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哼一声,她痛得冷汗直下,好在缠绕着双腿的绿色雾气骤然退散了大半。
她抓住这短暂的时机,灵杖再次劈过又横地里猛得一拉,空气中绿雾刹那大盛,一张张诡异扭曲的脸从绿雾中冒出,嘶吼着向她扑来。
月隐急退,滑开一丈多,又怕身后有埋伏,脚下不停踩着碎步让这些幽灵捉不住她的方向,手中灵杖急舞护住周身的同时不忘击破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原以为在这种攻势下,幽灵定会不敌撤退,但它们就像杀不光一样,甚至以先前数倍众多从黑暗中向她扑来。
“阿隐,不行,太多了,我们撤吧……”小夭的声音湮没在渐浓的绿雾中。
体力的严重透支让月隐倍感吃力,怪不得云波子刚刚不敌,它们是仗着势众是要将人逼死啊。
比杖法更加密不透风的是紧跟而来的绿色浓雾,月隐已经无法看清外面冰蓝色的宫殿,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要把命交在这里了。
浮在眼前绿雾渐渐变暗,已成了一种深灰色,她听见小夭喊了一句什么,却无论如何努力都听不清楚。
就在呼吸渐紧,视线模糊时,雾气不知怎么就迅速退散,宫殿轮廓渐渐清晰起来。
不远处的小径中放着一盏灯。
气力耗尽的月隐与小夭看了一眼后,即刻便认出来,这不就是一盏亮着的雀灯吗?
她本来累得头晕眼花,突然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站立不稳,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小夭与她几乎异口同声地要欢呼起来,是他来了,关键时刻出手,救了两个濒临奔溃的斗士。
“嘘……”他点住她的唇,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担忧。
抱起她几个起伏,落在一处冰蓝宫殿前,轻轻推开门,掩身进黑暗中。
“鬼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眼眶泛红。
鬼破轻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他看她的样子快要哭了,想说些有意思的话逗她笑:“谁让你这么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不是让你在客栈好好待着吗?”
“我……”她想说我担心你的,可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说不出口,便停了下来,手指也松开了。
那普通人家的衣衫上有些褶皱,这让她很想将它抚平。
“阿隐可担心了,我们都很担心你。”小夭着急,搞不明白关键时刻,这么好的表白机会竟然被她错过。
鬼破了然地朝小夭点了点头,那微微的一笑简直就要把它的魂给勾走了,简直是人间绝艳啊!
它正做着美梦呢,脑袋上莫名吃了一个爆栗,痛得眼泪直冒,可阿隐那个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一样地在跟鬼破说话。
简直了……太欺负人!小夭想大喊,刚刚鬼破神尊明明对我笑了,你凭什么打我?
“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夭的脸已经贴上月隐的鼻尖了,但听到这句话瞬间就停住了,这些凶猛的到底是什么?害得它差点死在它们手上。
鬼破道:“它们是幽灵。”
月隐笑了笑,显然心情不错:“同为三灵,他们倒是对同类下得去手啊。”
鬼破道:“你也不算他们的同类吧,小精灵。”
月隐好奇那盏发亮的雀灯,鬼破解释说这盏雀灯是自己的。
用自己的雀灯引开敌人,这样好吗?
“有何不好?用完后再收回来就是。”他说的很轻松,只是眼神一冷又道,“我现在比较担心泗阳君,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先找到他吧。”
“嗯。”月隐平静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一万分的乐意,她这个小精灵并不是时时刻刻需要保护的角色,而是随时能与他一起作战的伙伴。
他拉住她往宫殿的深处走去,几个转弯后,推开另一扇门。
月隐发现他的路线形式与众不同,总是在穿宫殿,一扇门进一扇门出,只在小径上停留很短的时间。
她疑惑地问他,鬼破告诉她,原来连接宫殿间的每一条小径已经成了这些幽灵的触角,是它们相互间的联络网,如果停留过久就很容易遭到袭击。
原来如此。
月隐安心地随着他走,就连小夭都松了口气,懒懒地盘在灵杖上。
鬼破显然已经把这里摸熟了,很快,他们就到达了宫殿深处。
宫殿的密度骤然增多,地势也有些倾斜,仿佛一个山坑,站在不远处望好像包裹着一个东西。她腾空而起,竟看不出被包围的是什么东西,只有交错的房顶飞檐。
“这里面是什么?”她问他。
鬼破道:“我刚找到这,还没来得及进去。”
“不如让小夭先进去探探?”月隐询问地看向金蛇。
小夭急忙点头:“鬼破大人,小夭探路你绝对放心!”
鬼破见它一副信心满满地样子,嘱咐它小心后就见小夭飞出灵杖,一头扎入其中。
可是两人等了大半天,始终不见里面传出动静,月隐的耐心也被彻底耗光,她与鬼破刚刚推开宫殿大门,就见小夭盘起身子靠在墙边睡得正香。
两人面面相觑,月隐抱起小夭探了探鼻息道:“睡得可真沉。”她施了清醒咒给它,然而毫无效果。
“看来施法人的功力在你之上啊。”鬼破看着月隐沮丧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发安慰道,“别担心。”
指尖一点,金蛇小夭仍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身体抖动了一下。
“施法之人比你还厉害?”月隐笑问,明明应该担心小夭的,却因为他在身边而特别放松。
鬼破皱眉:“在小木姑娘面前丢脸了。看来这人的确比我厉害,你不如带着小夭在外面等我?”
月隐见他满眼笑意,搞不懂此人怎会如此笃定,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意识到他在逗自己后,便道:“外面更危险,我得跟着你。”
刚想携了她的手,突然一阵微不可闻的气息钻进鼻中。
“屏息!”
月隐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但她很听话地照做了,刚往前迈开两步,突然就觉得头重重地,眼皮只打架。
原来小夭就是这样睡着的。
她意识到可能是先前吸了些进去,为了不打扰到鬼破,便一边跟在他身后,一边自行解毒。
“小木,小木……”
眼前还是那张容颜俊美的脸庞,黑如点墨的双眸此刻正担忧地望着自己。她努力地睁大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他面前挪了几步。
“没事吧?”他伸出手,在她额头拂过。
月隐不想他担心,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的手指一路下滑,触碰上脸颊,只觉得两颊生热。
周围的空气都燥热起来,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生怕多看一下就会控制不住身体里到处乱窜的悸动。
他却在此时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拉便将她裹在怀中。
月隐苦苦支撑的防线全部溃败,身体软在他怀里,张开双臂抱紧他的腰,喃喃地唤:“鬼,鬼破……”
喷在颈子上的热气让人意乱情迷,她觉得他冰凉的唇吻在滚烫的肌肤上,摩挲片刻只觉轻微的刺痛,让她猛地一醒,隐约有血的味道。
不对!这么危险的地方,鬼破怎会有闲情逸致与她亲热?
当她想挣脱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面前牢牢抱住自己的人哪里是鬼破,分明就是个高大厚实的石头人。
石头人僵硬地伸长脖子,脸搭在自己的锁骨处,耳边充斥着它吞咽鲜血的声音。
月隐所有的穴道全被封住,她急得满头大汗,可是却连大声呼救都做不到。完了,再这么吸下去,等鬼破发现她就要成一具干尸了。
清音低啸,月隐只觉耳边嗡嗡作响,有短暂的失聪,紧接着石头巨人轰然倒地。
她动不了,却看着那个死不瞑目地石头人热泪盈眶,心里不断地默念着,幸好你来了,我不用成干尸了。
手指轻扬,暖暖地指腹冲破她被制住的穴道,鬼破接着她软下的身体,焦急道:“小木别怕,现在安全了。”
在他柔声安慰下,她第一次体味到恐惧,原来刚才那些绮丽的画面都是石头巨人下的巫蛊,而自己竟然着了道,对鬼破的心思昭然若揭。
她呆呆傻傻的样子让他更加担心,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道:“是我不好,与你走岔了。小木乖,不要害怕了,我再也不让这些小妖怪欺负你!我……”
他显然极少哄女孩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握住她的双臂想让她清醒过来。
月隐委屈地望着他,往他怀里扑去,勾住他的脖子,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从未和女子贴得如此近的鬼破身体僵硬,轻抚她的背道:“是我不好。”
月隐道:“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鬼破道:“我一回头没瞧见你就意识到出事了,可那股异味太浓烈,我一时探不到你的气息,多花了好些时间。对不起啊。”
他温柔地语调让她的心都软了,直起身,环顾四周,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巨大的象牙白石台,猜测道:“这里似乎是什么东西的老巢。”
鬼破过来救她时也发现了这座石台,见她问便解释道:“应该是荼蘼。”
“荼蘼?”月隐下意识地抚摸自己颈上的伤口,“就是刚才那个石头巨人?”
鬼破摇头,指着那座石台道:“荼蘼是这个,花的祭台。”
“为什么要有弄个祭台?”月隐不解,祭台总是要祭奠谁,可鬼破说这是花的祭台,难道是祭花?
鬼破道:“我历劫前曾了解过,魔帝的女侍澹台花错将一缕芳魂引向无涯井,之后这股气息就在无涯井中消失了,至今无从查询。”
无涯井是连接神魔两界的通道,自魔消亡后此井就荒废了,神界为以防万一便将它封印。
月隐问:“那这个澹台花错是在神界封印之前进去的还是在之后进去的?”
鬼破看着祭台,忧虑道:“现在看来恐怕之前就进去了。”
月隐此刻不需要鬼破告诉她便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是封印后进去,那必须是硬闯,神界封印又不是摆设,自然会引出动静,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但若是封印前进去的,是谁送她去而又是谁帮她避过神的眼睛的?
仅凭澹台花错不可能做到,她想到另外一人,转头看向鬼破。
鬼破似乎也陷入了沉思,眉头紧锁,颇为担忧。
突然,两人听到一阵琴音,时远时近,远的仿佛在天边,近的就从面前这座祭台下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