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偏僻的小山村在夜色阑珊中驶来了一辆还算豪华的车。
若兰带着雨辰来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小村庄,汽车在若兰的指挥下七拐八弯后开到了一处普通的农家四合院门前。急促的敲门声后等来的是继母的开门,她一脸诧异地看着若兰和雨辰,嘴里吵吵着:“闺女,你真会挑时候呀!还带着个陌生男人。”
若兰顾不上换掉湿衣服,就心急如焚地直奔父亲的卧室,此时,老人还没有休息,他已经听到是宝贝女儿回来了,可是虚弱疲惫的身体怎么也爬不起来。若兰顾不上介绍雨辰,因为她看到短短两个月,病魔已经将父亲折磨得骨瘦如柴,形容枯槁,两只眼睛深深陷在眼窝里,有泪水缓缓流淌出来。为了不耽误女儿工作,老人这两个月一直咬着牙关在坚持,每天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却不愿意住院去挥霍他半生的积蓄。
若兰看着憔悴不堪的父亲,哽咽地喊了一声“爹,我回来了。”她拉住父亲枯枝一样的手,内心一阵阵伤痛海浪般袭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又努力不让它在父亲面前滴落。“兰儿,快去换换衣服,我没事,回来就好。”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最近几天他已经很少吃东西了,每天只是勉强喝点水和流质食物。
看父亲坚持,若兰只好先去换掉湿衣服,又帮雨辰安置了休息的临时地方,条件简陋,雨辰这个阔家子弟也只好将就着睡了。
安顿好一切后,若兰不放心,又去看望了父亲,老人招手示意让若兰凑近点说话。他指了指门,又示意若兰把门关上锁好,他抖抖索索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若兰,让若兰收好,他无限伤感地说“兰儿,这是我常年在外做生意攒下的积蓄,你哥哥不在,就都留给你了,密码是你生日,你要好好藏起来,千万别让你继母知道,将来嫁人时就当作你的嫁妆吧!爹爹陪不了你多久了,你要坚强,要好好活着!”老人艰难的说完,喘息了半天,似乎嘴巴干的张不开嘴,他指了指水,若兰忙把水递给父亲,老人努力咽了两口,眼含热泪对若兰说:“你脖子上的玉佩,那是我的亲生父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当年你爷爷奶奶从他朋友那里抱养的我,我是他们的养子,长这么大,我没有见过亲生爹娘。但是玉佩据过世的老人讲,是个传家的宝贝。”父亲一席话,让若兰吃惊不已,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脖子上的玉佩,只见这块玉佩玉质纯净,雕工精细,花纹反复,依稀可见是朵兰花图案,难怪老人年轻时寸步不离,有了宝贝女儿后就给了女儿时刻佩戴。
老人每讲一段话,都耗费着很大的精力和力气,他像一支在狂风中摇曳的烛台,即将被风吹灭,可是却竭力想照亮宝贝女儿前进的路。
若兰看父亲躺得难受,就扶着老人倚着枕头坐起来,手触及到老人的肋骨,竟然根根可数,轻柔地帮父亲捶背,可是每一下似乎都捶在骨头上,父亲已经消瘦成皮包骨头了。
老人对女儿说:“兰儿,那个跟着来的小伙子看样子是真心喜欢你,据爹爹我观察,人还是不错的,兰儿要是能找到这样的人成家,我就放心了!”
若兰一听,不好意思地对父亲讲“我们只是一般朋友,他是来看望你的。”老人听了有点遗憾地长叹了一口气。
父女两个说到最后,老人卷起袖管给若兰看,若兰吃惊地看见父亲的胳膊上不知何时被烫了几个伤疤,有几个已经红肿溃烂。他无限伤感地对若兰说:“孩子,爹爹当年看你娘亲去的早,担心没人照看你,才娶了你继母,不成想她太会伪装了,小时候虐待你,我有病了亏待我,这些伤是我想喝口水,她嫌弃我,故意用热水给我烫伤的。孩子,爹爹害了你也害了自己。”老人用手抹去眼角浑浊的泪,接着说道:“我走了以后,你要把爹爹和你亲娘合葬在一起,每年清明,除了给爹娘上坟烧纸外,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以免她害你啊!孩子,你记住,人心险恶,以后遇到陌生人都不要轻易相信,要用心衡量他值不值得深交,值不值得成为朋友。爹爹,老糊涂了,当时只用眼看,没有用心衡量,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老人说完,累的只有喘气的份儿,他挣扎着要躺下去,若兰小心翼翼扶着父亲躺好,看他混混沌沌睡着了,才走开。出门看时,继母早已关门睡觉去了,她厌烦老头打扰她休息,早早搬到外面住了。若兰不由得一阵心寒,重病之人怎么能少得了人服侍呢,继母的心当真狠毒,不仅烫伤父亲,还对父亲不管不顾。
若兰搬了床被子,夜里就蜷曲着身子在老人脚边躺下,一听到父亲有动静,若兰就及时起来看看他有什么需求。
许是一天太过劳累,天亮时,若兰昏昏沉沉睡着了一小会儿,可是当她睁眼醒来时,怎么喊都喊不醒老人,用手摸去,似乎温度还在,可是他已经沉沉睡去了。
若兰绝望的哭声惊动了雨辰,他急匆匆赶过来看到若兰正拉着父亲逐渐冰凉的手,失声痛哭。
匆匆一夜,老人把所有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他轻轻地走了,去寻找若兰苦命的母亲去了,他不想再让可怜的女儿舟车劳顿地奔波、通宵达旦地伺候他,他用他的生命长度给了女儿一个最后的慈爱关怀。
如果真的有天堂,他会在天堂上看着女儿,用眸光伴随女儿的一生一世,让她今生都不再随便跌落一滴委屈伤心的泪水。
村里老人去了,都有鸣炮的习俗,老人早早地把一切东西都备好了,包括寿衣和棺木,他不想给女儿制造一点点麻烦,这就是病入膏肓的老人为女儿做下的一切。
于是,深夜里,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在静寂的小山村里炸响了,听到响声的近邻和几个本家亲戚都赶了过来帮忙。若兰哭红了双眼在村中老人的指导下给老人套上了寿衣,她特意把自己带回来孝顺老人的玉枕摆放在父亲枕头一边,他低声对父亲说:“爹爹,冬天天冷用不上,等到天热了,你再换上吧!”
在漫天的淅淅沥沥的小雨里,一村人排着长长的送葬队伍,在凄厉婉转的唢呐声中,哭哭啼啼将老人葬入了深深的黄土之中,和若兰苦命的母亲合葬在一起。若兰跪在高高的黄土坟堆前,哭的天昏地暗,几欲晕倒。
雨辰混在送葬的队伍中,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每每看到若兰痛哭,他几欲搀扶,却碍于乡俗和村中邻居的观看,只好强忍心疼,不去理睬。
一场葬礼忙完,若兰竟然发起了高烧,直烧得浑身火烫,忽冷忽热,卧床不起,还剧烈咳嗽。找来温度计测试,竟然高达39度五六,村里缺医少药,雨辰只好带着若兰奔赴县城救治。可是临走时,却被若兰继母拦住去路,她担心他们走了不再回来,张口索要钱财,口口声声说办葬礼让她欠了一屁股债,她没有能力偿还。看着这个恶毒算计的女人,连雨辰也被激怒了,所有贺礼全部她在盘点,明明收入有余,偏偏还要装穷,看来若兰的这个家真是不敢轻易回来了,满目的青山绿水,想不到养出这等无情无义之人,雨辰厌恶地将自己钱夹内的钱统统倒出来,累计凑了五六千元,她才放行。
在村中男女老少好奇和窃窃私语中,雨辰带着若兰离开了这个让她魂牵梦绕却又伤心断肠的地方。
一路上,他开足马力,直奔县城医院,大夫看完后就建议若兰住院,说是比较严重的肺炎。可是若兰在吃过消炎药和退烧药后就怕耽误太多工作,她坚持让雨辰带着她尽快返回省城再治疗。
本来已经轻微退烧,一路奔波劳顿,天黑之时赶到省城,若兰又烧的高了,迷迷糊糊,神智不清,呼吸不稳。雨辰只好连夜带她到了一家有熟人的省级医院看病,经过专家诊断为重症肺炎后,雨辰就果断为若兰办理了住院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