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见到鬼破神尊后,月隐就浑身不自在,头晕眼花地窝在他怀里,就连原本打算好的试探都变得可有可无,心里只冒着一个声音,把一切都告诉他吧。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这与炼天枢是完全不同,她扶着晕乎乎的脑袋暗叹,好歹与炼天枢生活了好几年,怎么一碰上事会连半分信任都没有呢?
抬眼正对上他探究的眼睛,便老实交待道:“是我让炼天枢种的,他怀疑我背叛了他,可我不想他怀疑。”
鬼破一怔,面色严肃:“你知道傀儡虫的意义吗?”
她淡淡一笑,算是默认了。
鬼破原以为她并不知道其中要害,现在看到她点头,心中又恼又失望,恼的是她以自己的身
体开玩笑,失望是因为小木竟然如此在乎炼天枢的感受。他甚至觉得即使背叛又如何,这个炼天枢怎么看都不顺眼,一个魔界魔头,有什么好在意的。
屋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月隐不安地缩了缩脑袋,拿眼瞧他,神尊大人是生气了吗?
鬼破看到她怯生生地目光不由心头一软,原本想直接抓住她的手臂将种在上面还未长大成型的傀儡挖出来,结果又做不出如此冲动鲁莽的事了。
声音也放软和,耐心地劝道:“炼天枢不会因为给你种了傀儡虫就对你充满信任,他要是真的在意你、相信你就不会给你种傀儡虫,即便那是你要求的。”
月隐点点头道:“我懂,但是你不能挖出来。”
鬼破无法理解:“等它成型就来不及了。”
她抬头看他,闪闪的眼睛仿若会说话一样,又像是在研究些什么。鬼破被她看得极不自然,挪过头叹道:“你不要玩了,这不是好东西,它会害苦你的。”
月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家伙也会脸红啊,看上去好可爱呀,只是在他眼里,她的行为成了玩闹。
“你知道吗,我去婆娑天不是闲来无聊,而是想找到每晚都会出现在梦里的人。这个梦我做了很多年,后来遇见你,我想那个人就是你。”月隐带着笑,可渐渐地那种失落之情难以掩饰,“可是即便找到你了,我仍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对你的感觉也是空的。”
鬼破拍了拍她的手道:“我会想办法的。”
月隐戏谑:“万一你是另一个炼天枢呢?”
鬼破:“……”
月隐道:“他也说会想办法的。”
鬼破无奈道:“……我不是他。”
月隐苦笑了下:“炼天枢有自己的打算,在他的计划中我只是一颗小棋子。而我对你来说,也不过是你寝宫前的一棵海棠树,一棵小树苗或许连一颗小棋子都不如。”
鬼破想要辩解,却被月隐抵住了嘴唇。
月隐:“我想自己找回记忆。”
“这个……”鬼破仍想劝他,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只好拽住她的手指,将那纤细的手指拉着离开自己的唇瓣,她这样子真的很让人……
鬼破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剧烈声。
他强行将自己的思绪拉回傀儡虫身上,这种以法术控制人精神的虫子在孵化期是构不成威胁的,但长大成型后,就会遵照施法者的指示对宿主进行控制,到时候宿主想摆脱都不可能,如果宿主想反抗,若被傀儡虫察觉出来,还有可能会杀死宿主。到那时她将不再是她,而是被人操控的行尸走肉,永生永世地沦为施法者的傀儡。
月隐道:“我知道傀儡虫的危害,所以我想趁它长大成型的这段时间找回记忆,到时候再决定怎么处理它。我也不想被这玩意控制,但如果我不这么做,炼天枢怎会放我出来,又怎会让我到你身边。”
她这是在信任自己?鬼破竟有些感动,差点就要握住她的手,告诉她自己一定会想办法不让她失望的,可是听面前的小人话锋又一转,道:“虽然你也是利用我,但比起炼天枢,好像勉强好一点吧。”
利用?比炼天枢好一点?还是勉强的……
鬼破只觉得自己深深地被打击了,但他是神尊啊,总不能当场翻脸吧,况且她说的也没错,只好怀着郁闷又不甘心地心情坐在那里,想了想道:“跟踪你找到炼天枢的藏身之处的确是我利用你了,可你也知道魔帝重生了,父亲同意我下界主要还是为了搞清关于炼天枢的一切,而你与他走得那么近,也只有你能帮到我了。”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有卑鄙的想法喽?”月隐问。
“的确不够光明磊落。”鬼破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一丝逃避,“在婆娑天我跟父亲说的都是真实想法,当然也有一点是为了将你快点送下界,要是被二哥他们先发制人,我们会很被动,对你也会不利。”
月隐直起身子正色道:“我知道,所以我们正好是各取所需,我可以找回自己的记忆,你可以成为神魔二界的沟通者,让二界的未来按着你想要的方向前进。”
鬼破笑了:“你说得很诱人。”
被表扬的月隐笑得开心:“我就说你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烛火在室内摇晃,印在两人的脸上更添温情。
月隐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沉默片刻后坦白道:“刚才我并不是肚饿,我是想去趟皇宫取一件东西。”
“七眼金丝砗磲。”
她张了张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
鬼破早在发现傀儡虫时就想到了人间至宝七眼金丝砗磲,这个小珠子或许可以与月隐手中的砗磲镜残片相融合,将傀儡虫完整地逼出体内。
所以,他偷偷地去皇宫借了出来,打算用完后再偷偷地还回去。
“是不是这个?”在鬼破手中,纯白色的砗磲在灯光下散发着莹莹地水光,一缕金色的缎带缠绕在圆珠中间尤为瞩目。
“啊!这就是七眼金丝砗磲?”
“嗯。”看着姑娘吃惊得张大了嘴,他微笑道,“我们试试看吧。”
她刚要答应,只觉皮肤上传来一阵剧痛,不得不捂住手臂,满脸的痛苦难捱。
鬼破见状知道傀儡虫生变,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别,急忙掀开她的长袖,皮下的傀儡虫正在迅速变大,它口中吐出一条红色的血线,而这条血线正沿着手臂的经络向上蔓延,途中又分出两条,不用多久就能到达大脑与心脏。
月隐又痛又怕,面色惨白:“莫非炼天枢也想到了?”
古老的秘术,就算一时被遗忘也终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炼天枢怕是已经懊恼得不行,所以他加快了对傀儡虫的控制。
鬼破皱起眉头,他对小木还真下得去手。
月隐抖索着将砗磲残片递给他,鬼破用残片割开她的手臂,口中念念有词,原本急速奔涌的鲜血像受了极大的吸引,调转方向朝他手中的七眼金丝砗磲而来。那块砗磲残片正好卡在月隐的血脉中,堵住了傀儡虫的去路。
傀儡虫眼见无路可去只得掉头,它正在成长中并没有多大的思维,这一转头虽意识到不对,奋力抵抗,但鬼破的动作更快更轻柔,傀儡虫被神力拖着,一点点往外挪。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说话,鬼破知道她痛得厉害却只能集中精力对付傀儡虫,一点都不敢分心。
小小地拉锯战后,傀儡虫终于不敌,放弃了抵抗,像个八爪鱼一样完好地吸附在七眼金丝砗磲上,扭着头瞪着血红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盯着两人,连神色中的怨恨恶毒都在一点点减少。
月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撑着手臂抬起头,她见鬼破仍旧全神贯注地对付着傀儡虫,心头不免一暖,这是要彻底将傀儡虫清洗干净啊。
金光神力与砗磲珠上的金丝相辅相成,最后融汇在一起化作一条柔和的光晕将傀儡虫包裹住,血红的小虫子发出一声痛苦低鸣,渐渐地竟被洗涤得神情舒缓,嘴角还挂上了笑。
月隐不敢去打扰他,她查看手臂上的伤口,砗磲镜的碎片卡在经脉中,血流速度减慢,怪不得半边身体都麻木了。
现在取出来应该没关系吧?她瞥了一眼傀儡虫,两指往皮肉相连的血红伤口中狠狠一夹,准确地找到镜片后刚想往外扯,一旁的傀儡虫发出连串激烈地嘶吼,声声震耳,似婴儿又似野兽。
鬼破急道:“小木别动!镜片不能取出,傀儡虫会死的!”
月隐被吓着了,急忙收手,心跳如雷。
咚咚咚——
店家终于发现不对头,在门外拼命敲门:“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月隐只得起身开门,顺手丢了一个小法术消去了室内的血腥味。
门外店家探头探脑地顺着门缝往里张望,被月隐不客气地挡回去:“我要休息了,没事别来烦我。”
明明是你的屋里传来了恐怖叫喊,身为店家也是为了防范于未然,怎么就成了烦你?
不死心的店家扬了扬手中的刀,刚想开口就被门砰地撞了满鼻子的灰,女客官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早点休息。”
无可奈何的店家只好讪讪而回,月隐听到他下楼的声音后这才舒了口气,回到鬼破身边坐下,早就是汗湿衣衫了。
鬼破正好收掌,随着两道金光的泯灭,傀儡虫通体骇人的血红色已变成了淡淡地粉嫩色,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般趴在砗磲珠上,甜甜地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