怪,更未沾染任何邪魔之气。然而一喜过后,他眉头又紧蹙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比先前还难看些。
沈焱更是得意,这可是他的徒弟,是他慧眼识珠。他很享受这种打脸的愉悦。
严相与脸色非常难看,非但目的没达成,还让九幽派得意了一把。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甚至有开口夺人的冲动。
玖安真君似乎刚从惊叹中回过神,四指回环欲召回通灵石,那灵石在半空剧烈颤动了几下,猛地爆裂开来,却没有四溅伤人,而是灼烧成火,转瞬间化烟杳无。司凤也从半空摔了下来。
狼狈地爬起来,她发现自己成了所有人的注目焦点,顿时就像置身烈日下放大镜凝聚的那个点,屁股都要起火了。
我擦,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谁能告诉她!千万别要她赔,她都没碰那玩意!
可要不是她,还能是谁?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弄坏的……”司凤赶紧摆着手否认,简直要急哭了。这种仙家宝贝,在她看来价值连城,她是真的,赔不起。
沈焱看着自己这个关键时刻突然犯怂的徒弟,有些头疼地捂着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玖安真君微笑道:“无碍,这样的灵石我还有许多。”
司凤刚放下心来,就听严相与冷冷道:“真君是不是还忘了验一样东西?”
玖安真君奇道:“什么?”
严相与道:“此子年龄存疑。”
玖安真君道:“这个嘛,只要九幽派肯收,一百岁也无妨啊。”
严相与不依:“既然今日是照着临仙会的规格来的,自然也要照临仙会的规矩,不能超过十岁。”
玖安真君没法,索性离了座,亲自给司凤摸骨定龄。
司凤一脸便秘站着,跟个木偶似的任人拿捏,内心无比蛋疼。
玖安真君纳闷道:“骨龄五岁。”说完他自己也一脸不信,又看向严相与,“严先生不妨亲测。”
随后殿内几乎所有代表都一一下场来验,一个个都是活见鬼的表情。
司凤感觉自己就像个死人,被各位法医大人评头论足,一个个为到底是得羊癫疯死的还是狂犬病死的吵得面红耳赤。
最后结果虽略有差异,但结论都是没超过十岁。
严相与只得不情不愿作罢。
玖安真君对逍遥子拱手道:“恭喜贵派得此佳徒,可以授信了。”
此言一出,便相当于现代给猪肉盖了那个戳子,显示各项指标符合,可以上市开卖。司凤觉得自己比猪还惨,起码猪不用被这么围观。如果她真是一头猪,现在肯定已经被各方灼灼眼光烧成了香喷喷的烤乳猪。
逍遥子看向沈焱,颔首道:“去吧。”
沈焱离座,施施然步下高台,正欲赐额间花,忽地远远传来一个声音:“且慢!”仅仅两字,落音时已至殿外,身法极快。
更令人惊讶的是将殿前广场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人群居然自动分开一条大道,为来者让行,来头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