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在一个更小的巷口停了下来，何宽说：“小丽你在这儿等着，我带苏老师上去。”

“我也要去。”小丽开门准备下车。

“对呀！说好的我们俩一起去看他。”苏木看那巷子一抹黑，敏感的神经打起鼓来。

何宽只说：“小刚只听苏老师的话，小丽你又不是不知道。在这儿等着，我和苏老师去把他叫下来。”

他下了车，绕到了苏木这边来，拉开车门。

“我就看看不说话，怎么了？我和他又不是一两天的交情，上前天我还来过呢！人家可是真心为他担忧！”小丽坚持要跟去。

何宽微一沉吟，说道：“也行。其实我是想让你帮忙看一下车，这儿不让停车，万一有查车的，你好吱一声。”

“我吱了有用吗？”小丽嘟起嘴。

“行了，下来吧！”何宽面无表情，语气里是浓浓的不耐烦。

苏木注意观察着他们的表情，见何宽答应了让小丽一起上去，心里略宽了些。那巷子实在太黑了，何宽又是个不太熟悉的男的，她有300度的近视，平时只在用电脑的时候才戴眼镜。

“这儿怎么没灯啊？”她问何宽。

何宽开亮了手机电筒，说道：“灯泡坏了，还没人来换。”

苏木也打开手机电筒往上照，巷子不足10米宽，两面都是光滑的墙壁，连扇窗户都没有，左边高处孤零零地挂着一盏盘子形灯罩的路灯。

“小刚怎么想到在这儿租房子？黑灯瞎火的。”

“呵，当然是为了节约租金咯！”

苏木挽着小丽的胳膊，借着电筒光往前走了大约100米，左边楼上五级台阶处出现了一个门洞。何宽“啪”地拍了一下，楼里的声控灯亮了。苏木发现门洞上焊着一扇开着的铁门。

“他住在三楼。走，我们上去。”小丽说。

楼梯有些窄，三人转了几转，终于上到三楼。只有两扇防盗门，看来这房子是有些年头了。

何宽拿出一把钥匙开门。

“你和他一起住吗？”苏木问。

何宽笑得有些不自然：“没有。他不生病了吗？把钥匙给了我，好带你们来。”

苏木跟着他们进屋。这是一个大开间，房间正中一张1.5米左右的床，小刚穿着褐色底子、黑色格子的棉质衬衣和蓝色牛仔裤正躺在上面一动不动。

“小刚哥！”小丽先奔了过去。

小刚抬起上半身，扫了三人一眼，又回到苏木身上。

苏木闻到房间里一股酒味，再看小刚，敞着胸膛，面色潮红，眼睛充血，直勾勾的，跟平时很不一样。

胃痛的人会是这种症状吗？

“小刚哥，你感觉怎么样？我们快去医院吧！”小丽伸手去扶他。

小刚躲开她的手，盯着苏木说道：“宽子，不是说了不让小丽来的吗？”

小丽变了脸色：“人家很担心你。”

何宽冲上两步就去拉她：“看到没？人小刚不待见你，走吧！”

小丽转头，看苏木的眼神多了些委屈、不甘和怨毒的色彩：“苏老师有什么好？她管都不管你！”

小刚充血的眼睛瞪着小丽，好像要喷出火来：“她不好你就好吗？”

小丽怔住，眼里流出泪来：“这么多年了，就除去去年七月到今年八月一年的时间，是谁在关心你？是谁在你生病的时候服侍你？你眼睛瞎的吗？”

“喏喏喏，动不动就哭，又不是自来水！人小刚就不喜欢你这样的！走啦！”何宽抓着她的肩膀就拖。

小丽趔趄两步，哭出了声。

“等等！”苏木越看这形势越不对劲，尤其是小刚，得胃病的人会这样？“小刚，你到底生病没有？说老实话！”

小刚和何宽交换了一下眼色，小丽却抽抽嗒嗒地替他回答了：“他喝了酒就是这样，胃是痛着的。”

小刚的脸皱了起来，手按向左边腹部。

“那好，我们带你去医院。”苏木说着就要转身。

说时迟那时快，何宽忽然目露凶光，拽着小丽冲过来，粗壮的身体猛地撞向苏木，嘴里喊着：“小刚，接着！”

苏木穿着高跟鞋，没防备会受此蛮力，一个不稳脚下滑过几步，“嘭”一声倒趴在了床前地上。她来不及思想，也不顾身上疼痛，就本能地双手扒着床沿准备站起来，手臂就被小刚压住了。

这一下变故突生，小丽吓得花容失色，一声尖叫后哆嗦着嘴唇问：“你、你们……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苏木一颗心蹦跳着要从胸腔里冲出来，两只手臂上像焊着两根钢柱，根本动弹不得。她抬头看一眼跪趴在床上、两眼狠厉的小刚，再看拖着小丽、狞笑着把她向门口猛推的何宽，紧紧地闭上了眼，再睁开，已是一片平静：“其实你们不用这么急色的。”

小丽浑身颤抖，这一吓当真非同小可：“苏、苏老、老师，报、报、报警吧。”

“报你奶奶的报！”何宽抄起手就给她扇过去，“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干了你！”

小丽躲不过，结结实实地挨了那一掌，瞬间半边脸胀得紫红。

何宽伸手还要再打，苏木清喝：“住手！”她转向小刚，见他额头上一片汗珠，手下的力道却没有半分减少，柔声道，“小刚，你让何宽好好地把小丽送走，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她柔和的眼像老家后山的湖水，小刚再不敢直视，冲何宽说：“宽子，你把小丽带走。”

何宽冒出一点浅浅的髭须的上嘴唇得意地向两边扯出一个淫邪的笑来：“还是苏老师知书识礼。”

原来“知书识礼”还可以这样用！苏木心下又苦涩又恶心，恐怕这一辈子都害怕见到、听到这个四字词语了。

“你既然这么帮小刚，那就看在小丽多年照顾他的份上，别伤害她。你说是不是，小刚？”

“哈哈哈哈！放心吧，苏老师。老子虽然书读得不多，眼水还是有的，像她这种货色，老子还看不上！”

小刚皱起眉，说道：“你把她平安送到她那儿。”

“苏老师……”小丽满脸是泪，局促得不知如何是好。

“走走走……”何宽又拉又推，两人出了门。

苏木听到“咔咔”两声门被锁上的声音，还有小丽的疾呼“你为什么要锁门”，然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空气安静得好像尘埃落定后的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