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炼天枢满意的微笑，祁华满足地闭上眼，道：“来吧，我完全能受得住考验！”
考验？月隐对他只能翻白眼，刚才还奄奄一息现在竟生龙活虎，原本正常的仙界栋梁遇见炼天枢后就转了性子，炼天枢的魅力这么大，怎么她从未发现过？
炼天枢微笑道：“我再不需要考验你了。”
祁华眼睛放光：“真的？”
炼天枢点点头，又指着月隐道：“对了，她要找砗磲珠玑镜。”
祁华看着月隐半晌后，默默地摇了摇头：“我不能给你。”
月隐已知祁华成了炼天枢的忠犬，两人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
炼天枢既然知道自己来这里是要找砗磲珠玑镜，而刚才他躲闪的言语中又刻意隐瞒，现在要顺利拿到镜子已是不可能的。
月隐转身朝洞外走去：“我看你们二人挺般配的，我留在这里着实碍眼。”
炼天枢没有拦她，只是声音有些飘忽：“你以为鬼破是真心待你？他不过是想通过你找到我的藏身之处而已。”
月隐虽没有停步但字字句句落进耳中极不舒服，身后还有祁华小声地疑惑：“您为何要放她走？”
“心不在，留着也无用。”炼天枢声音极淡，听不出心中所想。
月隐倒有些伤感，她吸了吸鼻子，昂首飞出镜山，既然从炼天枢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不如去找鬼破想办法，失去的记忆她是一定要找回的，谁也不能阻止。
然而走到镜山镜湖的出口时，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了她的鼻尖，虽然这味道极淡，但月隐闻得出来，这是鬼破神尊的气息。
心里咯噔一下，脑中泛出一个念头，他连隐藏气息都不愿意。
停在原地左右不是，炼天枢的声音正好响在耳边：“走出去啊，出去就能看到这个你信任的人。”
月隐：“……”
炼天枢的声音更加空灵：“说不定在你打开镜山镜湖大门的时候，他就能趁机杀进来。”
手心发凉，她没想到炼天枢说的没错，鬼破竟真的跟了过来。他为什么能找到这里，并且此时正笃定地站在入口处……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是吗？”一袭玄袍的炼天枢显出身形，站在她身旁凝重的眉宇间透着一股嘲讽，“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月隐觉得喉头干涩，她动了动唇，终于说：“或许是一场误会，你看，他并没有带军队。”
炼天枢仰头大笑起来：“鬼破是谁？婆娑天与战神罗梵齐名的三大神尊之一，神帝严华天最得意的儿子之一，自小就品格贵重，天赋卓绝，长大后更是整个婆娑天神力最强的，你觉得他脾气好，对你温柔就以为他是个好人，就把他当一个傻子任你搓圆捏扁？你太小看他了，他不是笨蛋！”
炼天枢贴着她的脸，幽幽地道：“鬼破一个人就可以毁了这里，就可以杀了你我。”
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月隐想自己从未考虑过鬼破在婆娑天的地位，也从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大神，短短几天只知道他受父兄的排挤，只知道他是个好人，为救岩梧情愿给自己泼脏水，受委屈，这样的人能有多坏？炼天枢说的又有几分真假？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炼天枢的话了，她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正被他拉着慢慢地往他需要的方向走。鬼破如果真如他口中的那么厉害，那么残暴狡诈，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后为何还不动手，在入口想什么呢？镜山镜湖的结界对于他这样厉害的大神来说，有那么难打开吗？
“炼天枢，如果神界的人闯进来，你会怎么办？”
“自然是拼死保卫这里。”
月隐笑道：“你是魔帝，你不会死的。”
炼天枢差点没被噎住：“只要有新一任魔帝的出现，老的一任就会消亡。我是会死的。”
月隐：“新的在哪里？”
炼天枢没想到月隐要跟自己谈魔帝的事，他眯起眼睛暗暗地想她的目的，最后了然一笑，看了看结界外的鬼破，顾左右而言他：“看来他一时半会还不打算进来，你随我来吧。”
月隐也看了一眼鬼破，他正垂着头，似乎也在思考些什么。
她随炼天枢穿过镜湖，折返往镜山上走，翻过被冰雪覆盖的山顶后，一路向下，最后停在另一面的山脚处。
镜山的另一面她只来过一次，镜山之所以叫镜山是因为山体的两面是一模一样的，就像是镜子的反射，一草一木，一石一水，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能吸引她。
然而炼天枢却道：“这里是魔界的坟冢。”
月隐奇道：“在哪里？”
“你很快就知道了。”炼天枢没有回头，而是走到一块平平无奇的草堆前蹲下身，拨开杂草，露出一块小小的黑石。
暗淡无光的黑石被炼天枢抚摸过后流过一段异彩，接着两人又等了片刻后，山坡的绿草纷纷低首，很自觉地分拨出一段段小径，小径旁干涸的山土中从地下长出一块块墓碑。
粗粗一看，十八块。
“魔界的兄弟们，我只能保存这十八个。”炼天枢仰望山坡上的十八块墓碑，眼角发红。
“其余的呢？”月隐震惊极了，十八块墓碑虽然不多，但个个高大厚重，插在山坡上俯看他们，让站在山脚下的人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炼天枢：“被神界杀得灰飞烟灭了。”
面对这些墓碑，炼天枢很感慨地将上古时的神魔往事又跟她说了一遍，比较下来，他与鬼破说的差不多，只是他又加了后半段。
神魔大战后，神以微弱优势获胜，入主了六界之上的婆娑天，神的大将镜师流华虽然被魔杀死，但他阻止了魔的脚步并将魔重伤，这是魔再也无力扳回败局的重要原因。
神趁胜追击，为了保全自己的位置，对魔下了诅咒，诅咒他的兄弟只能永生永世地待在六界最底下的无妄天。
上古魔帝自然极不服气，他休养生息，在千年的岁月里又招揽了一批好兄弟，只是这些被划归魔界的众徒在踏上婆娑天，以为自己能够打败神时，他们却连神帝的面也没见到就被神帝座下各院神将暴打一顿，最后死伤惨重，大多数魂飞魄散了。
而炼天枢就是当时有幸留下的一只，他机敏地存了一魂一魄钻进魔帝的嘴里寻求庇佑，之后又随着落荒而逃的魔帝躲了起来。
岁月匆匆，一魂一魄在这里得到了很好的休养，当他率先化为人形后，衰老又沮丧的魔帝将衣钵和梦想传承与他，并要求他照顾好当时一起逃出来的十八位兄弟……
炼天枢负手看着那些墓碑道：“我是逃掉了，可这些家伙虽留下了魂魄，但他们却受了神帝的诅咒，九百年一轮回，在世上只能活短短的十八年，其余时间都是埋在地下的。你说，是不是很惨？”
“是挺惨的。”月隐叹道，默默地想，原来你竟然就是第二任的魔帝。
炼天枢看了她一眼，坦率道：“今年他们就会重生，我打算带着兄弟们去向神帝讨个说法，十八年的光阴太短，九百年的黑暗太长。再大的仇，几千几万年都过去了，也该了结了吧。”
月隐：“这么说你是想与婆娑天重修旧好？”
炼天枢：“我是想让婆娑天赏兄弟们一口饭吃，也不奢望能与天神们一样长生不死，至少能在世上自在百年吧。”
月隐道：“那你应该出去与鬼破神尊交流一下，有他做你的内应，今后见到神帝也好说话。”
炼天枢道：“在紫晏宫中他可是想杀我的。”
“他并不知道是你，还以为从哪里闯来的妖魔鬼怪呢。”
“我们都吃过婆娑天的亏，我怕他们。”
月隐：“你既然怕他们又如何去跟神帝讨说法？”
炼天枢：“……”
月隐黯然，对不起，我还是没忍住，拆穿了你。
炼天枢虽然有些尴尬，但他很快转移话题：“咳……我知道你想找砗磲珠玑镜，但那面镜子早就被我用于镇守这些骸骨和魂魄了，恐怕你无法用它找回记忆了。”
每一座墓碑下的泥土中露出一截亮闪闪的东西，月隐挖开一看，果然是砗磲珠玑镜的碎片，而且看镜子上砗磲的死亡程度，也不是刚刚埋下的，至少有数年的时间。
她哀叹一声，炼天枢是存心不让她找记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
“阿隐，对不起啊。”他一边道歉一边弯下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我会尽我所能，想办法帮你找出记忆的。”
月隐被他突然的触碰弄得一慌，指尖顶着镜子的碎片一阵刺痛，这才意识到是划破了皮肤。
鬼破说过，自己的记忆被封印住了，而这个下封印的人很大可能就是炼天枢。
不是相信鬼破，而是相对炼天枢而言，她更愿意相信鬼破罢了。月隐有些失落，相伴多年，竟早已没了信任。她突然动了一个念头，不动声色地将那块碎片藏进掌心中。
站起身来的月隐，明亮的眼睛里闪着坦率与真诚：“我们在一起多年，像朋友更像亲人，对吗？”
炼天枢有些冒汗，勾了勾唇角道：“是，你是我唯一的亲人。”
月隐很失望，她最后给了他机会，他仍是不肯坦白。
“不如，我帮你。”她笑了，心里却没有半点喜悦。
“好啊。”炼天枢虽然表现得比较激动但看上去兴致也不是很高，他没有过多表示，只是等着月隐继续说，看她能怎样帮他。
月隐的计划很复杂，他听得脑中直冒泡，这到底是要怎样？
“你让我种一个傀儡到你的身体里监视你？”炼天枢不可思议地问，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
“是啊，这样在我和鬼破接触时你可以通过傀儡知道他心中所想，如果操控的好又能通过傀儡反控他，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可是，你为什么要冒这样的风险？”
月隐总算笑了笑：“因为你刚才说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
炼天枢想了想，这与自己的志向倒是吻合，他可以通过控制鬼破一步步分化蚕食神界。一念至此，他这才提起了些兴趣，与月隐击掌为誓，算是达成了同盟。
两人心中各有一杆秤，天平左右不过是说的轻松两个字“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