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今日莫要练剑了，昨日夫人着人送来的那件素锦梨花抹胸，鹅黄对襟的裙子可好？”

之前余氏吩咐寻珍楼做的裙子昨日就让人送来了，今日便是进宫之日，

容娘微微摇了摇头，“我年幼矮小，穿抹胸的显不出身形，反会有种违和感。”随手指了另一件，“就穿这件吧。”

寻珍楼一共做了三件衣服来，一件鹅黄，一件淡紫，一件翠蓝。容娘随手指的那件是淡紫色的，也是素锦的。

清人拿起这件紫色的瞧了瞧，倒是大气，也就给容娘换上了。

容娘穿好衣服后，清人将金色腰带系于腰上，愈加显得楚腰盈手可握，又仔细整理了腰间低垂的流苏，打量了容娘一下，却是眼前一亮，竟说不出话来。

“如何？可还看得过去？”容娘轻移莲步，下摆绣的云纹摆动起来竟有行云流水之感，轻挥衣袖，袖口的云纹和下摆相得益彰，整个人有几分华贵之气。

容娘前世是好生学过宫中规矩的，举手投足便有了些许贵气。而她平时虽不着调，可正经起来也是有几分名门闺秀的做派的。

“姑娘真是个妙人儿！这身衣服约莫只有姑娘可穿的这般贵气！”硕人从梳妆盒中拿出一支鎏金的掐丝点翠簪子，“让婢子给姑娘梳个俏皮的头发，定会好看！”将手中的梳子晃了晃，将容娘按在梳妆台前的圆凳上，巧手便给容娘梳理起来。

不一会儿，就见容娘容光焕发。头上除了根簪子，还有朵淡紫的小花，细股辫子垂在胸前，倒是像个九岁的孩子了。硕人的一手好手艺将头发的俏皮与衣服的华贵很好的结合起来，觉不出一点怪异，倒是平白给人了亲切感。

打扮好还未吃早膳，余氏就让人来唤容娘，说是齐国公夫人已经过来了， 让容娘快些过去。

“姑娘，这夫人可是不想你在国公夫人面前留下好印象？若是按照以往，姑娘这时候怎么可能来的及？”硕人轻理了理容娘鬓间的簪子，“我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准是不想让姑娘当伴读！”

“硕人！你总是这般心直口快，若是让别的人听见了，你让姑娘怎么办？”清人瞪了瞪了硕人，“姑娘，不如还是婢子跟着姑娘去吧！硕人过于率直，怕是....”

容娘却是摇了摇头，“硕人直率，不会让人有防备之心，还是她跟着我去。”又想起来那天表姐怜悯的表情，“做伴读不一定是好事，若是好事，怎么可能让我去？”这时的表姐应该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情谊的吧？

“既然夫人想我留个坏印象，我也就顺其自然吧！反正我也不想做那劳什子的伴读！”

清人听了，也不再说什么，姑娘是个有主张的，自是不用耳提面命。更何况自己虽于姑娘有几分情谊，可到底是个婢子，怎可过于质疑主子的意思？也就顺势道，“我让人把早膳送来，姑娘用过早膳才去吧？”

容娘点点头，那宫中做什么都得提心吊胆的，她可不想自己饿肚子。便慢悠悠用了几个馒头和小菜，也不敢吃稀饭，就怕到时想如厕，宫里可不比其它地方，自己谨慎些总是好的。

慢悠悠地来了花厅，才见到这位齐国公夫人。

这位国公夫人，坐在椅子上，姿态悠然，五官柔和，就是两颊微丰，显得十分可亲。

余氏坐于上首，“絮絮，还不快来！国公夫人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又对陈氏抱歉地笑了笑，“夫人，我这外甥女素来懒散，莫怪莫怪！”

陈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陈家婆媳在斗法？没想到这婆媳两个手段这么下作，竟拿个孩子作筏子，见到容娘来迟，也不责怪，道是“絮絮可曾用了早膳？年纪轻轻的，饿凶了老了可是要胃疼的！”

虽不知为何陈氏面上没有不虞，还用着略略可亲的语气，即便想让她对自己的印象差，可到底不能做的过分，福了个身道，“多谢夫人关心，絮絮已用过了。”

陈氏见余氏不说话，也就道“用过便好，我这就带着絮絮去宫里了啊？”

余氏让人拿了个食盒出来，“絮絮，若是路上饿了，就吃里面的芙蓉糕，你表姐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还热乎着呢！”食盒递给硕人，对容娘说“马车早已备好，你这会便坐着去吧！”

“无妨，絮絮跟我一道便是，用不着再特意坐辆马车了，省得麻烦。”

余氏听着陈氏都这样说了，也不多话，点点头就让人将两人送出府了。

马车缓缓行驶，此时时辰尚早，街上只有几个卖包子豆浆的吆喝，倒是没有鬼节那天的喧闹。

马车不得进宫，为了怕麻烦，陈氏也只带了个嬷嬷，并着容娘硕人两人，加了车夫也不过五人。嬷嬷坐在车辕上，车里就容娘三人，倒是宽敞。

容娘跪坐于一边，看似不经意的打量了下这马车。茶水，糕点，被子也是有的，倒是一备俱全。

陈氏看着一旁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杆儿的容娘，瞧着早上的做派，知道她是个有主张的，跟着的丫鬟也定是心腹，话也就说的直白了些，“絮絮，你不必紧张。”顿了顿，“我虽不知你祖母和你舅母打的什么算盘，可也不想被人当枪使对付一个小娘子，去了宫里，你可得小心些。”

容娘不知陈氏为何说这种话，只是她都示好了，自己也没必要端着。“多谢夫人提醒，只是絮絮年幼，规矩一类不怎么懂，还要望夫人费心了。”

陈氏点了点头，“我瞧你也不是个痴傻的，一方面我是着实不忍心这样对一个小娘子，另一方面我瞧着你气势非凡，将来必成大器，也不介意在我力所能及中帮帮你。”

拿起桌上的茶水沾了沾唇，又道，“这庆安公主是唯一的嫡女，素来得宠，未免有些蛮横。虽才七岁，可却也打死了几个人。”

容娘皱眉，“七岁便打死了人？”

“可是不么！听说从小便是如此，四岁时就有些端倪了，这三年，死在她手中的婢子太监不知道有多少个！她性子十分古怪，不过倒是知道分寸，之前的两个伴读都只是受了些伤。”

容娘听着这话，不由心惊，这事无论真假，一个小娘子这样，恐不只是是蛮横的名声了，多半还有暴戾。

陈氏只顾说自己的，也没时刻注意容娘，“这都让皇后娘娘压下去了，说是听见谁谈论直接拔了舌头！你也别多嘴打听，只管听话。”

容娘点了点头，“多谢夫人指点，容娘感激非常。”

陈氏听了面上也没有什么反应，“这些话你不必说，只需记着，这庆安公主在三皇子面前是最听话的。”

容娘没有问陈氏这些隐秘的宫闱之事是如何得知的，只在心中想着老夫人的目的。这种事虽说压得深，可若是真的，怎么也会传些消息出来，老夫人没道理一丁点不知道，可有让自己得那公主青眼，究竟是为何？又想到余氏的态度，瞧余氏这样子，定是也知道点内情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口想问陈氏，可到底不敢过于相信，也就将嘴闭上。

陈氏见她想说又不说的样子，想着这终究是个小娘子，恐是有些害怕，以为她不敢问。又想到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倒不如送到点子上，“你想问什么？”

容娘听了，想着自己反正也欠下人情了，倒不如索性将缘由问个清楚，“老夫人，就是我祖母怎么同您说的？”

“老夫人送了个铺子给我，让我在皇后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尽量成为庆安的伴读。”

“虽说公主蛮横，可我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还是个名声不怎么好的庶女，您怎么就笃定皇后娘娘会同意？”

陈氏似笑非笑的瞥了容娘一眼，“你是想问我，既然得了你祖母的好处又为何拉你一把吧？”又拿茶水喝了一口，道“当初你祖母让我帮忙时，我也只说了，最多只能做到让皇后见你一面，伴读一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帮你，也只不过见不得你祖母那点手段，连个小娘子都不放过，你也不必怀疑我，我可不想同你费心机。”

容娘没想到这国公夫人是这样的性子，前世虽说听过，也是说她贪慕虚荣嫁与周礼的，不曾想她性子和外貌一点不同，倒是直爽。

“多谢夫人今日提点！”

陈氏拿了糕点吃了几口，“还有什么要问的？一齐问了吧？我可不想两边不讨好。”

容娘摇了摇头，就见陈氏轻轻揉了揉肚子，“这样才是吃饱了。”

见容娘愣愣的样子，自觉好笑，“我说你这小娘子倒有几分意思！”想揉揉容娘的头，又怕将头发给她弄乱了，“一个小娘子，梳这种头发作甚！”用手在容娘脸上戳了戳，“若是活着回府，明日来我府中做客吧！”

容娘还没回过神，待回过神，就听嬷嬷道，“夫人，宫门到了。”