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既，这是你的选择，我们就这样了断吧。”

饶了她吧，不要再跟她说暧昧的话，阎昭镜对谁都可以心硬似铁，唯独在沈既面前不可以。

沈既垂眼望见女子竖在身侧微微颤抖的手。

就这样了断……沈既垂了一下眼睛，手中却是更加用力，将不停挣扎的女子揽的更紧。

“阎昭镜你……”沈既的语气很轻，轻的连他怀里的阎昭镜本人都听不见，这句话又像是对他自己说的，他说，“阎昭镜你要是再爱我多一点，再多一点，那我……”

那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你。

只要再多一点……

沈既心下一动，低头，小心翼翼的吻上阎昭镜的耳尖。

阎昭镜的身体猛地一颤，下一刻却是红着眼睛推开沈既，目光带着狼狈，语气决绝：“……沈既你走吧。”

走吧，离开她的视线范围，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不要再挑拨她本来就脆弱的感情。

沈既眸色很深，静看了阎昭镜一眼，而阎昭镜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沈既突然转身离开，雪白的长袖拂过空气，扫过阎昭镜的面前，带走阎昭镜最后的力气。

阎昭镜很没用，眸子盯住对方远去的背影，眼泪一滚，终于哭了出来。

阎昭镜失恋了，还是初恋。

————

一直走出将军府的大门，沈既一次也没有回头，不是他不想，因为他知道阎昭镜不想。

在他的记忆里，阎昭镜从来没有掉过眼泪，从来不肯在旁人面前袒露自己的软弱，即使是在战场上受了重伤也紧咬着牙不肯支吾出声，但这一次，沈既知道，她一定是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

从年少的相遇到朝夕相处，如今四年已过，阎昭镜对他的百般讨好，沈既也知道。年少的他也曾心浮气躁，不屑一顾就是他对待阎昭镜的态度，曾经有多少人厌恶他的臭脾气，可阎昭镜从来不曾。

为什么要对他这样好呢？

仅仅是那一个馒头的恩惠，如果当初给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旁人，她是不是也会对那个人这样好呢？

可后来，又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什么时候他变得不那么厌恶阎昭镜了？噢对了，那次，他还记得，那年阎昭镜受了重伤被亲卫从战场上抱回来，鲜血染了满脸，军医在战争中不慎丧生，使得阎昭镜的伤口没人处理，导致感染发烧，到将军府的时候人早已昏迷不醒。

当时的沈既看见她这种情况，也没有什么表情，只当是尽了责任照顾她，却不料当晚刺客来袭，将将军府里的下人赶尽杀绝，并一路直冲到里厅，正好碰见尚未休息的沈既。

长剑当头劈下，银光闪现，沈既只觉自己必死无疑，下一瞬，阎昭镜突然出现，空手夺过利刃，手臂裹挟着沈既躲开致命一击。

这一下，阎昭镜的半个手掌差点被砍断。

阎昭镜腰上还带着伤，烛光昏暗，暗光跳动之下，沈既恍惚看见阎昭镜背上血色染了大片，惊愕骇人。

事后，阎昭镜用完好的一只手抚着沈既的背，轻轻地，小心翼翼的替他顺着气，轻声的安慰。

别怕，我还活着，我会保护你。这是当时阎昭镜对他说的。

那一晚，全府上下，唯一幸存的两个人，阎昭镜和沈既，一个遍体鳞伤，一个体肤完好。

第二日，阎昭镜就被女帝派来的人接走了，阎昭镜的身体浑身发烫，像是从油锅里捞出来似的，触一下就仿佛被灼伤了手。

阎昭镜面色殷红，烧的满嘴说胡话，但依旧是死死的拉住他的手，叫着他的名字。

手掌上的热度传来，一直延伸到沈既的心里，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也就是这一次，沈既才真正察觉了自己在阎昭镜心中的地位。

那是心头肉的位置。

“你走吧。”

阎昭镜决绝的话萦绕在耳边挥散不去，沈既以为自己真的能将阎昭镜放下，却在脚下迈出将军府的一刹那，沈既脚下下意识的一顿，心生异样，突然有强烈的欲.望想回头看一眼阎昭镜。

就看一眼，看看她到底怎么样了，只看一眼就行……

“沈公子！”沈既猛然回过神来，身体一震，惊愕的抬头看到眼前早已经恭候多时的马车。

车夫是个女子，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精明干练，看向沈既的眼神带着恭敬，“沈公子，请上车。”

这个人沈既认识，是吕城敏身边的亲信。

沈既眼神一黯，猛然转身，大跨步迈回将军府，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抓住胳膊。

那人力道极大，攥着沈既的胳膊，让其前进不得。

“放开。”沈既没有回头，冷声命令道。

那人没有反应，依旧抓着沈既的胳膊不放开，低声道，“公子既然出了将军府，便跟在下回去吧，若是公子徒生事端，在下可瞒不住主子。”

沈既将要反驳，却被那人一声堵住。

那人说道，“即使公子回头，这将军府的主人也未必肯留人。公子还是离开吧。”

沈既眉心拧结，沉默之后，最终还是后退一步。

中年女子放开他的衣袖，道，“公子，请吧。”

沈既沉默不语，一语不发上了软轿。

行轿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唯剩冷风托着寒意，吹过将军府门口高高挂起的惨淡灯笼。

从此将军府便少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